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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则报告中,我们可以发现:(1)英印当局早在1932年就在西藏境内非法建筑营房,试图侵占门隅和达旺地区;(2)1943年,中印边界还在阿马达拉以南,而阿马达拉靠近中国边界线,这同传统的习惯边界线基本一致;(3)门隅南部的边界直达乌达古里以南14英里的古比阿里,乌达古里已在中印边界传统分界线的外线以南,即今日印度阿萨姆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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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对达旺侵占,是以挑唆当地居民脱离西藏地方政府的控制为主要手段的。英国对米拉沙丁村的侵占就是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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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沙丁[149]为达旺南部的一个村落,距离不丹的塔希岗宗约为1日路程。这里气候温和,物产颇丰。抗战爆发后,“英人屡向藏方要求割让门达旺西部之米拉萨丁村,并在门达旺镇设立医院与学校,藏方未允,英人遂鼓动布丹滋事”。1941年,“有英人三四名率印兵百人由阿木巴达勒村深入门达旺向(西)折往布丹之扎西冈宗(即塔希岗宗),该英印人等回印后,即常有布丹人至米拉萨丁一带活动”。自此,该村人民“遂拒向藏方纳粮,宣称彼等原与布丹人同种,应属布丹,不应归西藏管辖”。不丹塔希岗宗当局亦声称:“如藏方不允,当以武力为米拉萨丁人民之后盾。”错那宗及达旺寺先后派员劝导交涉,时越一年,均告无效,“乃报请拉萨当局核办”。噶厦遂派晋巴(又作敬巴或青巴)代本前往调查。1942年9月中旬,晋巴代本率藏军一部抵达旺,交涉亦未有结果。1943年7月中旬,“突有英飞机至该地宿乌村上空,意在助布丹向藏方示威,英方同时表示不愿藏、布用武,希望由布丹驻藏代表直接向西藏政府交涉,英人亦愿派其在藏代表居间调停,以期获得合理解决。布、藏均表同意,此案遂移至拉萨办理,迄未解决,米拉萨丁村仍为布丹所占领”。[150]由于英国的插手,米拉沙丁最终为英印所攫取。而当时国民政府蒙藏委员会及军令部均未接到藏方的报告,中国驻印专员公署及驻加尔各答总领事馆亦未接到来报,以致外交部完全不了解情况,“因此未采任何动作”。[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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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42年起,英国对门隅地区的领土扩张活动有所加强。同年,英印政府派兵50名进驻德让宗以西之斜香买地方,“建筑营房,并筑了望台,严密检查行人;又于兵营附近辟菜园、畜牛羊,员兵每日以平地为务,似欲建筑大规模之兵营或机场”。[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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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44年起,英国对门隅地区的侵略进入公开占领阶段。这是因为,英国担心国民政府在战后会行使对西藏的主权。卡罗在1943年3月11日即向伦敦印度部指出了这种危险的存在,他说:“我们主要考虑的是中国人在战后可能会在西藏建立起有效的主权,假如达不到这个目的的话,他们也可以利用西藏作为侵犯印度的场所。中国人同化西藏的野心已经作为其战后目标之一公开予以声明,可以料想,中国扩张主义者的计划将会得到相当大的支持。”[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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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迫在眉睫的问题则是西藏当局在割让领土方面的不妥协态度。1943年3月,阿萨姆当局不断接到报告,说一名西藏高官率领着一支军队正在该地区进行访问,西藏当局命令当地居民予以接待。由于不断有人从达旺及其邻近地区逃入不丹,西藏向不丹发出了威胁,要求不丹当局将难民予以遣返。3月24日,英印政府通过其驻拉萨使团,向噶厦就西藏在达旺的行动表示抗议,并重申“红线”是已经约定的印藏边界。[154]卡罗主张,从达旺到色拉关地区应该立即置于英国的直接管理之下,应该消除西藏人留下的所有痕迹。他对新任阿萨姆总督安德鲁·克娄(Sir Andrew Clow)在处理东北边境领土问题上所表现出的犹疑和拖拉表示不满。3月25日,卡罗与古德一道会见了新任印度总督魏维尔(Lord Wavell)。古德建议在“麦克马洪线”以南的山区建立部落代办处,该代办处独立于阿萨姆总督之外,直接归卡罗的英印政府外务部管辖,并受锡金政务官的监督。卡罗因担心克娄会因此产生不快,而主张由阿萨姆总督秘书米尔斯担当这一任务。英国政府外交部认为,英国在该地区的渗透只会导致中国政府的抗议,甚至遭到美国的质疑。外交部常务副大臣贾德干已在1943年4月3日的备忘录中有力表达了这种观点。但印度部大臣艾莫瑞(L.S.Amery)还是于7月15日授权英印政府,组建了东北边境事务处(North-East Frontier Agency,简称NEFA),以阿萨姆总督部落事务顾问(Adviser to the Governor of Assam for Tribal Affairs)米尔斯担任该事务处主任。下设洛依特(Lohit Valley,即察隅河谷地区)、锡昂(Siang Valley,即雅鲁藏布江下游地区)、苏班西里(Subansiri,即西巴霞曲河谷地区)和色拉(SeLa,即达旺地区)四个分处(Sub-Agency),由梅因普莱斯(F.P.Mainprice)、詹姆斯(P.L.S.James)、富雷尔-海门多尔夫(Baron C.von Furer-Haimendorf)和拉(A.T.La)担任助理政务官。