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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川吐蕃兵马还来劫掠沙州。奸人探得事宜,星夜来报仆射:“吐浑王集诸川蕃贼欲来侵凌抄掠,其吐蕃至今尚未齐集。”仆射闻吐浑王反乱,即乃点兵,錾凶而出,取西南上把疾路进军。才经信宿,即至西同侧近,便拟交锋。其贼不敢拒敌,即乃奔走。仆射遂号令三军,便须追逐。行经一千里已来,直到退浑国内,方始趁迭。仆射即令整理队伍,排比兵戈:展旗帜,动鸣鼍;纵八阵,骋英雄。分兵两道,裹合四边。人持白刃,突骑争先。须臾阵合,昏雾张天。汉军勇猛而乘势,曳戟冲山直进前。蕃戎胆怯奔南北,汉将雄豪百当千处……决战一阵,蕃军大败。其吐浑王怕急,突围便走,登涉高山,把险而住。其宰相三人,当时于阵面上生擒,只向马前,按军令而寸斩。生口、细小等活捉三百余人,收夺得驼马牛羊二千头疋,然后唱《大阵乐》而归军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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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潮变文》写本首尾俱残,存不足2千字的篇幅,原无标题,据内容拟题,是敦煌艺人直接根据现实题材,约作于大中十一年(857年)或稍后。故事的主人公即张议潮,歌颂了他收复河西的事迹,上述文字记载的就是张议潮击破入侵沙州的吐蕃、吐浑王之故实。当时吐蕃纠集吐谷浑前来劫掠沙州,张议潮闻之,迅即点兵迎敌,战于西同附近。吐蕃大败而逃,张议潮“号令三军,便须追逐”,逐敌于千里之外,活捉吐蕃宰相三人并按军令斩之,另活捉生口、细小等三百余人、驼马牛羊二千头匹。此战,张议潮所率军队大获全胜,秦凯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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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后,张议潮又率军击败了纳职回鹘势力的侵扰。《张义潮变文》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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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北一千里伊州城西有纳职县,其时回鹘及吐浑居住在彼,频来抄劫伊州,俘虏人物,侵夺畜牧,曾无暂安。仆射乃于大中十年六月六日,亲统甲兵,诣彼击逐伐除。不经旬日中间,即至纳职城。贼等不虞汉兵忽到,都无准备之心。我军遂列乌云之阵,四面急攻。蕃贼摩狂,星分南北:汉军得势,押背便追。不过五十里之间,杀戮横尸遍野处……仆射与犬羊决战一阵,回鹘大败,各自苍黄抛弃鞍马,走投入纳职城,把劳(牢)而守。于是中军举华(画)角,连击铮铮,四面族兵,收夺驼马之类一万头疋。我军大胜,疋骑不输,遂即收兵,却望沙州而返。既至本军,遂乃朝朝秣马,日日练兵,以备凶奴,不曾暂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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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可以看出,在张议潮击退吐蕃的入侵后不久,居住于敦煌西北千里之外伊州城纳职县之回鹘及吐浑,“频来抄劫伊州,俘虏人物,侵夺畜牧,曾无暂安”。于是,张议潮“乃于大中十年六月六日,亲统甲兵”,予以征讨。当时,回鹘及吐浑皆“不虞汉兵忽到,都无准备之心”,阵势大乱,于是,瓜沙军队“遂列乌云之阵,四面急攻。蕃贼摩狂,星分南北:汉军得势,押背便追。不过五十里之间,杀戮横尸遍野处”。回鹘大败之后,“走投入纳职城,把劳(牢)而守。于是中军举华(画)角,连击铮铮,四面族兵,收夺驼马之类一万头疋。我军大胜,疋骑不输,遂即收兵,却望沙州而返”。经过这次大败,伊州纳职县的吐谷浑及回鹘只能画地为牢,长期不敢觊觎瓜沙地区,直到张淮深时期,战争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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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十载(856年),唐朝使臣王端章等出使安西,“行至雪山南畔,遇逢背逆回鹘一千余骑,当被劫夺国册及诸敕信”。从者“押衙陈元弘走至沙州界内”。张议潮闻言,心生大怒,遂决定兴兵向劫夺唐使王端章的背逆回鹘问罪。《张义潮变文》记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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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大中十载,大唐差册立回鹘使御史中丞王端章持节而赴单于,下有押衙陈元弘走至沙州界内,以(与)游弈使佐承珍相见。