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629805e+09
1706629805 (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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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07 阿岩 我绝对不会饶了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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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09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盯着花道的方向,表演站着就要断气。宅悦抱起孩子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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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11 宅悦 阿岩小姐,阿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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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13 (宅悦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阿岩的身上,晃了晃阿岩,阿岩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朝着前面的舞台布景突然倒了下去。刚才扔出去的明晃晃的刀顺势被弹起,正好落下来插在阿岩的喉咙处,刀刺穿喉咙,血溅到阿岩脸上,身体继续踉踉跄跄地砸向屏风倒了下去,咽了气。宅悦被吓得惊慌失措,躲到一旁偷偷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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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15 宅悦 啊!那明晃晃的刀是小平的,没想到就这么刺透了喉咙。啊!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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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17 (惊慌失措。此时,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三味线声和报时钟声。这时,一只道具猫出场,朝着开场摆放的食盒中的酒菜走去。宅悦见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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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19 这个畜生,死人最忌讳猫了。一边去!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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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21 (宅悦驱赶猫离开。猫跳起跑到了纸拉门的里面。宅悦追了过去。这时,伴着大鼓的轻轻敲击而发出的怪异声音,血顺着纸拉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突然,格窗处窜出一只老鼠,这只老鼠有猫那么大,嘴里叼着刚才那只猫。猫已经死了。宅悦见状,浑身发抖。这时,老鼠伴着大鼓的声音化作鬼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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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23 (出处同上,第183—1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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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25 阿岩将对伊右卫门和伊藤家的仇恨,发泄在“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台词中,她手里攥着头发和梳子,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这是充满了执念的仇恨之血。然后,她吐出一句情绪激烈的台词“我绝对不会饶了他们的!”,此刻阿岩不再是那个脆弱的、让人心生怜悯的阿岩。弥留之际,她像个复仇之鬼,仇恨充满了全身,摇身一变,就成了个情绪激昂的、有攻击性的女人。但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激昂的仇恨和如火般强烈的复仇意志。她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倒向了舞台布景纸拉门,恰好插在柱子上的刀就这么刺穿了阿岩的喉咙,让她断了气。这死亡虽出于偶然,但归根结底是伊藤家和伊右卫门导致的死亡。可一想到刚刚激昂的怨念和执念,我们就不能接受这被动的死亡。不能否认,是燃烧起来的怨念和执念,逼着阿岩走向了死亡。弥留之际的阿岩,不惜毁灭自己的身体,采取具有行动力的、具有攻击性的姿态,再一次将自己展现在我们面前。让人心生怜悯的死亡形象,不适合这种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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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27 断了气的阿岩,虽然肉体已经消失,但怨念没有消失。作家南北没有让它消失。死于非命的灵魂难以平复怨恨——这个日本自古以来的共同幻想,支撑着南北的戏剧创作。逝去的阿岩的满腔怨恨充斥着她的灵魂,因为阿岩属鼠,所以她化为老鼠出现在舞台上。通过咬死猫这一行为,表现出其怨念的激昂程度,之后又化为鬼火离去。但是,无论是对周围的出场人物还是对观众而言,鬼火的消失并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只要有怨念在,魂魄随时都有可能化为老鼠、鬼火或其他形态的东西,因为阿岩的怨念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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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29 阿岩死后,伊右卫门把小平也杀了。在同一个地方接着就举行了伊右卫门和阿梅的小型婚礼。这是从阴到阳的、令人惊愕的场面变换。婚礼之后,刚刚还是阿岩和孩子睡觉的床和使用的房间,转眼间就成了伊右卫门和阿梅的新婚洞房。