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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大礼的礼乐准备工作,在典礼前两个月就已经开始,本条所记“预教车象”就是重要内容。“车”指皇帝南郊所用的“五辂”,“象”指大驾卤簿中的礼仪用象,共用六头,作为整个队列的引导,分为左右两列,走在道路正中。以六象为引导的仪卫(孟元老所记为七象),属于最高等级的“大驾”,主要应用于郊祀的场合,这是北宋时期首创的卤簿制度,为后世所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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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卤簿制度中重视用象,一般认为源于“驯象自至”事件。据《宋史·太祖本纪》,开宝元年(968)三月“乙巳,有驯象自至京师”。象通常生活在岭南地区,竟然自己出现在地处中原的开封城,而当时太祖正在进行统一南方的战争,所以“群臣表贺,以为国家当抚有南海之兆”,开宝四年(972)果然灭掉了南方十国中位于今天两广、海南的南汉政权。由于象被视为太祖平定南方的祥瑞表征,因而被列入仪卫,作为大驾先驱。为保障礼乐用象,宋朝在开封城南的玉津园设养象所,命南方贡象,以岭南人豢养。“每四月,送象于应天府宁陵县西汴北陂放牧,九月复归。岁令玉津园布种象食茭草十五顷”(《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三》)。神宗熙宁六年(1073)七月,诏颁《南郊教象仪制》,对旗帜、锣鼓以及象的装饰等细节做出了详细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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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大礼年①,预于两月前教车象。自宣德门至南薰门外,往来一遭②。车五乘③,以代五辂轻重④。每车上置旗二口、鼓一面,驾以四马。挟车卫士皆紫衫⑤、帽子,车前数人击鞭⑥。象七头,前列朱旗数十面,铜锣、鼙鼓十数面⑦。先击锣二下,鼓急应三下。执旗人紫衫、帽子。每一象则一人(裹交脚幞头⑧、紫衫),人跨其颈,手执短柄铜䦆,尖其刃,象有不驯,击之⑨。象至宣德楼前,团转行步数遭⑩,成列,使之面北而拜,亦能唱喏⑪。诸戚里⑫、宗室、贵族之家,勾呼就私第观看⑬,赠之银彩,无虚日⑭。御街游人嬉集⑮,观者如织,卖扑土、木、粉捏小象儿并纸画⑯,看人携归,以为献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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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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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大礼:庄严隆重的典礼。《礼记·乐记》中说“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后世常以“大礼”指称皇帝每三年一次举行的祭祀天地的仪式。对于宋代大礼的界定,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大礼指南郊大礼、正月祈谷大礼、季秋明堂大礼等皇帝亲自参加的祭祀礼仪,“国家大礼,曰南郊,曰明堂,曰祫飨,曰恭谢,曰籍田,曰上庙号”(《续资治通鉴长编·神宗元丰五年》);狭义的大礼,仅指冬至的南郊大礼。此处指的是南郊大礼。北宋的南郊大礼包括谒景灵宫、享太庙以及南郊亲祭三部分,享太庙和南郊亲祭太祖、太宗时就已存在,谒景灵宫的正式形成在真宗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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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往来一遭:据下文“赠之银彩,无虚日”看,当指每天来回走一遍。遭,回,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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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乘(shèng):本指兵车,此处是量词,用以计算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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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五辂(lù):古代帝王所乘的五种车子,即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见于《周礼·春官·巾车》。辂,本指绑在车辕上用来牵引车子的横木,引申为古代的大车,多指帝王用的车子。轻重:本指尊卑贵贱,此指“规格”“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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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挟车:辅佐,从旁协助。此指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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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击鞭:挥动静鞭,发出响声,使人肃静。“静鞭”是皇帝的仪仗之一,是一种很大的鞭子,为銮驾仪卫之警人用具。朝会或皇帝出行时,鸣之以发声,以示肃静。