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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27 本条490余字,专记北宋东京“元旦朝会”(正旦大朝会)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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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29 “夫朝会,礼之本也。”(《新唐书·柳冕列传》)大朝会是中国古代朝会礼仪之首,是皇帝确认统治帝国的重要仪式之一,政治意义非常重大。北宋大朝会于元旦、五月朔、冬至日举行,三者在礼制构造上有明显不同,彰显着不同的政治意涵:正旦、冬至以朝贺为主,朝见仪与宴会仪相衔接,在体现君王威仪、四方来朝的基础上,更注重君臣之间的融洽,突出礼遇与庆贺的意涵。其中元旦大朝会,更有着奏诸方镇表、呈献祥瑞与贡物的重要仪程,且诸国使节依次位列朝班,使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及对正统、国力的宣扬在祥和的气氛中顺利体现;五月朔则只朝不贺、有朝无会,是对君王威仪及中央统摄力的严肃而直接的表达。不过,大朝会礼仪虽然重要,也可能因为战争、灾害、国丧等原因停止举行。在北宋立国的一百六十七年之间,大朝会实际上只举行过五十次,即便是最重要的正旦大朝会,也只举行了三十次,在频次上呈现出递减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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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31 孟元老在东京生活的二十四年间,徽宗朝只举行过三次元旦朝会,分别是大观二年(1108)、政和八年(1118)、宣和六年(1124)。本条记载,先较为简略地介绍朝会场面和仪程:百官朝服依品阶班立,各路举人解元亦随同冠服位列,诸州进奏官进献方物等;然后极为详细地描写前来朝贡的“诸国使人”,包括他们朝见时的服饰与礼仪、在京期间居住的馆驿以及宋廷“就馆赐宴”的情况;最后专门介绍北宋专为大辽使人在南御苑举行的比射与宴饮活动。这条记载中包含着非常丰富的细节,若非亲眼目睹,很难“得之于人”(《自序》),感觉孟元老应该就在大庆殿朝会和南御苑射弓的现场。可惜此人身份成谜,北宋末世繁华中的这次万国来朝,具体发生在哪一年,也难以确指。不过,本卷“元宵”条中说:“至正月七日,人使朝辞,出门,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上有大牌,曰‘宣和与民同乐’”,所记应为宣和六年(1124)北宋王朝最后一次正旦大朝会,东京汴梁最后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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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33 正旦大朝会①,车驾坐大庆殿②。有介胄长大人四人立于殿角③,谓之“镇殿将军”④。诸国使人入贺⑤。殿庭列法驾仪仗⑥,百官皆冠冕、朝服⑦。诸路举人解首⑧,亦士服立班⑨,其服二量冠⑩、白袍青缘⑪。诸州进奏吏⑫,各执方物入献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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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35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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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37 ①正旦大朝会:正旦,农历正月初一。大朝会属于古代“五礼”中的“宾礼”,始于西周时期的诸侯朝见天子,为后世所沿用的大朝会则主要形成于秦汉之际,是百官及外国使者朝见天子的礼仪,是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大朝会凸显出以皇帝为绝对核心的礼仪构造,其仪制分为朝见仪与宴会仪,前者体现君王威仪,后者凸显君臣融洽。“宋承前代之制,以元日、五月朔、冬至行大朝会之礼”(《宋史·礼志十九》),三者在礼制构造上有明显不同,彰显着不同的政治意涵:元日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众臣与蕃使齐贺,意在昭示一年的祥瑞;冬至“一阳初生,万物潜动,所以自古圣帝明王,皆以此日朝万国,观云物,礼之大者,莫逾是时”(北宋王溥《唐会要·受朝贺》);五月朔为“昔者圣贤,仰观法象,因天地交会之序,为父子相见之仪,沿袭成风,古今不易”(同上)。《宋史·礼志十九》载“大朝会仪”甚详。宋朝每年岁首举行的正旦大朝会,始于太祖“陈桥兵变”的第二年即建隆二年(961):“太祖建隆二年正月朔,始受朝贺于崇元殿,服衮冕,设宫县、仗卫如仪。仗退,群臣诣皇太后宫门奉贺。帝常服御广德殿,群臣上寿,用教坊乐。”(《宋史·礼志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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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39 ②车驾:帝王所乘的车,亦用为帝王的代称。大庆殿:北宋皇宫的正殿,是皇宫里最为雄伟壮丽的殿宇。凡元旦、冬至、圣节称贺大礼、册封尊号等,皇帝必亲御大殿宝座,举行盛大的朝会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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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41 ③介胄:甲胄,披铠甲,戴头盔。介,铠甲。胄,头盔。长大:体貌高大壮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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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43 ④镇殿将军:禁军特种卫士名,宋人高承《事物纪原·殿门》:“沈括《笔谈》曰:《周礼·天官·掌舍》:‘无宫,则供人门。’今谓之‘殿门’。天武官,极天下长人之选,上御前殿,则执钺立于紫宸门下,行幸则为禁围,行于仗门之前。今俗谓为‘镇殿将军’者也,盖始于古人门。”明人陶宗仪《辍耕录》:“国朝镇殿将军,募选身躯长大异常者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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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45 ⑤使人:即使者,受命出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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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47 ⑥殿庭:宫殿阶前平地,此指宫中。法驾:天子车驾的一种。天子的乘舆卤簿有大驾、法驾、小驾之别,大驾郊天,法驾祀明堂、宗庙,小驾拜陵及行幸,其仪卫繁简各有不同。北宋中后期,法驾卤簿凡一万一千八百八十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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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49 ⑦朝服:君臣朝会时穿的礼服,举行隆重典礼时亦穿朝服。