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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样一部体例并无独创、作者并不知名的笔记文献,《东京梦华录》却在南宋偏安江南一隅、继而亡于蒙古铁骑的特殊时代背景之下,不仅引发时人的情感共鸣,成为“观者追念故都之乐”的依凭,而且南宋中后期出现的《西湖老人繁胜录》《都城纪胜》以及宋亡之后追忆都城临安的《武林旧事》《梦粱录》等一系列著述,均与《东京梦华录》体例相承、手法相近、内容相仿,显然曾经受到它的影响,学界常将这些著作并称,名之为“梦华体”,甚至直到晚明张岱的《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仍可视为《东京梦华录》之余绪。因此,从这个角度而言,《东京梦华录》又确实有其特殊魅力,不失为一部开宗立派的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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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仔细品味《东京梦华录》一书,它显然不同于此前的地理志、风俗志,虽与此后出现的所谓“梦华体”系列著作存在相似之处,却也更有很多明显不同。作者以笔记形式记录旧都东京的地理概貌、民俗风情、时令节气、皇家礼仪、市井百态,记事记物并不追求完备全面,似乎有意局限于作者的亲历亲见,甚至经过刻意筛选;全书几乎完全采用第三人称口吻,貌似一个旁观的路人,《自序》中却毫不掩饰地赞美承平与繁华、使用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词汇,表达自己华胥梦觉之后的“怅然”与“怅恨”;正文行文中既不征引文献,也不进行评论,甚至故意使用鄙俚之语而不加文饰,一篇《自序》却写得节奏铿锵流转、情感起伏跌宕,不失为情辞俱佳的一流美文……这部被赵希弁称为“梦想东都之录”的著作,究竟是一部什么性质的书?这部书的创作动机,果真只是让后生之人“开卷得睹当时之盛”吗?幽兰居士孟元老,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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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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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东京梦华录》的作者刻意并成功地隐藏了身份,或许其人确实名位不彰,最早将此书“锓木以广”的赵师侠,其实也并不知晓“幽兰居士”的更多信息,更遑论亲见其人。赵师侠在书后写了一段二百余字的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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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仁厚之德,涵养生灵几二百年,至宣、政间,太平极矣。礼乐刑政,史册具在,不有传记小说,则一时风俗之华、人物之盛,讵可得而传焉?宋敏求《京城记》载坊门公府、宫寺第宅为甚详,而不及巷陌店肆、节物时好。幽兰居士记录旧所经历,为《梦华录》。其间事关宫禁典礼,得之传闻者,不无谬误;若市井游观、岁时物货、民风俗尚,则见闻习熟,皆得其真。余顷侍先大父与诸耆旧,亲承声欬,校之此录,多有合处。今甲子一周,故老沦没,旧闻日远,后余生者,尤不得而知,则西北寓客绝谈矣。因锓木以广之,使观者追念故都之乐,当共趁“风景不殊”之叹。淳熙丁未岁十月朔旦,浚仪赵师侠介之书于坦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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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侠的跋语主要包括三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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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指出《东京梦华录》最为独特的价值所在。赵师侠是宋太祖八世孙,这一身份使其对赵宋王朝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因而跋语开篇即追念祖宗仁厚之德、颂扬百余年太平之世,希望这份荣耀能够尽可能全面地传之后世。具体而言,他认为朝廷礼乐刑政之大事,自有史册记载;城市地理方面的内容,则有宋敏求《京城记》的详细记录,唯一缺憾在于“不及巷陌店肆、节物时好”,“幽兰居士记录旧所经历”而成《东京梦华录》,刚好能在这一方面提供补充,这是赵师侠对本书最为认可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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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对《东京梦华录》内容的可靠性做出评断。