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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内厅侦察达赖报告》记载,这次十三世达赖喇嘛晋京所带随员堪布、兵役共二百六十人,其中近身扎萨克喇嘛、大小堪布十六人。[78]十三世达赖喇嘛一行在西黄寺安顿好后,光绪皇帝即下旨颁赐厚赏。从次日(九月初五,公历9月30日)理藩部尚书寿耆等人的代奏可知这次颁赏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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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据达赖喇嘛声称,达赖喇嘛蒙恩饬令来京,不胜感激之至。今甫到京都,仰蒙天恩,颁赏马四匹、银一万两、绸缎四十八匹,暨扎(札)萨克喇嘛等银、绸各赏,跪领之下,感荷尤深。伏念卑达赖喇嘛来自远方,尚未瞻觐天颜,乃蒙恩施之优渥,抚寸悃而增惭。所有感激下忱,谨率同扎萨克喇嘛等叩谢天恩,恳乞代奏。[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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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世达赖喇嘛在领受厚赏之后,十分关注陛见的日期,清朝中央政府决定于九月十二日在仁寿殿陛见,有关觐见礼仪,理藩部也拟了方案。此时,就在觐见礼仪问题上发生了争执。按清廷祖上留下来的传统礼仪,皇上接见大臣、藩王,例须行三跪九叩之礼,以显示皇上尊严,君臣有别[80]。但十三世达赖喇嘛却希望清廷按照以前接待五世达赖喇嘛的旧例接见,荣赫鹏在所著的《英国侵略西藏史》一书中载:“清帝接见藩臣,例须行三跪九叩首礼,达赖只愿屈膝,不甘叩首,此自吾人视之,似不过繁琐无谓之礼仪,惟清廷对此极端重视,因此项问题争执不决,致朝见愆期八日之久。”[81]这时,负责料理十三世达赖喇嘛在京事务的张荫棠做出如下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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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达赖觐见礼节,闻各国使臣甚为注意。如皇上起迎,赐达赖坐,虽旧制有此,不妨稍为变通,参酌各国使臣及蒙古王公觐见仪注,皇上不必起迎,达赖跪拜后,起立奏对数语,即时宣退,以示严肃。俟陛见之后,或即恩赐宴享,再行赏坐,或派亲贵及蒙古王公陪享,亦不失优待之典。达赖体制,旧甚尊崇,王公大臣均不请谒,现今时势似不宜仍沿旧制,赏赉不妨优隆,体制亟应裁抑,当未陛见之先,应使人授意,令其拜谒邸枢,以尽属藩之礼。[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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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中央政府嗣后基本采纳了张荫棠的建议,没有按五世达赖喇嘛入觐旧制接见,在跪叩形式上做了某些变通,经与双方磋商同意定于九月二十日(公历10月14日)在颐和园仁寿殿[83]陛见,比原预定的陛见时间推迟了八天,清朝中央政府按常规提出于九月十四日要十三世达赖喇嘛在黄寺与随行堪布喇嘛一起先期演礼[84],以确保陛见时的安全顺利,“该达赖喇嘛与堪布等均克敬谨演习,一切如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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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仁寿殿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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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三世达赖喇嘛入京后,皇太后、皇上第一次接见。十三世达赖喇嘛对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陛见十分重视。陛见前一天,十三世达赖喇嘛即派堪布二人,携同藏兵二十余名,押送贡品三十抬、敞车八辆,由黄寺起行,前往颐和园呈进贡品。