承珍忽于旷野之中迥然逢着一人猖狂奔走,遂处分左右领至马前,登时盘诘。陈元弘进步向前,称是“汉朝使命,北入回鹘充册立使,行至雪山南畔,被背乱回鹘劫夺国信,所以各自波逃,信脚而走,得至此间,不是恶人。伏望将军,希垂照察。”承珍知是汉朝使人,与马驮至沙州,即引入参见仆射。陈元弘拜跪起居,具述根由,立在帐前。仆射问陈元弘:“使人于何处遇贼?本使伏(复)是何人?”元弘进步向前,启仆射:“元弘本使王端章,奉敕持节北入单于,充册立使。行至雪山南畔,遇逢背逆回鹘一千余骑,当被劫夺国册及诸敕信。元弘等出自京华,素未谙野战,彼众我寡,遂落奸虞。”仆射闻言,心生大怒。“这贼争敢辄尔猖狂,恣行凶害!”向陈元弘道:“使人且归公馆,便与根寻。”由(犹)未出兵之间,至十一年八月五日,伊州刺史王和清差走马使至,云:“有背叛回鹘五百余帐,首领翟都督等将回鹘百姓已到伊州侧。”[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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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雪山,孙楷第先生考证认为即祁连山,该山“在甘凉瓜沙一带者通名雪山”。[8]然而,祁连山在瓜、甘二州之南,王端章赴安西册封回鹘首领庞特勤,应循驿路而行,不应绕道祁连山,故是说颇有可商榷之处。日本学者森安孝夫则比定为伊州(新疆哈密市)及纳职(今新疆哈密四堡拉布乔克古城)北方之山脉,[9]刘美崧先生认为此山在伊州境内,即《元和郡县图志》中“伊州条下”所载折漫罗山。[10]此说当是。《资治通鉴》卷二四九将王端章之西行系于大中十一年十月,文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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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端章册立回鹘可汗,路为黑车子所塞,不至而还。辛卯,贬端章为贺州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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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车子,本为室韦之别种,[11]据会昌三年(843)李德裕奉敕撰《赐黠戛斯书》云:“黑车子犹去汉界一千余里,在沙漠之中。”[12]《新五代史》卷七二《四裔附录》引胡峤《陷虏记》云:“契丹北有黑车子。”说明黑车子族帐远在天德军之极东北境,去汉界一千里。他们何以在伊州地区阻挠通道,劫夺唐使,殊难理解。依《张义潮变文》,在“雪山南畔”劫夺唐使的为“背逆回鹘”,也就易于理解了。“背逆回鹘”应为西迁回鹘散众之一,当不属于安西庞特勤部。然从“押衙陈元弘走至沙州界内”、“行至雪山南畔”诸语,以及唐使与安西回鹘之使于灵武相遇一事来判断,大中十年十月,灵州西逾河西通达西域的道路已经疏通。时河西重镇凉州尚未光复,唐使北至灵州,只能西逾沙碛沿额济纳河(黑河)至甘州,经肃瓜沙一线而达西域。《张义潮变文》又云,大中十一年八月,有“背叛回鹘五百余帐,首领翟都督等将回鹘百姓已到伊州侧”。[13]而从此后的事态发展看,进攻伊州的“背叛回鹘”亦即劫夺使团的“背乱回鹘”。这些回鹘在伊州附近,很可能来自纳职,属于西州回鹘系统。从他们劫夺唐政府册封庞特勤的使团看,此时的西州回鹘确实与安西回鹘不属于同一个系统,[14]而且相互有敌对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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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6年,吐蕃论恐热、尚婢婢部灭亡后,甘州回鹘并未能马上从敌对势力的重压下解脱出来,甘、凉地区的吐谷浑、嗢末等部继续与之为敌。回鹘仍然需要得到唐朝的声援,因而“屡求册命”。乾符元年(874年),唐僖宗“诏遣册立使郗宗莒诣其国。会回鹘为吐谷浑、嗢末部所破,逃遁不知所之”。[15]第二年九月,“回鹘还至罗川,十一月,遣使者同罗榆禄入贡;[唐]赐拯接绢万匹”。[16]罗川即今甘肃省西北部和内蒙古自治区西部的河流——额济纳河,又名弱水,为黑河的组成部分,在甘州城北之沙漠草原中。可见,直至张淮深时期,河西回鹘在吐谷浑、嗢末部的压迫下开始衰弱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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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议潮克复吐蕃盘踞的甘、凉二州,对回鹘是有利的。因此,回鹘承认张氏政权的盟主地位,协助他对吐蕃作战。