此时,阿岩的脸出现了,朝着伊右卫门咯咯地笑。被吓到的伊右卫门,拿起旁边的刀,朝着阿岩就砍了过去。然而,飞出去的,不是阿岩的头而是阿梅的头。迷迷糊糊的伊右卫门,踉踉跄跄地朝旁边房间走去,里面睡着喜兵卫和孩子。但展现在伊右卫门面前的却是明明已经死了的小平,吃了孩子,满嘴鲜血地站在那里。伊右卫门又一刀下去,砍下的却是喜兵卫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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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31 这个场面中,阿岩也好、小平也好,谁都没输给伊右卫门。两个人都成了可以与伊右卫门相抗衡、相匹敌的强大存在。而且,这种强大并不是善之强大——比如说,源于阿岩贞淑的强大,源于小平忠义的强大。虽然说他们是“因邪恶侵染而强大”有些言过其实,但阿岩的出现导致了阿梅的死亡,小平的出现导致了孩子和喜兵卫的死亡,他们的强大很难摆脱邪恶一面。虽说伊右卫门存在于现实中,而阿岩和小平存在于幻想中,这是他们的不同,但他们共处于同一个背负着邪恶和暴力的世界中,在那个世界中竞争着谁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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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33 这之后的三幕戏,不论是十万坪隐亡堀的那场,或著名的门板送逝者那场,情况都没有什么变化。门板的两面分别钉上了阿岩和小平的尸体,两人都睁着眼睛,死死地凝视着伊右卫门。观众足以看出,阿岩和小平在同一个阵地里,想要扳倒伊右卫门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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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35 然后,在第五幕戏的最后,上演了伊右卫门和阿岩的最后对决。帮助阿岩的与茂七,砍下了伊右卫门的头,双方终于分出胜负,事件得以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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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37 但是这个结局并不能说是善良战胜了邪恶的结局。虽有戏剧结束了的释然,却不是恢复了良好秩序、皆大欢喜的释然。杀了伊右卫门后,与茂七对阿岩说出了“你也成佛解脱吧”这句惯例的台词。追逐着华丽而又丑恶的惨案的观众,不会因为这最后一句台词就真的觉得阿岩可以成佛解脱了。“成佛解脱”这句台词,唤起的恰恰是质疑——阿岩想要的、所求的,真的是成佛吗?阿岩所求的,其实只是伊右卫门的死。然而,即使是大恶之人,如果希望他死掉,也是与成佛背道而驰的。邪恶繁殖、扩张,此时已经包裹了原本贞淑、忠诚、老实的阿岩。我们不得不说,阿岩不是朝着成佛方向去的,而是选择了地狱般的强大和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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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42 歌川国芳绘《东海道四谷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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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44 这种邪恶的繁殖与扩张的最终结局,是作为邪恶主轴的伊右卫门落得死亡的下场。这是符合邪恶自我崩溃的大快人心的情景。伊藤家与伊右卫门联手,造成了邪恶之洪流,并扩大、深化了它。它超越了每个人的思想和行动,像具有了自身的必然性与主体性一样。邪恶与其说是被某人掌控的,不如说是在有人吸收它后,它像生灵般推动着那些人朝着更加邪恶的方向前进。原本处于邪恶洪流之外的阿岩和小平,也不知不觉地被卷进这股洪流,变成了时而积极推动邪恶洪流前进的力量。这是邪恶召唤邪恶,死亡召唤死亡的洪流。继左门之死、庄三郎之死、阿岩之死、小平之死、阿梅之死、喜兵卫之死后,伊右卫门也难逃死亡的命运。这是邪恶的连锁反应,死亡的连锁反应。虽说伊右卫门之死确实是这个连锁的最后一环,但人们感到,连锁的尽头不是通往成佛解脱的路。但是,自我不断繁殖的邪恶最终自我崩溃,仅留下冰冷的死亡的虚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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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46 这恐怕也是南北的想法。幕藩体制[4]已经到处都是破绽,如果哪里有脱离常规的过激行动、谋反,都将转化为邪恶,也许还会生出邪恶的连锁反应。南北正是生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生于同一时代的北斋、广重,用风景画体现出包容了人类世界的自然之美;而剧作家南北,将意味着时代可能性的某种邪恶之连锁,视为人类活着的奇妙之处,也视为对立又纠葛的美。既然是邪恶的奇妙、邪恶的美,那它一定是阴暗的奇妙、阴暗的美。南北在这种奇妙和美的表现中,注入了自己作为剧作家的热情与能量,并在此后迎来虚无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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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48 南北所看到的虚无的前方,又是什么呢?虚无之后留下的,恐怕是超越了善恶的自然和日常的生活。然而,南北曾经有过最终回归自然、回归日常的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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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50 再进一步说,距离南北生活的时代将近二百年后的今天,在虚无之后,我们的眼中能够看到文化和精神——这是近代人的概念,南北和他同时代的人们看到这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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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52 时代正在发生着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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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9854 [1]中村座,江户时代的歌舞伎剧院,宽永元年(1624年)由猿若勘三郎创建,是当时幕府认可的江户三大剧院之一,1893年在火灾中烧毁。——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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