“九月二十日早四时,十三世达赖喇嘛由黄寺前往颐和园陛见。并有内城马巡队长兵四十四员、外城马巡队长兵十员,随同进德胜门,出西直门。七时二刻达赖抵颐和园提督衙门公所休息少时,于八时一刻陛见,亲呈皇太后黄色哈达一方,银卓麻佛一尊;皇上黄色哈达一方,长寿佛一尊。当蒙钦赐朝珠、袍褂、烟壶、皮斗篷、白哈达、碧玺带头桃儿帽子、册页、折扇、扳指等物。至八时三刻退出,仍由原路回寺驻锡。所有往来经过之处,内外城均派有队长、队兵、巡官、长警等排班护送,沿途照料,并无事故。”[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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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世达赖喇嘛年谱》记载,这次陛见先见的是慈禧太后,接受赏赐后谢恩告退,在那斯(音译)殿休息片刻,再到仁寿殿觐见了光绪皇帝。关于这天觐见慈禧太后的细节和礼仪,理藩部的奏折中,有如下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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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九月二十日),皇太后升仁寿殿,召御前大臣并御前侍卫等至仁寿殿内侍立。理藩部堂官分引达赖喇嘛并通事喇嘛二名、堪布喇嘛四名进仁寿殿左门,由纳陛左阶引达赖喇嘛纳陛上侧跪,通事喇嘛二名跪于达赖喇嘛之次,堪布喇嘛四名于纳陛下侧跪。达赖喇嘛敬谨跪递佛一尊,哈达一方,御前大臣接受;堪布喇嘛四名于原跪处敬谨跪递哈达,御前侍卫接受。达赖喇嘛跪请皇太后圣安,叩谢恩赏,跪听皇太后宣谕,御前大臣传旨,通事喇嘛递相转传。达赖喇嘛奏对,仍由通事喇嘛递相转答,御前大臣复奏,礼毕引出。[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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觐见光绪皇帝的具体礼节程序与觐见慈禧太后基本相同,只是光绪皇帝召见时,在御座侧设立矮床,为十三世达赖喇嘛座。“御前大臣并御前侍卫等至仁寿殿内侍立,理藩部堂官分引达赖喇嘛,并通事喇嘛,及随来之堪布四名,均跪于达赖喇嘛之后。……达赖喇嘛恭请圣安,叩谢恩赏。毕。皇上陛座,赐达赖喇嘛坐。……皇上宣温谕慰问,御前大臣转旨,通事喇嘛递相转传。达赖喇嘛奏对,仍由通事喇嘛相转答,御前大臣复奏。毕。赏茶。行一叩首礼。礼毕引出。”[87]这次仁寿殿陛见,皇太后和皇上都询问了十三世达赖喇嘛离藏多久、沿途劳顿否、自五台至京一路可好、来京数日水土冷暖是否安适相宜、京中寺庙曾否前往瞻仰等一般礼节性问话,十三世达赖喇嘛均一一作答。在短暂的陛见时间里,十三世达赖喇嘛还简单面奏了西藏地方情形。因为是首次陛见,十三世达赖喇嘛准备和呈进的贡品相当丰厚,其数量品类竟达46种之多[88],充分表达了他对清中央政府和皇太后、皇帝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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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紫光阁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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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三世达赖喇嘛第二次觐见,时间定在十月初六(公历10月30日)。光绪皇帝选在中南海紫光阁赐宴招待十三世达赖喇嘛一行。紫光阁是清朝皇帝通常对年班前来朝觐的宗教首领和驻京大喇嘛、外国来使进行招待的地方,这次招待十三世达赖喇嘛,陪宴者有蒙古王公、贝勒、驻京上层喇嘛等。关于这次紫光阁筵宴礼节,理藩部致军机处咨呈载:“是日,皇上宝座左侧设矮床,令达赖喇嘛入座。其余驻京洞阔尔呼图克图、扎萨克喇嘛、堪布喇嘛,及随同达赖喇嘛来京之堪布喇嘛等,在两旁豹尾枪末斜坐。驻京蒙古王、贝勒、贝子、公、台吉、塔布囊等,均按品级在左右两旁入座。皇上驾临,应入座之蒙古王、公、呼图克图、喇嘛等,俱在道旁按翼跪迎,达赖喇嘛在入宴坐次跪迎。皇上入武成殿少憩。引应入座人等以次就位。皇上升座,众均在应坐处跪行一叩首礼、坐。”