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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良等及清廷对于俄国这种意外之助是疑信参半的,但京内京外均以为最低限度应使俄国不与英、法合作,或在旁边怂恿,所谓“助桀为虐”。关于划界,桂良等答以奕山已奉派负责交涉;关于通商,他们以为已开口岸多一俄国亦无妨碍,所以他们与普提雅廷就订了《中俄天津通商和好条约》。其第九款与边界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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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与俄国将从前未经定明边界,由两国派出信任大臣秉公查勘,务将边界清理补入此次和约之内。边界既定之后,登入档册,绘为地图,立定凭据,俾两国永无此疆彼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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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款,俄国便可要求划分乌苏里以东的地方,我国全无法拖延,这就是桂良等联络普提雅廷的代价之一。北京承认《瑷珲条约》的谕旨,他们也抄送了一份,普氏即要求决定乌苏里以东的土地归俄国,桂良等也答应了,以为这就是谕旨所说“与黑龙江一律办理”。所以奕山在瑷珲争得的共管之地,桂良等在天津实已赠送俄国,唯条约尚待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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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良等在天津与英、美、法所订的条约许了外人两种权利与以后东北问题有关系的:一种是牛庄开通商口岸,一种是外人得入中国传教。这两种权利,尤其是牛庄通商,促进了东北问题的世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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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中国在咸丰八年(1858年)的外交全在救目前之急,其他则顾不到了。在瑷珲如此,在天津亦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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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代史:1840~1937 六 俄国友谊之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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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英、法联军一退出天津,目前的危急一过去,清廷就觉得《瑷珲条约》及天津诸条约损失太大,非图补救不可。《天津通商条约》的补救不在本文范围之内,但有一点不能不指出,因为中国要取消北京驻公使、长江开通商口岸及外人在内地的游行,所以引起了咸丰九年(1859年)及十年(1860年)的中外战争。有了十年(1860年)的英、法联军,然后有中、俄的《北京条约》。换言之,因为到了19世纪的中叶,中国还不图在国际团体生活之中找出路,反坚持站在国际团体之外,俄国始得着机会做进一步的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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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瑷珲条约》及桂良给普提雅廷的诺言之挽回当然困难极了,在东北边境未丧失以前,我国觉得为势所迫,不得不割让;既割让之后,要俄国放弃其已得权利岂不更加困难?中、俄势力的比较及世界的大局并未因英、法联军的撤退就忽变为有利于我;而我方之图取消北京驻使、长江通商及内地游行,更能使西欧与美国和东欧团结。这些国家虽是同床异梦,然我方的政策迫着它们继续同床。咸丰九年(1859年)及十年(1860年)之最后努力不能不失败,这是很自然的,这种努力的发展、方法及终止的原因是我国外交史的一幕大滑稽剧,同时也是一幕大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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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瑷珲条约》定后,朝廷原以吉林东边空旷地方亦可照黑龙江左岸的办法,但教吉林疆吏去调查地方实际情形。我方尚未调查,穆拉维约夫已带领人员入乌苏里江。疆吏关于此事之报告于咸丰八年(1858年)七月初一到北京,朝廷当日下的谕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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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黑龙江左岸业经奕山允许,难以更改,其吉林地方,景淳尚待查勘,本不在奕山允许之例。……倘该夷有心狡赖,即行严行拒绝。……该夷此次驶赴天津,业已许其海口通商,并经奕山将黑龙江左岸准其居住往来,即吉林各处未能尽其所欲,在我已属有词,在彼谅未必因此起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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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道谕旨,我们可以看出清廷在咸丰八年(1858年)七月初已决定黑龙江左岸不能挽回,亦不图挽回,但乌苏里以东之地则断不割让。七月初的态度已与五月初的不同,其理由幼稚极了。俄国既得了黑龙江左岸,更加要乌苏里以东的地方。朝廷的态度虽变了,疆吏尚不知道,所以七月初八日,黑龙江副都统吉拉明阿给了穆拉维约夫一个咨文,说:“乌苏里河及海一带地方应俟查明再拟安设界碑。”这明是承认中、俄可以划分乌苏里以东的地方。实际的划分虽推延到查明以后,但推延不是否认,且与外人交涉,推延是大有时间限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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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吏的调查报告于十二月二十日送到北京,他们说乌苏里一带的地方南北相距一千四百余里,“俱系采捕参珠之地”,两岸住有赫哲、费雅哈,“历代捕打貂皮,皆在该处一带山场,均属大有关碍”;“且该处距兴安岭甚远,地面辽阔,统无与俄夷接壤处所”。最奇怪的,他们的报告不提海参崴,足证彼时海参崴与东北关系之不重要。