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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黑龙江左岸业经奕山允许,难以更改,其吉林地方,景淳尚待查勘,本不在奕山允许之例。……倘该夷有心狡赖,即行严行拒绝。……该夷此次驶赴天津,业已许其海口通商,并经奕山将黑龙江左岸准其居住往来,即吉林各处未能尽其所欲,在我已属有词,在彼谅未必因此起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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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道谕旨,我们可以看出清廷在咸丰八年(1858年)七月初已决定黑龙江左岸不能挽回,亦不图挽回,但乌苏里以东之地则断不割让。七月初的态度已与五月初的不同,其理由幼稚极了。俄国既得了黑龙江左岸,更加要乌苏里以东的地方。朝廷的态度虽变了,疆吏尚不知道,所以七月初八日,黑龙江副都统吉拉明阿给了穆拉维约夫一个咨文,说:“乌苏里河及海一带地方应俟查明再拟安设界碑。”这明是承认中、俄可以划分乌苏里以东的地方。实际的划分虽推延到查明以后,但推延不是否认,且与外人交涉,推延是大有时间限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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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吏的调查报告于十二月二十日送到北京,他们说乌苏里一带的地方南北相距一千四百余里,“俱系采捕参珠之地”,两岸住有赫哲、费雅哈,“历代捕打貂皮,皆在该处一带山场,均属大有关碍”;“且该处距兴安岭甚远,地面辽阔,统无与俄夷接壤处所”。最奇怪的,他们的报告不提海参崴,足证彼时海参崴与东北关系之不重要。朝廷得此报告后,于二十一日下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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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夷要求黑龙江左岸居住,奕山遽尔允准,已属权宜。此次无厌之求,着该将军等妥为开导,谕以各处准添海口,皆系大皇帝格外天恩;因两国和好多年,是以所请各事,但有可以从权者,无不曲为允准;此后自应益加和好,方为正办;若肆意侵占,执我参珠貂鼠地方,是有意违背和议,中国断难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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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三天,复有一道谕旨责备吉拉明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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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芬、乌苏里两处既与俄夷地界毫不毗连,且系采捕参珠之地,当时即应据理拒绝。何以副都统吉拉明阿辄许穆拉维约夫于冰泮时驰往查明,再立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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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的态度虽较前强硬,反于此时从吉林调兵一千驻守山海关,从黑龙江调兵一千驻守昌黎、乐亭以防英、法之再来,可见彼时政府仍以防英、法的通商要求比防俄国的侵占疆土为更重要,置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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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为促进乌苏里边界之“登入档册,绘为地图,立定凭据”,一面派人进京互换《中俄天津条约》的批准证书,并做进一步之交涉,一面由穆拉维约夫派人去测量乌苏里区域。疆吏既不敢违旨会同查勘,又不敢挡住俄人的进行,结果穆氏的委员伯多郭斯启(Lt.-CoL.C.Budogoski)于咸丰九年(1859年)的春夏单独测量和绘图。俄国的公使丕叶罗夫斯基(Pierre Perofski)于八年(1858年)冬抵北京,我国派户部尚书管理理藩院事务肃顺及刑部尚书瑞常与之交涉。九年(1859年)三月中,批准证书互换以后,丕氏提出八项要求,其中第一项即系关于划界的事。可惜《夷务始末》不录来文,只录军机处的答词,但从这答词中,我们可看出朝廷态度之又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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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与俄国地界,自康熙年间鸣炮誓天,以兴安岭为界,至今相安已百数十年。乃近年贵国有人在黑龙江附近海岸阔吞屯等处居住,该将军念两国和好之谊,不加驱逐,暂准居住空旷之地,已属格外通情。今闻欲往吉林地界,该处距兴安岭甚远,并不与贵国毗连,又非通商之处,断不可前往,致伤和好。黑龙江交界之事,应由我国黑龙江将军斟酌办理。