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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同上,第216—2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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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记述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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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乱的时代会动摇国家的经济基础,最终会波及政治权力中枢,政治斗争也会成为日常化的活动。在这种不安和动摇的环境中,天皇家和摄政家的掌权者绞尽脑汁,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对策,彼此之间的关系忽近忽远、表里不一,在通往政治权力的阶梯上时而更上一层,时而跌落原地,这些有趣的现象一直在历史的连续剧中不断上演。若是作者慈圆没有生在摄关家,不能接触到这些细枝末节,那么这段历史便难以复原。慈圆巧妙地排列他所掌握的大小情报,依据事实来进行事态的推演,这才使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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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暂且放下对这个连续剧的好奇,把目光转移到在天皇家和摄关家内部上演的内乱纷争上来,慈圆认为这才是历史上的重要事件,探查它的真相是书写史书之人的应尽之责。但在这一点上我们要对慈圆的态度打一个问号。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引用近代的历史观作为对照,若想还原历史的应有面貌就必须超越权力中枢的内斗,将统治阶层和被统治阶层全都囊括进来,将时代整体作为研究对象。《愚管抄》在关注整个时代的动向这一点上,比不上同时代的《方丈记》和《平家物语》,它仅将目光局限于以天皇家和摄关家为中心的政权中枢上。《愚管抄》的方法论是在世事迁移中寻求道理。虽说在这一点上它无疑是有历史知性精神的,但非常遗憾的是,这份知性并没有被充分地运用在记述保元之乱之后的同时代的具体历史事件上。若是真能得到充分运用的话,这本追寻乱世道理的书,大概能因乱世中的动荡的引导,与迄今为止的所有国史和历史物语区分,成为一本真正能反映政治和社会构造的史书。《愚管抄》对当时历史的叙述并没有摆脱以往历史记述手法的窠臼,仅把将军家当成第三方势力,加入以往由天皇家和摄政家两方势力所组成的统治结构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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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认为其时代是个乱世末法时代的慈圆来说,放眼人代之初到当时的历史发展,追寻横亘在历史中的道理,是一个能实现自我价值的最优选择。在其中可以看出一种独属于精英知识分子的强烈信念,这是怀揣对时代强烈的绝望和无力,企图用知识和逻辑来自立的信念。但慈圆对道理的追求,是在他自己的阶层,也就是特权贵族阶层中展开的。他并没有关注与特权相距甚远的普通人的生活。在《愚管抄》中几乎看不见平民的身影。正如上文所引的段落所说,慈圆认为如果要洞悉时代发展,起关键作用的是天皇的皇位继承、摄政与关白职务更迭等事实,政治只有以这些事情为基础才能立足,这样的政治决定着世道的发展。这可能是在统治阶层中十分流行的历史观,却并不适用于风云激荡的乱世。在动荡的乱世中,虽然慈圆对历史现实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但他不是以导致动荡的主体——武士和农民——的动向为研究对象,来进行理论分析并寻找出道理的,而是在动荡中试图守护以往的统治结构的意志所衍生出的道理。慈圆所找出的道理被“统治阶层的自我肯定”的阴影所笼罩。但即使将自我肯定作为道理,作为蕴藏在历史内部的规律来论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慈圆向这项不容易的事业发起了挑战,在保持清晰和客观的基础上进行论述,这也是他有着高度知性的表现。虽然他拥有着这样的知性,但将他本人身上的思想——特权贵族的阶级意识——作为批判对象也是很困难的。但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就形成不了可以对抗时代的历史意识。将贵族阶层的阶级意识作为批判对象是时代变革的必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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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古今和歌集》是元久二年(1205年)三月,在后鸟羽上皇的主持下,由源通具、藤原有家、藤原定家、藤原家隆、藤原雅经、寂涟6人编纂完成的和歌集。收录有和歌1979首,分为十二类:春歌、夏歌、秋歌、冬歌、贺歌、哀伤歌、离别歌、羁旅歌、恋歌、杂歌、神祇歌、释教歌。是日本历史上颇负盛名的和歌集。——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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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用典和歌,引用以往和歌(以出处明确者为佳)的一部分词句或相关意象来创作新的和歌。被引用的和歌被称为本歌。——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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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镰仓时代前期的一次规模盛大的歌合。后鸟羽上皇命令当时具有代表性的歌人30人,每人分别吟咏100首和歌。并设定判者10人,品评每首和歌。——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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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愚管抄》是镰仓时代历史著作,也是日本最早的历史哲学书。由天台座主慈圆所著。于承久二年(1220年)成书。——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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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保元之乱是于1156年发生的日本的内战,对阵双方为后白河天皇和其支持者平清盛、源义朝等,以及崇德上皇和其支持者平忠正、源为义。——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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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镜》是平安时代后期的历史物语,著者不详。记述了以藤原道长为中心的藤原一族的荣华。——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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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女御和中宫都是对平安时代宫廷中妃嫔的称呼。女御身份在中宫之下。——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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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院政,天皇让位后作为太上皇或法皇在院厅继续掌管国政的政治形态。——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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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第二章《平家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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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与破灭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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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古今和歌集》的歌人们似乎活在一个与现实社会完全不同的时空中。他们在和歌这一观念世界中竭尽语言技巧,创造出超现实的余情、幽玄之美,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逃避即将到来的、撼动脚下根基的变革。《愚管抄》的作者慈圆,尝试在变迁的世间发现道理从而获得精神上的安慰,并针对当时的时代提出政治上的方针政策。无论是歌人们,还是慈圆,皆属上流社会,他们的阶级将乱世视为危机。而他们也都尝试将逃离危机的希望寄托在乱世之前的王朝精神文化上,只是侧重的角度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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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乱世的动荡敲碎了人们对王朝精神文化的爱惜与思慕,时代自顾自地向前行进着。时代的变动,吞没了观念上的余情、幽玄的世界,吞没了自人代之初以来代代相传的道理,自顾自地向前行进着。若要真实地把握时代动向,就不得不以破灭的意识呈现对过去精神文化的爱惜与思慕。《新古今和歌集》的歌人们也好,《愚管抄》的慈圆也好,一定都有了破灭的预感。虽然心怀预感,他们还是将希望寄托在过去的精神和文化上。这是一种乱世的生存之道,而《新古今和歌集》和《愚管抄》正是这种生存之道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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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另一种乱世的生存之道——对破灭预感的执着、基于这种预感正面迎接这个动荡的时代,孕育出了家喻户晓的《平家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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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破灭之相看乱世的纷繁万象是《平家物语》全十二卷一成不变的姿态。其开篇便借用佛教式的叙事风格明确了全文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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祇园精舍之钟声,响诸行无常之妙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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