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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初到绕原泉,白马将军最出先。慕容胆壮拔山力,突出生插至马前。问情款,说由缘,然后□□□三段,发使西奔上进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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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诗原题署作:“谨撰龙泉神剑歌一首 大宰相江东吏部尚书臣张厶乙撰进。”其中,“大宰相江东”系添加在第三行者。“张厶乙”,王重民早年撰《金山国坠事零拾》,以“厶乙”为省代之字而非本名,故径作空阙处理,录作“吏部尚书张 撰进”,[58]是。但后来在出版《敦煌遗书论文集》时,将此文撰者改作“张垒”,[59]应系校改之误或印刷之误。李正宇先生考为张文彻,[60]可以信从。张文彻生年不详,据S. 1156《沙州进奏院状上》所载,知其早在光启三年(887年)已奉使长安,为张淮深请节使团之要员,后任金山国宰相兼御史大夫。《龙泉神剑歌》写成于辛未年(911年)七月二十五日。其时,金山国在与甘州回鹘的战争中形势紧迫,张文彻为鼓舞金山国君臣上下之士气,于是写此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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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龙泉神剑歌》与其后所付三诗结合起来观察,可以得出如下结论:诗中的“祁连山”、“甘州”,指代的无疑是甘州回鹘;战争发生的时间在“金风初动”之际,亦即初秋时节;初战地点在金河(今甘肃省酒泉市讨来河)。当时金山国参战文武人员有浑鹞子、阴舍人、宋中丞、吕万盈、慕容氏等。甘州回鹘步步进逼,通过瓜州的原泉(即今甘肃瓜州县东四道沟布隆吉一带的“渊泉”,系避李渊讳而改)而将战线推进到敦煌城郊,在城东千渠、郑坞、栗子一带及城北的无穷渠、城西的宜秋渠等地与金山国展开激战。在紧要关头,白衣天子张承奉亲自披挂上阵,率领一万马步军出城增援,文臣宋中丞、张舍人也参加了战斗,经过浴血奋战,才击退了来犯的回鹘军队。[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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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奉对甘州回鹘的战争,开头虽略有小胜,击退了来犯者,而且还收复了四座小城,但甘州回鹘军队并未受到重创。而连年战乱却使归义军统治区的社会经济遭到巨大的破坏,人丁的过多消耗,使其难以支持长期的、大规模的战争。故而,在金山国对甘州回鹘的突袭取得小胜之后,形势便急转直下。不久,甘州回鹘又反扑过来。《龙泉神剑歌》在写完金河之战后接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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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回鹘数侵疆,直到便桥列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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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锋直入阴仁贵,不使解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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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赏给,早商量,宠拜金吾超上将,急要名声贯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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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都日日更英雄,□由东行大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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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兵自有张西豹,遮收遏后与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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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汉精兵一万强,打却甘州坐五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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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简略地描写了甘州回鹘与金山国的第二次战争。战斗发生地点在便桥。此桥当在沙州城东,沟通党河东西;参与战斗的金山国将领有阴仁贵、张西豹、罗通达等人。由于金山国的殊死抵抗,甘州回鹘被迫退兵。此后数年间,金山国与甘州回鹘间的关系史无明载,P. 2991B《敦煌社人平诎子一十人创于宕泉建窟一所功德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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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则有邑人义社某公等十人,至慕空王,情求出离,发菩提之心,俱拨樊笼之绊,乃于兹地,创建一龛……社众等修建之岁,正遇艰难,造窟之年,兵戎未息。于是资家为国,创建此龛。铁石为心,俱无日延。则手为功德已毕,庆赞营斋,赞咏斯文,将传千载。[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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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撰者为“西汉金山国头厅大宰相清河张公撰”,此张公,据考,亦应为金山国宰相张文彻。[63]从中不难看出,金山国时期,与甘州回鹘间的战争似乎一直没有停息过。及至911年,决定性战役终于爆发了。这年七月,回鹘可汗之子狄银率兵围攻沙州城。张承奉势弱,难以守御,遂派宰相罗通达南下求救于吐蕃,但吐蕃援兵未至,张承奉无力对抗,不得不由地方耆旧出面,向甘州回鹘求和,并且“设盟文状,便到甘州”,将求降书呈送给甘州回鹘可汗,从而议结城下之盟。