[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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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4月,重庆国民政府获悉英印军队侵入门隅和达旺的消息:据报,西藏南部临近不丹地方有大批英军到达,他们破坏交通,并将毗连不丹之村镇占领。藏方委派官吏均被驱逐。该地临近缅甸,距离拉萨仅半月路程。噶厦业已得到报告。等情。详情如何,即希查明具报。[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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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立即电告国民政府外交部,“西藏南部临近不丹地方为英军侵占”。[157]军令部也获得“西藏崔南(即错那)宗所属门达旺地方,毗连不丹之各村庄,已声明投英属不丹管辖”。[158]蒋介石命令各部门迅速搜集情报,查明真相,以便向英国政府提出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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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驻印度专员公署8月报告:“英军在孟大湾(即门达旺)建筑营房,开辟机场,藏方派青巴代本交涉制止未果,此系一说;英军入侵门达旺一带地方,已得噶厦之默许,盖用以偿付索购军火之代价,此又系一说。”[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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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部报告:“西藏已将拉萨南部接近不丹之门达旺割让于英。英正计划由不丹修筑公路经门达旺而通密支那或阿萨密。”[160]“英方在米拉萨丁驻兵建房,并在提郎(即德让)宗一带筑路移民。”[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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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民党中央组织部报告:“英驻锡金行政长官古德入藏与藏谈判,与此案有关,闻系以割让门达旺为谈判主题。”[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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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藏委员会驻藏办事处处长沈宗濂报告了在拉萨同噶厦交涉的情况:“古德在藏……(谋)割孟达旺及翠南(即错那)等地。谨查孟达旺产米,为全藏唯一富庶之区,翠南距拉萨5日程,若为英人占领,藏人从此不堪痛苦。关系重大,因往谒摄政,晓谕利害,促将真相呈报中央核夺,并催速定驻中央人选。顷闻噶厦答复英方,达赖年幼,噶厦不敢作主割地,请英人撤退。如英人决征占,藏方拟将事实公布等语。……古德又将行期展缓,一面禁止印度货物输藏,一面以重金贿主政之人,威胁诱惑,藏人难免坠其术中。”[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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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据蒙藏委员会报告:“据沈处长电称:英人割取门达旺、翠南宗地区,探报系根据十三辈达赖所订英藏密约,因该约附件备忘录载有地图将上述地区划入英方。今藏人亦知英人欺诈,虽婉词否认,但实际不敢坚拒。”[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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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濂于1945年1月31日电告:“至翠南续到英兵500名,确有其事。又闻翠南迤南之提朗(即德让)宗亦到英印兵数千名赶修飞机场,可容飞机40架。职得讯后已密派专人前往实地调查,俟得回报,再据实电呈。”[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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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看,关于英印军队进占达旺和门隅情形,驻印专员公署、蒙藏委员会、军令部及驻藏办事处处长沈宗濂的报告,不但互有出入,且对于进占时间、人数及其有关情况,相当零碎。其主要原因,在于无法获得完整的情报。但综合各方面消息,国民政府对于英国进占达旺和门隅地区的实际情形,已有大致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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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33年(1944年),英方派军五六百名进占门达旺,修筑营房,阻止藏民向西藏政府纳税,更进至崔纳(即错那)宗,同时计划由布丹经门达旺筑公路通至印度阿萨密,或谓由布丹经门达旺、崔纳宗等地通至拉萨。