朝廷得此报告后,于二十一日下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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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夷要求黑龙江左岸居住,奕山遽尔允准,已属权宜。此次无厌之求,着该将军等妥为开导,谕以各处准添海口,皆系大皇帝格外天恩;因两国和好多年,是以所请各事,但有可以从权者,无不曲为允准;此后自应益加和好,方为正办;若肆意侵占,执我参珠貂鼠地方,是有意违背和议,中国断难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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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三天,复有一道谕旨责备吉拉明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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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芬、乌苏里两处既与俄夷地界毫不毗连,且系采捕参珠之地,当时即应据理拒绝。何以副都统吉拉明阿辄许穆拉维约夫于冰泮时驰往查明,再立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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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的态度虽较前强硬,反于此时从吉林调兵一千驻守山海关,从黑龙江调兵一千驻守昌黎、乐亭以防英、法之再来,可见彼时政府仍以防英、法的通商要求比防俄国的侵占疆土为更重要,置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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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为促进乌苏里边界之“登入档册,绘为地图,立定凭据”,一面派人进京互换《中俄天津条约》的批准证书,并做进一步之交涉,一面由穆拉维约夫派人去测量乌苏里区域。疆吏既不敢违旨会同查勘,又不敢挡住俄人的进行,结果穆氏的委员伯多郭斯启(Lt.-CoL.C.Budogoski)于咸丰九年(1859年)的春夏单独测量和绘图。俄国的公使丕叶罗夫斯基(Pierre Perofski)于八年(1858年)冬抵北京,我国派户部尚书管理理藩院事务肃顺及刑部尚书瑞常与之交涉。九年(1859年)三月中,批准证书互换以后,丕氏提出八项要求,其中第一项即系关于划界的事。可惜《夷务始末》不录来文,只录军机处的答词,但从这答词中,我们可看出朝廷态度之又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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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与俄国地界,自康熙年间鸣炮誓天,以兴安岭为界,至今相安已百数十年。乃近年贵国有人在黑龙江附近海岸阔吞屯等处居住,该将军念两国和好之谊,不加驱逐,暂准居住空旷之地,已属格外通情。今闻欲往吉林地界,该处距兴安岭甚远,并不与贵国毗连,又非通商之处,断不可前往,致伤和好。黑龙江交界之事,应由我国黑龙江将军斟酌办理。京中不能知其情形,碍难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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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军机处仍认《尼布楚条约》为中、俄疆界的根据。虽未明文地否认《瑷珲条约》,等于否认了。因为就是黑龙江左岸,奕山尚止“暂准”俄人居住,吉林东部更谈不到了。俄国于五月里因他故改派伊格那提耶夫来京交涉,伊氏在俄国外交界算一能手,他曾出使中央亚细亚的小邦,以能了解亚洲人的心理得名。我方仍由肃顺、瑞常二人负折冲樽俎之责,肃顺是咸丰末年的权臣,手段亦不凡,伊氏遇着他可说是棋逢敌手。伊氏能强词夺理,虚言恫吓,肃顺也能。在未叙述此剧之先,我们应说明疆吏的应付及中外大局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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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九年(1859年)五月,吉林疆吏的警报纷纷到京,说俄人如何已进到乌苏里江的上流,并在该处盖房屋,筑炮台。与之理论,他们总“恃为约内有乌苏里河至海为中国、俄国共管之地一语”。五月初十的谕旨要署吉林将军特普钦“与之决绝言明,将前约中此语改去,方为直截了当”。此时北京方明了祸根所在,所以五月十二日又有一道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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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芬、乌苏里河地属吉林,并不与俄国接壤,亦并非黑龙江将军所辖地方。上年该将军奕山轻信副都统吉拉明阿之言,并不与俄国使臣剖辩明白,实属办理不善,咎无可辞。黑龙江将军奕山着即革职留任,仍责令将从前办理含混之处办明定议。革职留任副都统吉拉明阿着即革任,并着特普钦派员拿赴乌苏里地方枷号示众,以示惩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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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无可辞”当然是对的,但一年以前朝廷已有明旨认《瑷珲条约》是出于“势不得已”,并且何以吉拉明阿之罪反重于主政的奕山?朝廷也知道此中赏罚不公,不过此举是对外而非对内的。同日还有一道密旨给特普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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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普钦接到明发谕旨即可宣示夷酋,告以乌苏里等处本非俄国接壤,又与海路不通。奕山、吉拉明阿已为此事身获重罪,若再肆意要求,我等万难应允。前此奕山等将黑龙江左岸借给俄国人等居住,大皇帝既已加恩,自不至有更改。其未经议定之地,任意闯越,即是背约,岂有吉林地界转以黑龙江官员言语为凭之理?……该酋见吉拉明阿获罪已有明征,自必气馁,而特普钦等据理措词当亦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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