敦煌写本P. 3633《辛未年(911年)七月沙州百姓一万人上回鹘大圣天可汗状》记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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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缺)等一万人献状,上回鹘大圣天可汗金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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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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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月廿六日,狄银领兵,又到管内,两刃交锋,各有伤损。口云索和,此亦切要。遂令宰相、大德、僧人,兼将顿递,迎接跪拜、言语却总□□。狄银令天子出拜,即与言约。城隍耆寿百姓再三商量,可汗是父,天子是子,和断若定,此即差大宰相、僧中大德、敦煌贵族耆寿,赉持国信,设盟文状,便到甘州。函书发日,天子面东拜跪。因是本事,不敢虚诳。岂有未拜其耶(爷),先拜其子,恰似不顺公格。[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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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的作者,据考,也是金山国宰相张文彻。[65]文书中的“狄银”,当是甘州回鹘可汗之子,这可从“岂有未拜其耶(爷),先拜其子,恰似不顺公格”,而“其耶(爷)”又与“天可汗”一词的写法相同,抬头另起一行,可知文书中的“天可汗”,无疑是甘州回鹘可汗仁美,辽朝称为“乌母主”,后唐庄宗册封他为“英义可汗”。文书写于“辛未年”,相当于梁太祖乾化元年(911年)。当甘州回鹘直指沙州城下时,归义军势弱,敌之无力,又无退路,不得不与甘州回鹘议结城下之盟,二者结为“父子之国”,甘州回鹘可汗为父,西汉金山国皇帝张承奉为“子”,改西汉金山国名为敦煌国,降皇帝称号为王,改行后梁年号。这样,张氏所谓的“敦煌国”便成了甘州回鹘的附庸。甘州回鹘完成了对河西走廊的统一,成为河西与丝绸之路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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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奉的失败不是偶然的。在后梁与甘州回鹘结盟以对付归义军时,张承奉采取的对策是西结于阗,南联吐蕃、吐谷浑部。沙州与于阗的联系始自851年于阗独立之时,双方互通婚姻,于阗王称沙州张氏为舅。但于阗与沙州道路悬远,且隔以砂碛,因此,承奉在抗击回鹘时,主要依靠与之相邻的吐蕃、吐浑部的支援。而事实证明,联合吐蕃不足以抗拒回鹘。当时,吐蕃人在陇右、河西地区的力量主要为嗢末、六谷部,都集中在凉州(甘肃武威市)一带,中隔甘州(甘肃张掖市),难以赴援。而其他吐蕃人则散居各地,力量分散,不可能给沙州政权以有力支持。因此,在911年沙州归义军政权与甘州回鹘鏖战时,吐蕃援兵未到,而回鹘已兵临城下,张承奉只有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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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张承奉的失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归义军政权自身的衰弱。沙、瓜地区在张承奉执政时期屡遭兵燹,社会生产遭受严重破坏。在张议潮和张淮深时期,战争主要在远离瓜、沙的伊州和甘、凉一带进行,即使在战争年间,瓜、沙还可以进行水利建设和正常的农牧业生产。而金山国时期,回鹘的包围圈日益缩小,瓜、沙地区直接成为战场,人民“分离异土”,“沿路州镇,逦迤破散”,势必会严重影响正常农业生产活动的进行。仅仅五六年时间,沙州政权就难以维持下去了。于是,张承奉不得不屈膝投降,完全放弃称雄河西的企图和名义上河西主宰者的地位,臣事甘州回鹘以求生存。《辛未年(911)七月沙州百姓一万人上回鹘大圣天可汗状》真实地记录了这一历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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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的签订,对金山国政权来说,无疑是噩梦一场。张承奉先辈经过多年浴血奋战,以巨大牺牲和苦难换取的成果转瞬即逝,自然会引起当地人民的强烈愤慨。正如上引《辛未年(911)七月沙州百姓一万人上回鹘大圣天可汗状》中所说的那样:“死者骨埋□□,生者分离异土,号哭之声不绝,怨恨之气冲天。”在吐蕃占领的多半个世纪中,沙州百姓曾饱尝异族压迫之苦难,经过殊死拼搏,始获得独立,但因张承奉的失误举措而引致的战败,使其斗争成果迅速化为乌有,再次对异族俯首称臣。从《辛未年(911)七月沙州百姓一万人上回鹘大圣天可汗状》的字里行间,不难感觉到沙州民众满腔的哀怨凄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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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奉对甘州回鹘之战的失败,给此后沙州归义军政权的统治者曹议金提供了深刻的教训,促使其在对外政策方面采取了比较灵活的方略,即一方面加强与于阗国的结盟,同时臣事甘州回鹘、高昌回鹘以维持和平局面和丝路的畅通,重新打通并加强与中原王朝的臣属关系和经济联系。这一策略使曹氏汉人政权能够以瓜、沙二州之地继续存在了百余年之久,更促进了西北地区各族人民的团结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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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6161 + S. 3329 + S. 6973 +P. 2762 + S.11564《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荣新江:《敦煌写本〈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校考》,《周一良先生八十生日纪念论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2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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