宋人释慧远《颂古》诗中有“静鞭声里驾头来”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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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象七头”几句:《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三》:“神宗熙宁六年七月,诏颁《南郊教象仪制》,凡七驯象,御札降关应天府宁陵县,九月旦发赴京。所用转光旗十五,铜沙罗一,鼓十,乘骑人七,簇引旗鼓人三十一。排引日,选驯象六,在六引之前,行中道,分左右,各备鞍、莲花座、紫罗绣、蕉盘、钤王笔、杏叶络头。一人骑,四人簇引,并花脚乌巾、绯、青樱桃锦络缝四䙆衣,涂金双麻带。一内侍押象,绣衣执挝。”鼙(pí)鼓,古代军队中用的小鼓,汉以后亦名“骑鼓”。古代乐队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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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交脚幞头:两脚翘起、于帽后相交成为交叉形的幞头,为武官所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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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人跨其颈”几句:此即驯象的方法与器具。宋人周去非《岭外代答》:“凡制象,必以钩。交人之驯象也,正跨其颈,手执铁钩以钩其头:欲象左,钩头右;欲右,钩左;欲却,钩额;欲前,不钩;欲象跪伏,以钩正案其脑,复重按之。痛而号鸣,人见其号也,遂以为象能声喏焉。人见其群立而行列齐也,不知其有钩以前、却、左、右之也。盖象之为兽也,形虽大而不胜痛,故人得以数寸之钩驯之。”䦆(jué),䦆头,类似镐,是一种用来挖掘土地的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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⑩团转:绕着周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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⑪唱喏:下属对上级、小辈对长辈行礼作揖时,扬声致敬。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古所谓揖,但举手而已。今所谓喏,乃始于江左诸王。方其时,惟王氏子弟为之。故支道林入东见王子猷兄弟还,人问‘诸王何如’,答曰:‘见一群白项乌,但闻唤哑哑声。’即今喏也。”此指象抬起两前脚,似作揖状,同时发出号鸣。见前注。按,北宋驯象用作车驾引导与皇家瑞征,以及祭祀前的大型表演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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⑫戚里:帝王外戚居住的地方,引申指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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⑬勾呼:调集,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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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虚日:间断的日子,空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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⑮嬉集:聚集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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⑯粉捏:亦称“捏粉”“面塑”等,是中国古代一项传统手工艺,属于泥塑之一种。是用面粉、糯米粉为主要原料,再加上色彩、石蜡、蜂蜜等成分,制成柔软的各色面团;捏塑艺人通过用手捏、搓、揉、掀以及用小竹刀点、切、刻、划等,塑成各种人物、动物、果品等艺术形象。本书卷八“七夕”条中“以油面糖蜜造为笑靥儿,谓之‘果食’,花样奇巧百端,如捺香、方胜之类”、卷九“重阳”条中“以粉作狮子、蛮王之状,置于糕上,谓之‘狮蛮’”,均属这种粉捏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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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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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南郊大礼的年份,预先在两个月前开始教阅辂车和大象。从宣德门到南薰门外,每天往返一次。车有五辆,用以代替“五辂”的仪规。每辆车上设置两面旗、一面鼓,用四匹马驾车。护车的卫士全都身穿紫衫、戴着帽子。车前有几个人击打静鞭。大象有七头,前面排列着几十面红旗,十几面铜锣、鼙鼓。先敲击两下锣,鼙鼓紧跟着应和三下。举旗的人全都身穿紫衫、戴着帽子。每一头象则有一个人(裹着交脚幞头、身穿紫衫)跨坐在它的颈部,手里拿着短柄的铜䦆头,䦆头的刃很尖利,象有不驯服的举动,驯象人就用䦆头击打它。大象行至宣德楼前,绕着楼前空地行走几圈,排成队列,驯象人让它们面向北面跪拜,也能唱喏。那些外戚、宗室、贵族人家,纷纷传唤象队到自家宅第观看,赠送他们银两彩帛,象队没有空闲的时候。御街上的游人聚集玩乐,观看车象教阅,人山人海。商贩们扑卖泥塑、木刻、粉捏的小象以及纸画,看热闹的人们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作为礼物赠送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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