赵师侠将此书内容做了一分为二的评价:“市井游观、岁时物货、民风俗尚”部分,他认为作者“见闻习熟”,故“皆得其真”,而且还说,自己曾以从祖父及其他年高德劭者那里听闻的信息加以考校,大多吻合,故而断定这部分内容是真实可靠的。与之相对,他认为《东京梦华录》所记“宫禁典礼”部分,有“得之传闻者,不无谬误”。不过,赵师侠既未具体指出“谬误”所在,也未说明自己的判断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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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说明自己刊刻此书的目的。这就必须联系赵师侠刊刻《东京梦华录》的时代背景。绍兴三十二年(1162),高宗禅位于养子赵昚,是为宋孝宗。孝宗即位后试图有所作为,重用此前被贬谪的主战派大臣,于隆兴元年(1163)北伐,战争初期虽然收复若干失地,终因将领内部不和、统帅无方、诸军配合不力等原因而宣告失败。隆兴二年(1164)金兵大举南下,迫近长江,宋廷最终决定与金重新议和,双方签订“隆兴和议”。和议之后,宋廷开始裁定内外大军的兵额,宋金两国重新进入和平对峙状态,都曾一度呈现出太平安乐的治世景象。但是在南宋内部,始终有人未能忘情于收复中原,陆游在淳熙四年(1177)写下《关山月》,感叹“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是这种情感的流露;赵师侠选择在淳熙十四年(1187)北宋灭亡六十周年之际刊刻《东京梦华录》,也是表达同样的情感。赵师侠说,如今甲子一周,曾经在旧都生活过的老人纷纷谢世,关于东京的逸闻掌故渐渐不再被人提起,晚于自己出生的人甚至无从知晓那些沉沦的往事,如此一来,恐怕那些本以临安为“行在所”的“西北寓客”,也会绝口不谈收复河山、还于旧都之事。赵师侠大约出生在绍兴十六年(1146)之后,他的祖父是太祖五世孙赵子晖,靖康之难后曾经避地婺源,后往临安、江西临江等地。赵师侠虽然出生在南方,但是曾从祖父及其同一辈老人那里听闻旧都掌故,神往于那座自己无缘亲临的城市,坚称自己为“浚仪赵师侠”,“浚仪”是开封旧称,北宋开封城中有浚仪街,有横跨汴河的浚仪桥,浚仪桥西就是开封府,《东京梦华录》四次提及此地。出于这种深沉的家国情怀,赵师侠刊刻《东京梦华录》,希望观看此书者能够“追念故都之乐”,一起发出“风景不殊”的慨叹。所谓“风景不殊”,是与西晋末年永嘉之乱、晋室东渡相关的著名典故:“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勠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世说新语·言语》)在五胡乱华、晋室南迁的黯淡时代,在建康城中站稳了脚跟的高门士族重拾旧时风雅,良辰美日聚在长江边上宴饮。周伯仁遥望北方故土,感叹一声“风景并无不同,江山大不一样”,被勾起了家国情绪的士大夫们纷纷流下眼泪。丞相王导正协助晋元帝司马睿重整山河,严肃批评座中弥漫的消沉情绪:“诸位应当齐心协力辅佐朝廷,恢复中原,何至于如楚囚相对,只知道哭!”作为帝室之胄,赵师侠同样希望《东京梦华录》能够唤起“西北寓客”“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的感叹,能够激励他们“勠力王室,克复神州”。这是他看重《东京梦华录》的根本原因,也是在权要阶层“朱门沉沉按歌舞”、绝口不提恢复大业之时将《东京梦华录》“锓木以广”的用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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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终南宋之世,虽然朝野上下不乏力主恢复中原的志士,却再也未能积聚起克复神州的实力。元初学者刘一清在《钱塘遗事》中论南宋形势,说“高宗之朝,有恢复之臣而无恢复之君;孝宗之朝,有恢复之君而无恢复之臣”。及至宁宗开禧元年(1205)韩侂胄主持“至险至危”的开禧北伐,兵败身死,则更是“既无恢复之君,亦无恢复之臣”了,宁宗所说“恢复岂非美事,但不量力尔”(《宋史·奸臣列传四》),确实也是实话。嘉定元年(1208)宋金再签“嘉定和议”,此后宋廷更是苟安成性,达官贵人日益沉溺于“一勺西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文及翁《贺新郎·西湖》)之中,朝野上下文恬武嬉,爱国志士只能归隐,这或许是赵师侠曾经亲眼目睹的悲剧,又岂是一部《东京梦华录》所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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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师侠之后,藏书家、刻书家、研究者基于各自的时代、身份、兴趣与学识,在《东京梦华录》中读出了不同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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