[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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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筵宴开始,场面宏大,依次按茶、酒、膳顺序进行。皇上用茶和致众人茶时,众人要行一叩首礼,茶毕由掌管司仪官恭奉壶爵给进爵大臣,由进爵大臣跪递皇上用酒,众皆再行一叩首礼。然后皇上赐馔,众人领馔。再行一叩首礼。菜肴丰盛,气氛庄严热烈,席间“进善扑人,按对相扑。毕。进粗缅甸乐。膳桌撤出。进舞狮”。宴毕,众均行三跪九叩礼,谢恩。皇上还宫前向众人颁赏,十三世达赖喇嘛和蒙古王公大臣等跪领谢恩。皇上颁赐给十三世达赖喇嘛和随行堪布的礼品很丰富,有念珠、金银器、玉器、茶叶、食物等。[90]当天下午派宫中人夫将这些礼品送往十三世达赖喇嘛驻锡处。这次觐见,除谈论佛教经典外,十三世达赖喇嘛还向光绪皇帝面陈藏事。禀称:现在有外道国家存心不良,妄想攫夺西藏土地,“为了西藏的政教和臣民,应帮助西藏进行抵抗外道国家的侵犯,保全西藏。显密二宗教律,为汉、蒙、藏三族人民所信奉,保教即安民护国,此为历代大皇帝所奉行不移之大政。请皇帝和皇太后仍旧贯彻前辈皇帝之仁政”[91],以保护佛教圣地。十三世达赖喇嘛又向光绪皇帝提出,西藏事务重大,事事通过驻藏大臣每多误事,今后凡遇大事,可否由其直接自行具奏,或与驻藏大臣和西藏地方政府会衔具奏,如此对遵守原制以固边陲,保护藏地国泰民安将有裨益。此项要求,光绪皇帝当面并未予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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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寿节受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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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世达赖喇嘛在京期间,正逢慈禧太后生日。十三世达赖喇嘛要求亲自给慈禧太后寿辰祝嘏,呈进寿品,以表达对皇太后的虔诚和衷心祝福。理藩部代奏称:“达赖喇嘛此次来京瞻觐,极为恭顺,欣逢皇太后万寿圣节,呈请祝嘏。实属出于至诚,自未便壅于上闻,可否令其祝嘏之处,恭候命下,即由臣部转饬遵行。”[92]十三世达赖喇嘛请求很快得到了批准。九月三十日,军机大臣面奉谕旨:“达赖喇嘛着准于十月初九在勤政殿呈进贡物。”据《内厅侦察达赖报告》十月初五记录,这次十三世达赖喇嘛呈进的祝嘏贡物品计有:黄缎包净水瓶、长寿瓶、长寿丹衬黄哈达、吉祥大哈达1方、寿佛连衣坐3尊、菩提鹿角1枚带哈达、如意成副、黄金200封(每重1两)、藏金缎5匹、各色氆氇15匹、红黄特尔麻20匹、藏高香12把、藏顶香25把、上用藏香60把、藏细香200把、蜜桃脯1匣、藏甘杏1匣。清朝中央政府的《政治官报》对十月初九呈递万寿贡物情况作了如下记录:“是日,由理藩部堂官分引达赖喇嘛暨通事喇嘛在德昌门外东值房恭候,皇太后升勤政殿,召御前大臣并御前侍卫等至勤政殿内侍立。理藩部堂官分引达赖喇嘛等由德昌门右门入,进勤政殿右门,引达赖喇嘛至纳陛上皇太后御座前跪,引通事喇嘛在达赖喇嘛之次侧跪。达赖喇嘛恭捧瓷盘,内盛黄缎包净水瓶、长寿瓶、长寿丹衬黄哈达。唪经,敬谨跪递。御前大臣接受。皇太后面赏珍珠念珠一盘、哈达一方、御用黄伞一柄、御笔匾一面、御笔对联一副、珊瑚如意一柄。达赖喇嘛跪领,行三跪九叩首礼,谢恩。总管内务府大臣进皇太后茶,赏达赖喇嘛茶,乾清门侍卫转授,达赖喇嘛行一叩首礼。礼毕引出。”[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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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对十三世达赖喇嘛这次亲临勤政殿呈进万寿贡品,十分高兴,颁谕云:“达赖喇嘛呈进万寿贡品,并颂吉祥祝词,甚为嘉悦,特颁厚赏,以示优异。”[94]十月初十(公历11月3日),为慈禧万寿正日,十三世达赖喇嘛亲率徒众为慈禧祝寿,在景福门外,另班行礼。对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虔诚祝寿行动,慈禧大为赞扬。当天,除另有颁赏外,[95]即谕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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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赖喇嘛上月来京陛见,本日率徒祝嘏,备抒悃忱,殊堪嘉尚,允宜特加封号,以昭优异。