张议潮占领甘、凉二州后,派刺史驻防州城,羁縻当地的回鹘、嗢末、吐谷浑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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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回鹘史 第二节 张淮深对甘州回鹘的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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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宗咸通八年(867年),张议潮入觐长安,归义军节度使之职权由其侄儿张淮深代理。起初,张淮深与甘州回鹘的关系甚好,后来,甘州回鹘的力量逐步增强,大有逐步取代归义军对河西进行统治,进而控制中西交通命脉——丝绸之路的趋势,这些都是张淮深所无法容忍的。当双方的矛盾发展到通过对话无法调解的时候,战争的爆发也就在所难免了。张淮深一改张议潮时期与甘州回鹘结盟的策略,与旧敌吐蕃及其属部嗢末、亲吐蕃的吐谷浑、龙家相联合,共同夹击甘州回鹘。敦煌文书S. 389《肃州防戍都状》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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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今月七日,甘州人杨略奴等五人充使到肃州。称:其甘州吐蕃三百,细小相兼五百余众,及退浑王拨乞狸等十一月一日并往,归入本国。其退浑王拨乞狸,妻则牵驮,夫则遮驱,眷属细小等廿已来随往,极甚苦切,余者百姓、奴、客并不听去。先送崔大夫回鹘九人,内七人便随后寻吐蕃踪亦(迹)往向南。二人牵栊嘉麟,报去甘州共回鹘和断事由。其回鹘王称:须得龙王弟及十五家只(质),便和为定。其龙王弟不听充只(质),若发遣我回鹘内入只(质),奈可(何)自死。缘弟不听,龙王更发使一件。其弟推患风疾,不堪充只(质)。更有迤次弟一人及儿二人。内堪者发遣一人及十五家只(质),得不得,取可汗处分。其使今即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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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龙王衷私,发遣僧一人,于凉州末首令(领)边充使。将文书称:我龙家共回鹘和定已后,恐被回鹘侵凌,甘州事须发遣末三百家已来,同住甘州,似将牢古(固)。如若不来,我甘州便共回鹘为一家,讨你末,莫道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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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吐蕃入国去后,龙家三百众衙商量,城内绝无粮用者。拣得龙家丁壮及细小壹伯(佰)玖人,退浑、达票、拱榆、昔达票、阿吴等细小共柒拾贰人,旧通颊肆拾人,羌大小叁拾柒人,共计贰百伍拾柒(捌)人。今月九日并用肃州,且令逐粮居。(后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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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归义军肃州防戍都写给张淮深的一份报告,其中“龙家”原为焉耆王族,国亡后流散居住于伊、瓜、沙、肃等州,龙王与吐蕃关系密切。[18]嗢末先为吐蕃属部,这时已俨然成为一股独立的势力。[19]从上文的内容看,他们已经占据凉州。这份报告书的口气,明显倾向于龙家、退浑和吐蕃,而且归义军所属的甘州城正由吐蕃、龙家、退浑的奴客及归义军的百姓坚守着。但由于吐蕃、龙家和退浑已在与甘州回鹘的交战中败北,吐蕃和退浑已退归本国,龙家则与回鹘媾和。而在龙家丢失甘州前夕,龙王曾致信凉州嗢末,以与回鹘共同讨伐嗢末作为威胁其派兵戍守甘州的手段。不久,龙王以甘州缺粮为借口,率领部分细小入肃州求粮,获肃州允准而入城。从报告的内容看,对吐蕃、退浑、龙家和嗢末去攻击甘州回鹘一事,张淮深采取的是纵容态度,此举与张议潮的做法则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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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发生于何年?敦煌文献S. 2589《中和四年(884)十一月一日肃州防戍都营田康使君县丞张胜君等状》为都营田康使君和县丞张胜君等上沙州归义军节度衙门的一篇状文,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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