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重《东京梦华录》详记东京“巷陌店肆、节物时好”的价值,比如称其为“梦想东都之录”的南宋藏书家赵希弁、《文献通考》的作者马端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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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重《东京梦华录》关于京城宫阙、桥道坊曲的记载,比如《直斋书录解题》的作者陈振孙,怀有“弧矢四方之志”,但是由于南北分裂、欲往东京汴梁而不可得,遂以《东京梦华录》为“卧游”之资。至于后世,据明代藏书家毛晋题于《东京梦华录》的跋文,一些文人受到南朝名士画家宗炳“卧游”之论的影响,“深居一室、驰神八遐”,“辄祖其语,作《梦游》《卧游》以写志”,明代坊间书商将这类图书与《东京梦华录》合刻售卖,认为属于同一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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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东京梦华录》中看到了黍离之悲、繁华如梦。最典型者如南宋遗民吴自牧,仿照《东京梦华录》体例而作、记述南宋都城临安盛况的《梦粱录》,《自序》中说:“昔人卧一炊顷,而平生事业扬历皆遍,及觉则依然故吾,始知其为梦也,因谓之‘黄粱梦’。矧时异事殊,城池苑囿之富,风俗人物之盛,焉保其常如畴昔哉?缅怀往事,殆犹梦也,名曰《梦粱录》。”此与孟元老《自序》“古人有梦游华胥之国,其乐无涯者。仆今追念,回首怅然,岂非华胥之梦觉哉?目之曰《梦华录》”一脉相承。明代中期开封人李濂致力于寻访辑录北宋东京汴梁遗迹,写成《汴京遗迹志》,在为《东京梦华录》所作跋语中感慨“自靖康丙午,迄今五百余年,兵燹之所燔爇,黄河之所冲淤,都城胜迹,湮没殆尽,览是录者,能无黍离之悲乎”,他在《东京梦华录》中看到了家乡开封这座城市五百年间的兴衰变迁。又如明代万历年间,浙江嘉兴人沈士龙途经开封,发现“士庶家门屏及坊肆阖扇,一如武林,心窃怪之”,后来读到《东京梦华录》所载民俗,方才领悟杭州习俗“皆南渡风尚所渐”,不禁发出“繁华过眼,若阿一现,元老梦华,何知后人更作华游”的感叹,所以将《东京梦华录》收入《秘册汇函》丛书,借以“梦元老之梦”。明末藏书家毛晋将《东京梦华录》收入《津逮秘书》并写跋文,对此书的评价最为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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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少文好山水,爱远游,既因老疾,发“卧游”之论。后来凡深居一室、驰神八遐者辄祖其语,作《梦游》《卧游》以写志,坊间乃与《梦华》合刻。不知《卧游》诸录特作汗漫游耳,若幽兰居士华胥一梦,直以当《麦秀》《黍离》之歌,正未可同玩。况昔人所云“木衣绨绣,土被朱紫”,一时艳丽惊人风景,悉从瓦砾中描画幻相,即令虎头提笔,亦在阿堵间矣。庶几与《洛阳伽蓝记》并传,元老无遗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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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晋以为,箕子途经殷商故墟,感宫室毁坏、遍生禾黍而作《麦秀》之歌,周大夫途经西周镐京,见宗庙宫室尽为禾黍,悲悯周室颠覆而作《黍离》之诗,幽兰居士的《东京梦华录》,与之同为感慨家国兴亡的悲歌。前人曾以“木衣绨绣,土被朱紫”形容秦都咸阳离宫别馆穷极奢华之状,《东京梦华录》亦从瓦砾堆中描画出北宋东都盛时艳丽惊人的幻相,艺术手法精妙如大画家顾恺之的点睛之笔,毛晋预言此书将与杨衒之以佛寺兴衰折射北魏历史变迁的《洛阳伽蓝记》一并流传后世。生于明清易代之际的钱曾阅读《东京梦华录》,感慨尤深,《读书敏求记》中有其题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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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录》十卷,幽兰居士孟元老追叙东京旧游,编次成集,缅想曩昔,如同华胥梦觉,因名《梦华录》。书成于绍兴丁卯,去靖康丙午之明年,又二十一年矣。南渡君臣,其独有故都旧君之思如元老者乎?刘屏山《汴京绝句》“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盖同一寤叹也。予衰迟晼晚,情怀牢落,回首凄然,感慨尤甚于元老。