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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精神,发扬光大于义士复仇,已见上文。兹略述其生活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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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幼时,父母授以口口相传之信条,详于正心修身,勉以勇猛战斗,其说浸渍,深入于心,成为习惯。及其稍长,或患疾病痛哭,辄诫之曰:“汝临战场,臂为刀斫,将复若何?”又长,从师习艺;黎明即起,练习剑击,日无间断;且诵经书,尤重习字。盖俗谓观人字迹,知其为人寿禄故也。武士读书,偏重圣贤名言;忠君爱上之信念益固。其战斗也,务服从其上,实践正义,不主奸谋;正义所在,勇往直前,弱者为强,怯者为壮;能战则战,可死则死,命之使然,不愿脱逃。其战败者,则谓徒死塞责,命如犬马,犹属易事,惟能忍辱成功为难。若战胜时,有屈服者,则怜恤其人,以为不可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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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60年代的日本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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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对于情欲,务自克制,不明示人。其在家中,父不抱稍长之子,夫不近亲爱之妻;抱则失其尊严,近则似于纵欲。西人故谓东亚之人,罚妻于众人之前,爱妻于闺房之内,虚矫掩饰,重违人性;其能处之泰然,不知历若干年之痛苦,始造成此坚不可破之诈伪也。其事藩侯,服从无违,生死趋之;其所以然者,好名之心驱之耳。武士能享令名,为人尊敬,视为至荣;如被轻视,亦引为奇辱。当承平之时,娴习琐仪,出入进退,鞠躬饮酒,皆有定礼。若见长上,不得大声疾言,惟屏气以对。至待宾客,则言必信,行必果;凡许人者,虽水火不避;见人在困难中者,辄挺身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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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4年的幕府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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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豢于幕府诸藩,忠于其上;在患难之中,弃置身家于不顾。主苟受辱,力谋报复;不成,则以死继之。自杀之风,因大流行。家康时,有谋杀之以复仇者,不成,从者获之,讯得其故,家康嘉许,命筑高台,听其破腹自杀以荣之。习尚所趋,社会奉为信条,藩侯死后,臣属号称忠者,多自杀以死。举才能自好之士,殉之地下,殊堪惋惜。后家光之世,此风稍杀。先是家康季年,城主有名藤堂高虎者,恶殉葬之习;年老,制造一函,谓群臣曰:“他日殉我者投名于此。”投者七十余人。高虎亲持其函,谒家康曰:“此皆臣之股肱也,愿其辅佐后嗣,敢请公命,止其殉葬。”家康许之。高虎归藩,召其臣属,示以家康禁止殉葬之命。其中有一人曰:“臣身被创,久为废人,愿独从葬,何如?”高虎患之。事闻,家康传命曰:“凡殉葬者,夺其封土。”高虎病殁,无敢死者。至家光重申前禁,故殉葬之风寖衰。至于自杀,终不能禁:犯罪者,借免受罚;受辱者,假之雪耻;谏主不听者,用以表明心迹。综之,生命价廉,不敌忠君之荣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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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家庭,妇女以尽妇道为上。所谓妇道者,善事翁姑,爱护小姑,敬礼夫君,教养子女,治理家政;凡此美德,非性情温和历久训养者不能为之。方其幼时,父母抑其不驯之气,教之读书,习学女工。稍长,操作家务;更佩短刀,练习武艺。将嫁,父母谆谆然以从夫为训,并诫之曰:“善事夫子,毋纵其欲。”嫁后,管理琐务;忠于藩侯,一如其夫。若藩侯受辱,则勉其夫为之报仇。夫为人杀,妇能复仇,必力行之。若其不能,则教养其子,使永不忘,以成其志。或有夫死,将受强暴之辱者,多自杀死,史中所载,多不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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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腹是武士道精神的典型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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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之道德观念,皆由揉造而成,颇受佛教及儒家之影响。佛教自镰仓幕府成立以来,名僧辈出,讲说经典,建设大寺。源氏族人,多佛教信徒;其武士亦如之。