京中不能知其情形,碍难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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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军机处仍认《尼布楚条约》为中、俄疆界的根据。虽未明文地否认《瑷珲条约》,等于否认了。因为就是黑龙江左岸,奕山尚止“暂准”俄人居住,吉林东部更谈不到了。俄国于五月里因他故改派伊格那提耶夫来京交涉,伊氏在俄国外交界算一能手,他曾出使中央亚细亚的小邦,以能了解亚洲人的心理得名。我方仍由肃顺、瑞常二人负折冲樽俎之责,肃顺是咸丰末年的权臣,手段亦不凡,伊氏遇着他可说是棋逢敌手。伊氏能强词夺理,虚言恫吓,肃顺也能。在未叙述此剧之先,我们应说明疆吏的应付及中外大局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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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九年(1859年)五月,吉林疆吏的警报纷纷到京,说俄人如何已进到乌苏里江的上流,并在该处盖房屋,筑炮台。与之理论,他们总“恃为约内有乌苏里河至海为中国、俄国共管之地一语”。五月初十的谕旨要署吉林将军特普钦“与之决绝言明,将前约中此语改去,方为直截了当”。此时北京方明了祸根所在,所以五月十二日又有一道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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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芬、乌苏里河地属吉林,并不与俄国接壤,亦并非黑龙江将军所辖地方。上年该将军奕山轻信副都统吉拉明阿之言,并不与俄国使臣剖辩明白,实属办理不善,咎无可辞。黑龙江将军奕山着即革职留任,仍责令将从前办理含混之处办明定议。革职留任副都统吉拉明阿着即革任,并着特普钦派员拿赴乌苏里地方枷号示众,以示惩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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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无可辞”当然是对的,但一年以前朝廷已有明旨认《瑷珲条约》是出于“势不得已”,并且何以吉拉明阿之罪反重于主政的奕山?朝廷也知道此中赏罚不公,不过此举是对外而非对内的。同日还有一道密旨给特普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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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普钦接到明发谕旨即可宣示夷酋,告以乌苏里等处本非俄国接壤,又与海路不通。奕山、吉拉明阿已为此事身获重罪,若再肆意要求,我等万难应允。前此奕山等将黑龙江左岸借给俄国人等居住,大皇帝既已加恩,自不至有更改。其未经议定之地,任意闯越,即是背约,岂有吉林地界转以黑龙江官员言语为凭之理?……该酋见吉拉明阿获罪已有明征,自必气馁,而特普钦等据理措词当亦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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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对外方法确带了亚洲人的特性在内。同时吉拉明阿以副都统的官职而枷号示众于乌苏里地方,未免于天朝的面子不好看,宜乎穆拉维约夫对这套把戏不过付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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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巧咸丰九年(1859年)的五月,中国对英、法得了意外的胜利。自英、法联军离开天津以后,朝廷即命僧格林沁担任畿辅的海防。大沽的炮台加料重修,海河也搪塞了,沿海均驻军队,唯留了北塘以便各国公使带领少数随员进京交换《天津条约》的批准证书。英、法、美三国公使于九月五日抵大沽口外,英、法公使带有不少的海陆军。他们决意要由大沽口进,不由北塘进。五月二十五日晨,英、法起始毁我方堵河防具,僧格林沁遂下令反攻,不但海军大受损失,陆军登岸者亦死伤过半。于是北京及东北疆吏对俄稍为胆壮,我们对英、法的胜利影响了对俄的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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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那提耶夫于五月初十由恰克图起程,他到北京的时候正在大沽捷音传到之后。六月初,他提出草约六条,要求中国承认。其中第一条有关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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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续一千八百五十八年玛乙月(五月)十六日在黑龙江城所立和约之第一条,应合照是年伊云月(六月)初一日在天津和约之第九条:自后两国东疆定由乌苏里江、黑龙江两河会处,沿乌苏里江上流至松阿察河会处,由彼处交界依松阿察河至兴凯湖及珲春河,沿此河流至图们江,依图们江至海口之地为东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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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氏要求的根据是《瑷珲条约》和《天津条约》。