达赖喇嘛业经循照从前旧制,封为“西天大善自在佛”,兹特加封为“诚顺赞化西天大善自在佛”。其敕封仪节着礼部、理藩部会同速议具奏。并按年赏给廪饩银一万两,由四川藩库分季支发。达赖喇嘛受封后,即着仍回西藏。经过地方,该管官派员挨站护送,妥为照料。到藏以后,务当恪遵主国之典章,奉扬中朝之信义,并化导番众,谨守法度,习为善良。所有事务,依例报明驻藏大臣随时转奏,恭候定夺。期使疆域永保治安,僧俗悉除畛域,以无负朝廷护持黄教,绥靖边陲之至意。并着理藩部传知达赖喇嘛祗领钦遵。钦此。[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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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接到慈禧太后的懿旨,便代皇帝撰拟了敕谕,全文是:“皇帝敕谕达赖喇嘛:朕维锡之恩礼,九经夙重怀柔,属在方舆,五服咸殷拱向。聿彰黄教,特沛丹纶。尔达赖喇嘛道衍西方,忱倾北阙。献琛自远,奉万系之皇图;祝嘏维虔,效三呼于灵岳,是以降敕,加封尔为‘诚顺赞化西天大善自在佛’,尔其永持戒律,益阐宗风,怀信义于中朝,遵典章于主国,辑和番俗,慎固边陲,用副嘉名,允应洪贶。钦哉。特敕。”皇太后和皇上的敕谕中,都强调了要十三世达赖喇嘛回藏后,遵主国之典章,怀信中朝,即按过去的制度办事,服从中央,忠顺朝廷,不要存有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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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世达赖喇嘛在京尽管受到了优渥待遇,得到了丰赏封号,但对他此次进京想达到的最重要的请求,即有权向皇上直接自行面奏,无需像过去那样事事通过驻藏大臣代奏的请求却落了空。他对朝廷主张的今后仍“所有事务,依例报明驻藏大臣,随时转奏,恭候定夺”的决定,十分灰心又无奈,对清朝中央政府越来越不抱希望,失去了依靠的信念。加上十三世达赖喇嘛在内地期间耳闻清朝中央政府在西藏正大力推行新政,已经危及和削弱他在西藏原有的权力。对此,他惧怕、怀疑,极欲返回西藏恢复他固有的统治地位。为此他在北京一面表示对清朝中央政府的恭顺,同时又将希望寄托于各国列强身上,尤其对英国,一再表达亲近修好的愿望,求得英国的谅解。十三世达赖喇嘛这种态度的变化,是在国际国内出现复杂多变的政治背景下发生的,而处于风雨飘摇的清朝中央政府一贯执行的刚愎自用的错误政策,更加速了十三世达赖喇嘛这种态度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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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十三世达赖喇嘛在京与外国人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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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世达赖喇嘛在京84天中,除参加几次重大的觐见活动外,另一件重要的活动,就是在黄寺接待各国使节和各类政要人物的造访。这些居心叵测的外国来宾,从十三世达赖喇嘛离开拉萨出走内地那天起,就关注着他的动向,有些国家甚至不断派人尾随其后,以关心慰问的名义与十三世达赖喇嘛秘密接触,采取各种拉拢诱惑手段对其施加影响。有的国家派人接触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目的十分清楚,就是想刺探情报,摸清其态度,伺机离间他与清朝中央政府的关系,以达到控制和分裂西藏的目的。在这当中,以俄、英、美、日等国与十三世达赖喇嘛的接触最多,手段更为狡猾露骨。从前两节所述事实,我们已得知他们在库伦、塔尔寺和五台山的种种活动。十三世达赖喇嘛到北京后,他们更进一步肆无忌惮地拜访接触,来访的国家以及政要人员数量次数也更多。从东京发现的《内厅侦察达赖报告》逐日记下了各国使节、政要频繁造访的活动情况,以下是根据报告记录,按日排列于后,可从中了解这些活动的大概线索。(以下的月、日都采用的是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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