佛宣轮回之义,无知之武人,深信其说;身临战场者,自谓忠心事上,鬼神佑之,心地光明,无入地狱之苦,有生富贵之乐,故不畏死,战斗凶悍。及江户幕府成立,武士多能读书,孔孟朱王之学,盛行一时。孔子作《春秋》,褒贤贬奸;孟子养至大至刚浩然之气;宋儒主忠君事上;王学重知行合一;皆足励其精神。其发扬光大神道学者,则山鹿素行,少游于林道春之门,后倡武士道说;著《武教小学》《语类》《配所残笔》等书,详阐武士道之主旨。后祖述其说者,连绵不绝;山鹿之义子及孙,颇能光大之,传之吉田松阴。松阴著《武教讲录》;武士道之学术,遂大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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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之,武士道云者,殆武士所行之道云尔。其所理想之人格,高尚纯洁,吾人只可认为希望,决不可以其希望而谓四十万之武士皆圣贤英哲也。试以浪士证之:浪士者,固亦武士;以已脱离藩籍,无所归依,带剑周游,行类乞丐;藩侯有事,亦尝雇佣之。其所以脱籍者,或因犯罪为藩侯所逐,或惧刑逃亡。当幕府季世,境内承平,藩侯奢靡,费用不足,故尝去其武士。然浪士寖多,无所管束,遂乃纵意所欲,报仇雪愤,饮酒犯罪。及幕府与外人订约,彼等奋起,刺死幕吏,屠戮外人,焚毁使馆;更传檄远近,起兵攘夷,所在纷扰。虽其后与强藩相结,亡幕之功实与有力焉。然设如其所愿,莫为限止,则日本拳匪之乱,应先于中国;幸哉日本朝廷之能驭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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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盔甲的日本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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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勇往直前,不畏患难,忠心事上,生死以之;迨其后幕府归政,而武士阶级,随之俱亡,然其道德之结晶,固日本立国之根本也。然则其影响今犹在乎?曰:然。中日日俄之战,日本举国一致,争先从军。每一军出,父送其子,妻别其夫,当船离岸,脱帽致敬,人无欢呼;欧美观者,惊为怪事,其强抑情绪,由来久矣。故其军临战场,勇猛前进,宁死毋退,毫无畏惧,其勇敢有足令人钦佩者。方今日人,尊敬天皇,一如昔日;天皇偶临国会,议员无敢仰视。行政官吏,俸禄微薄,为世界强国中之最,而才能之士,甘为官吏,服务天皇。普通人民富于敬上之心,子敬其父,少礼其长。吾师贝德士尝述日本人力车夫,不愿疾走,超越前车,尝至数十辆相续;贫女为仆者,工价低廉,若不较者然;主人待之,极其和善;其风亦殊足多。虽然,人民囿于忠君之说,罔然从上,过于模仿,抑亦不能别有创作。盖创作精神,在于发长个性,不为习尚所拘,而能尽其所长。此或亦日本所缺乏也。惟好勇不屈之人,易为精兵;故数战之后,跃为强国。今之日本,其犹武士道之日本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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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家看的日本通史 第十二篇 明治初年中之改革(1867—1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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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的明治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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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七年,孝明天皇患痘而崩;子睦仁即位,是为明治天皇。明治虽年少,然勇于进取,长于决事,尤知人善用。当践祚之初,全国纷扰,土佐藩侯山内丰信首请将军庆喜归政;庆喜从之,上表辞职。尾张纪伊二侯,自以身属亲藩,扶翼无状,遂自劾辞官;朝议称其劳积,优诏不许。于是二侯感悟,誓忠于天皇,亲藩离贰,将军之势益孤。天皇既诏许归政,独令西南藩侯,来至平安,议定国是。藩侯佥谓宜废幕府;天皇乃即下诏废关白征夷大将军等官。初,庆喜上表,天皇尝赐以密诏,谓归政后将重用之。及废幕令下,庆喜幕吏及公卿党于将军者,皆见摈不用;诏设总裁议定参与三职,悉以仇幕之亲王藩侯藩士充之;向之仇幕得罪者,免罪复官,许其入京;其亲幕者,尝握重权,执政时久,一旦失位,心自不服。诏下之日,亲幕藩侯有率其众归于二条城者,以庆喜在其地故也。天皇更遣人传命庆喜,令其自辞内大臣及归封地;当时藩侯,未有尺寸之地奉与朝廷,独令庆喜纳土,此其待遇之不平,益令幕吏惊扰。庆喜乃与其亲臣议,以为“近日朝议,皆奸臣矫诏所为”。因令其兵严备不测;诸藩之守阙者,亦争戒严,状如对垒。然庆喜众少;从者因谋曰:“如坐而受制于人,孰若据大阪咽喉之地以制人哉!”庆喜然之,遽归大阪。朝廷惊疑,乃使人说之曰:“官衔例称前内大臣;幕府管地,其俟公议课税。”庆喜答谓:非税全国,不能独课其地——相持未决。会浪士之在江户者数百人,匿于萨藩之邸,掠劫财物,袭击幕吏,庆喜闻之,令发兵爇萨邸,屠戮暴徒;又复上疏,请斥萨臣之与朝议者,朝廷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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