今阅此书,等月光之水,但无人为除去瓦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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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正如赵师侠提出“其间事关宫禁典礼,得之传闻者,不无谬误”,后世也有对《东京梦华录》的质疑与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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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指其记载不全,多所遗漏。较早提出这一观点者,正是关注汴京遗迹的李濂。他认为《东京梦华录》大致“拟宋敏求《东京记》而作”,却远不及宋敏求学问闳博。特别是,孟元老寓京师二十四年,“是时艮岳已成,梁台、上方寺塔俱在,而录内无一言及之”,“所遗漏者抑多矣”(《跋 东京梦华录后》)。胡震亨将《东京梦华录》收入《秘册汇函》丛书并写跋语,在肯定作者“善记风土”之后,也指出“大内所载殿阁楼观仅仅十一,无论诸宫,只如政和新宫,自延福、穆清已下尚有四十余殿,而艮岳于时最称雄丽”;“且记中尝及童、蔡园第,后家戚里,当时借权灼焰、诱乱导亡之事,绝不因事而见,此盖不得杨衒之《洛阳伽蓝》法耳”,认为孟元老之书不仅有遗漏之失,更有肤浅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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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指其故意隐讳,逃避责任。这一说法是由清代中晚期人提出来的,与之相关的所有记载,均出自张元济《涵芬楼烬馀书录》收入毛晋旧藏影元钞本《幽兰居士东京梦华录》时所援引的一段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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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友邓孝先藏道光壬辰常茂徕秋崖钞本。常氏跋云:“艮岳为一时巨观,且以萃天下之名胜,独缺而不书,谢朴园序指为‘为宣和讳’。以余观之,讳诚是矣,而‘为宣和讳’则非。何则?花石之进,为太守朱勔;艮岳之筑,专其事者为户部侍郎孟揆。揆非异人,即元老也,元老其字,而揆其名者也。推元老之意,亦知其负罪与朱勔等,必为天下后世所共指责,故隐真名而著其字。”孝先谓“揆字元老,无他书为之左证,而前人读书细心处不可掩”云云,爰录其说,以广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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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济曾见好友邓孝先所藏清代道光十二年(1832)常茂徕《东京梦华录》钞本上有常氏跋语,重点探讨孟元老为何单单不记开封城中最著名的艮岳。常茂徕(1788—1873)是开封人氏,科场屡试不第,喜收拾乡邦文献,曾经注释明末遗老记录明代汴梁景况的《如梦录》。由于过分专注于汴梁史地文献,常茂徕与明代开封人李濂一样,特别在意《东京梦华录》于艮岳“独缺而不书”的问题,李濂以为是元老“遗漏”,常茂徕却欲追究更深层次的原因。他见过乾隆时人谢朴园为《东京梦华录》所写序文,文中提出孟元老是“为宣和讳”,即有意避而不谈徽宗为修艮岳而导致国力困竭、以致金兵乘虚灭亡北宋之事。常茂徕认为“讳诚是矣”,不过孟元老并非“为宣和讳”,而是有意避讳自己的罪行,因为他的真实身份就是主持修筑艮岳的孟揆。常茂徕标新立异之语一出,不仅坐实了《东京梦华录》内容方面有所“遗漏”的动机,而且引发了关于《东京梦华录》作者身份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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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居士孟元老”是《东京梦华录》作者在《自序》中所署之名,“幽兰居士”为其雅号,这是可以肯定的;“孟元老”其人却不见于宋代正史与其他任何史籍。最早将《东京梦华录》刊刻成书的赵师侠,跋语中只说“幽兰居士记录旧所经历,为《梦华录》”,“余顷侍先大父与诸耆旧,亲承声欬,校之此录,多有合处”,他并未亲见这位“幽兰居士”;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大约成书于1238年以后,书中说“元老不知何人”;宋元之际的马端临、明代中叶的李濂,全都祖述陈氏“不知何人”之说;乾隆时期官修《四库全书》,四库馆臣虽然学识渊博,也说“元老始末未详”。道光十二年(1832)常茂徕抛出“孟元老即孟揆”之说,正如收藏其钞本的邓孝先所言,“无他书为之左证”;张元济援引其语,也只是赞赏“前人读书细心”而已;邓之诚《东京梦华录注·序》则直指其为“奇想天开”,缘于“不甚读书”,学识有限。不过,由于《东京梦华录》专记北宋末年东京各种事物风貌,成为现当代研究北宋都城建筑、都市文化、音乐戏剧、民俗民风、衣食住行等诸多领域所不可忽视的文献资料,围绕《东京梦华录》的研究成为一个小热点,学界关于孟元老身份的讨论仍不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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