……同年3月有英军约600人开到提郎宗驻扎,随带测量仪器,修筑道路及飞机场,至11月完成,当地英军复增至3000人,每月有运输机40余架运送汽油及粮械。[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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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方面的资料,丰富了英印军队侵占达旺和门隅地区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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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猴年九月(1944年11月),错那宗二宗本又来报:“错那宗所属门隅德让宗一带发现英军官兵,他们在上下荣囊和章堆措珠等地派出巡逻人员,阻碍政府征税。他们施展各种阴谋,企图霸占我地为己有。”……噶厦命令错那二宗本和达旺希哲:“我政府未曾割让人、地给英国,尔等以妥善方式交涉,避免发生争执。现派去打拢宗、德让宗新宗本二人,务必尽力自卫我土,照例履行征税司法之权,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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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5月底(藏历木鸡年四月八日),噶厦收到错那宗宗本和达旺希哲关于交涉的报告:“我们在德让宗与英人吉斯米斯、总领恩达·德阿米·波里智嘎·阿斯沙尔、拉马巴布·阿军次仁等3人会晤时曾明确向他们表示:‘去年进驻德让的英军官兵,现在应该全部撤回,我们按例要在这里征税司法’。总领恩达蛮横地回答,‘色拉山以南的地方割让给英国已有32年,但直到去年我们还没有行使管辖权。由于色拉山以南地方的居民都归属了英国,所以你们在那里征税是违法的。’”……后来,英国在1945年至1946年期间,先后强行占据门隅色拉山以南的德让宗、达隆宗和森格宗等地。[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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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12月下旬,西藏召开春都会议(即官员会议),讨论古德“威胁西藏政府正式承认白马岗(今西藏自治区墨脱县)及门达旺两地以南地方为英国属地”问题。会上,“俗官颇有主张割让者,而各大寺及僧官力表反对,辩论极为激烈,结果,通过藏地决不割让英国,并全体签字,如有祸患,僧俗共之”。[168]噶厦于1945年初,将春都会议的决议正式通知了英国驻拉萨使团负责人谢里夫。西藏地方政府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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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上红线所标出的印藏边界显示,达旺以下地区都在英国领土内。色拉南部已被占领。我们信任英国政府并期待着援助,但英国政府已经通过驻扎英国官员和军队的方式占据了无可争辩的西藏领土,并宣称他们不会从这些领土上撤退。由英国政府作为中间人的汉藏谈判迄今尚未得到解决,而《西姆拉条约》并未明文规定将上述提及的地区划为印度的领土。自木虎年(1914年)以来,三十年过去了,从来没有提出过这一问题。考虑到这一事实,我们遗憾地说,我们不能同意印度政府所采取的将西藏地区并入英国领土的行动。如果部署在喀拉塘和瓦弄的官员和军队不立即撤出的话,那就像大虫吃小虫一样,且英国政府的恶名会像风一样传播出去。[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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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噶伦彭康·扎西多吉向沈宗濂表示:“藏政府决不容许英人对门达旺领土之要求,如交涉有困难时,定呈报中央办理”。[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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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的发展,迫使错那宗和达旺的西藏官员寻求与同级别的英国官员举行会谈,米尔斯决定亲自处理这件事。1945年5月28日和29日,他在德让宗同达旺寺官员和错那宗本的代表举行会谈,研讨了税收问题。西藏代表否认有任何规定西藏在达旺的权力已经让与英国的条约或协定的存在;他们要求允许西藏像以前一样继续在该地区收税;他们承认英国人现在事实上控制着通往色拉关的所有道路;他们请求米尔斯同意不要干涉西藏官员在当地合法地征收关税。但米尔斯拒绝了西藏地方官员的要求。[171]“同西藏人的讨论坚定了米尔斯固有的对达旺地区实施影响的观点。他确信色拉山脉象征着英印自然的地理边界。为了越过该山脉到达达旺边界,需要花费相当大的投入修建一条从德让宗北部抵达达旺的公路。从政治上看,西藏当局牢牢控制着色拉北部地区;英国人则占据着色拉南部地区,色拉能成为一条国际边界。在色拉以南地区不允许西藏人永久居留。”[172]米尔斯访问德让宗最重要的直接后果,是东北边境事务处(NEFA)建议在达旺至色拉的广大地区征收房产税,从而显示英国对该地区的主权。英印政府于1946年1月批准了该项计划。米尔斯认为,房产税对于西藏在色拉南部地区提出的政治要求将是致命的一击。[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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