据《宋史·舆服志四》:“朝服:一曰进贤冠,二曰貂蝉冠,三曰獬豸冠,皆朱衣朱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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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51 ⑧举人:宋时凡应贡举考试的各科士人,均称“举人”,俗称“举子”。登科即授官,应试不合格须再应举。无出身,但可免除丁役、身丁钱米。曾赴礼部试者,犯徒以下公罪和杖以下私罪,均许赎。解(jiè)首:又称“解元”“解头”,各类解试第一名之称。宋代解试包括州试(乡试)、转运司试(漕试)、学馆(太学)试等,每三年举行一次。举人考试合格,即由州、转运司或太学等按解额送礼部,参加礼部试(称“省试”,即明清时的会试)。礼部试前,举人群见皇帝,解元另立一班,排在最前;有时只准解元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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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53 ⑨士服:封建时代士人的服饰。立班:上朝时依官位品级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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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55 ⑩二量冠:“量”应为“梁”,即二梁冠,本是汉代博士至中二千石官员所戴的一种顶上有两条横脊的帽子。古代以冠上梁数区分官职级别,宋代以二梁冠为第七等进贤冠的规格。《宋史·舆服志四》:“进贤冠,以漆布为之,上缕纸为额花,金涂银铜饰,后有纳言。以梁数为差,凡七等,以罗为缨结之:第一等七梁,加貂蝉笼巾、貂鼠尾、立笔;第二等无貂蝉笼巾;第三等六梁,第四等五梁,第五等四梁,第六等三梁,第七等二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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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57 ⑪青缘:青色的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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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59 ⑫进奏吏:即进奏官。宋承唐制,各州置邸于京师,以本州人为进奏官,掌呈送本州公文,并接受诏令与朝廷各部门公文,送回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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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61 ⑬方物:本地物产,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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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65 正月初一,举行朝会大典,皇帝坐大庆殿。有四名披甲戴盔、身躯高大壮伟的武士分别站在大殿四角,称为“镇殿将军”。各国使节入殿朝贺。大殿庭院中排列法驾仪仗,文武百官全都头戴冠冕、身穿朝服。各路举人解元,也身穿士人的衣服依秩站立,他们的冠服是二梁冠、镶有青边的白袍。各州驻京城的进奏官,各自捧着本地土产入殿进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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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67 诸国使人①:大辽大使顶金冠②,后檐尖长如大莲叶③,服紫窄袍,金蹀躞④;副使展裹⑤,金带,如汉服。大使拜,则立左足,跪右足⑥,以两手着右肩为一拜。副使拜,如汉仪。夏国使、副皆金冠,短小样制,服绯窄袍,金蹀躞⑦,吊敦⑧。背叉手展拜。高丽与南番交州使人⑨,并如汉仪。回纥皆长髯高鼻⑩,以匹帛缠头⑪,散披其服⑫。于阗皆小金花毡笠⑬,金丝战袍,束带。并妻男同来,乘骆驼,毡兜铜铎入贡⑭。三佛齐皆瘦脊⑮,缠头,绯衣上织成佛面⑯。又有南蛮五姓番⑰,皆椎髻乌毡⑱。并如僧人礼拜入见⑲。旋赐汉装锦袄之类⑳。更有真腊(21)、大理(22)、大石等国(23),有时来朝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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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69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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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71 ①诸国使人:各国派到北宋的使臣。按,孟元老列举北宋的主要邦交对象大辽、夏国和高丽,乃至南番交州、回纥、于阗、三佛齐、南蛮五姓番、真腊、大理、大石等国,唯独不写最后灭亡北宋的大金国。徽宗政和四年(1114),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翌年在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哈尔滨阿城)立国,国号金。宋金外交,始于重和二年(1118)八月,当时宋派马政出使金朝,金太祖随即派使节回访宋朝,宋金使节往来由此开始。根据《三朝北盟会编》《大金吊伐录》等史料,金朝派往北宋的贺正旦使有两批,即宣和五年(1123)贺正旦使高居庆、杨意,宣和六年(1124)贺正旦使高居庆、丘忠。徽宗在位期间,大观二年(1108)、政和八年(1118)、宣和六年(1124)曾举行元旦朝会,《宋史·徽宗本纪四》中说“(宣和五年)十二月乙巳,金人遣高居庆等来贺正旦”《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徽宗宣和六年》则有“乙卯,金国贺正旦使高居庆等辞于紫宸殿”,乙卯为正月初六日,金朝贺正旦使到紫宸殿向徽宗辞行。《东京梦华录》“元宵”说“至正月七日,人使朝辞,出门,灯山上彩,……上有大牌,曰‘宣和与民同乐’”,推测此处所记“元旦朝会”很可能就是宣和六年,应该有金朝贺正旦使在场。如果这一推论成立,孟元老的有意漏记,原因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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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73 ②大辽大使顶金冠:契丹以金冠为重,金冠为契丹贵族阶层所用。顶,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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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42775 ③后檐:金冠后面的帽沿。檐,凡物下覆,四旁冒出的边都叫“檐”,今也作“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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