《瑷珲条约》明载乌苏里以东之地为两国共管,倘根据此约来分界,应由中、俄均分,不应由俄国独占,更不应由俄国占据乌苏里流域以外的土地,如伊氏草约所拟。《天津条约》第九条只说两国应分界绘图立碑,并没有规定划分的方法。伊氏也觉得他的根据不充足,所以在其说明书内又引咸丰八年(1858年)五月初四日桂良及花沙纳给普提雅廷的咨文,且加上一段宣传麻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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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国从东至西一万余里,与中国相交一百余年,虽有大事,并未一次交锋。若英吉利等,十余年之间,常至争斗,已经交锋三次。然逾数万里地尚且如此,况离此相近乎!若英、佛(法)两国往满洲地方东岸,兵船火船来时甚易。中国海岸绵长,战法各国皆不能敌,惟本国能办此事。若中国与本国商定,于外国船只未到彼处之先,先与本国咨文,将此东方属于本国,我国能保不论何国,永不准侵占此地,如此中国东界亦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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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须知我国欲占之地,系海岸空旷之处,于中国实无用处。且贵国使者须知,因本国官员到彼,并未见有中国管理此处官员之迹,我们业经占立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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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咸丰年间,英、法虽曾攻下广州、天津、北京,但均于和议定下退去。至于东北海岸,英、法不但未曾占领,且未曾有此拟议。伊氏也深知此中情形,不过故意做此谣语,以欺不明世界大局的中国人,这个当,军机处是不会上的。答复虽在法律上很难讲过去,但用了彼之矛以刺彼之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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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与俄国定界,自康熙年间鸣炮誓天,以兴安岭为界,凡山南一带流入黑龙江之溪河尽属中国,山北溪河尽属俄国,所定甚为明晰。至黑龙江交界应由黑龙江将军与贵使臣穆拉维约夫商办,其吉林所属之地并不与俄国毗连,亦不必议及立界通商。贵大臣所云恐有他国侵占,为我国防守起见,固属贵国美意,断非藉此侵占我国地方。然若有别国占踞,我国自有办法。今已知贵国真心和好,无劳过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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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与伊氏有了这次文书的往来,遂由肃顺、瑞常负责交涉。六月二十三日初次会晤的时候,伊氏面请肃顺阅读桂良及花沙纳所发之咨文,内附有批准《瑷珲条约》的谕旨。肃顺等不承认有此谕旨,但三日后又去一咨文,声明虽有此谕旨,但与吉林东界事无关,所以伊氏带来之稿本,“谅必因抄写之误”。六月二十八日,伊氏回答:“此等大事不可有抄写错误之处。本大臣恳乞贵大臣将桂良所奉谕旨原文送交与我,以便查对错误之处。”肃顺等答以谕旨原文存大内,不便检阅。适是时伯多郭斯奇带乌苏里区域的地图来北京,伊氏遂要求按俄国新绘地图,即在北京定约分界,“不然,焉能得免侵占?”肃顺等七月初一日的答文,措词同样的强硬,在乾隆时代,因俄国不讲理,中国曾三次停止互市。乾隆年间做过的事,此时也能再做。如俄国此次不讲理,中国不但要停止互市,“即已经许借与贵国之黑龙江左岸空旷地方,阔吞屯、奇吉等处”亦将不借与,“是贵国求多反少也。总之,绥芬、乌苏里江等处是断不能借之地。贵国不可纵人前往,亦不必言及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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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话已说到尽头,条件相差甚远。伊氏行文军机处,要求中国改派别人担任交涉。军机处告诉他说,肃顺、瑞常“皆系我大皇帝亲信大臣”,不能改派。伊氏仍不肯放弃,历夏秋二季,屡次向军机处行文,均是旧话重提,空费笔墨,军机处亦以旧话搪塞。但在十一月十六日的照会内,加上一层新理由,即吉林人民之不愿,好像中国此时要援人民自决的原则。可惜这次人民的意志实在如何,我们无从知道。俄人在乌苏里区域测量者均说当地的人欢迎俄人去解除他们从满人所受的压迫,至于军机处所说的吉林人的反对割让,全是北京闭门捏造的。咸丰十年(1860年)正月十六日的谕旨显露此中的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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