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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77 与之相关联的,还有同年六月英国人戈登的来华之行。由于当年戈登统带过“常胜军”,所以主持总署的奕和主持北洋的李鸿章都与他是旧知和旧识。而由此积留的往时情谊,则使得出自彼族的戈登少见地成了一个能够被他们共同信任的人,以至于中俄对峙渐次形成之日,奕曾认真地想过,“英人戈登能否尚为我用”。[78]因此戈登来华,先到天津同李鸿章长谈,后到北京同奕长谈,主题都是俄事。作为一个同情中国的人,英国军官戈登甫到天津即向英国政府发电报,明言“若中国有事,我不能弃之而走”,并为了这个缘故而辞去了他在军中的“职任”。[79]然而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他又直白地告诉总署:北京离海岸太近,若与俄国交战,很容易因海岸失守而被攻破。要想避免这种结果,只有迁都并准备长期战争。[80]虽说戈登的判断未必真能全部测准还没有发生的走势,但对总署而言,这些话出自一个同情中国的人之口,无疑要比列国公使的各色说辞更可信。而更可信的东西总是更能产生影响的东西。其时李鸿章致函总署,由“戈登所上条陈多中窾要”起讲,而以“俄事宜和”为归宿,[81]正实际地演示了这种由戈登带来的影响。中国政府做不到迁都和久战,因此时处中俄对峙和交涉之际,戈登的判断一定会促成朝廷的重心移向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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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79 而当中国人在和战之间的选择余地越来越小的时候,俄国人在和战之间的选择余地也越来越小。中俄交涉伊犁之日,俄国人刚刚同土耳其打了一仗,虽说由此产生的《圣斯提反诺条约》是俄国占了便宜,但因战争造成的财政上的元气大伤,已使它很难再维持另一场长距离的战争。而随后英、法、奥、意、土、俄在柏林会议,则是各国威胁废除《圣斯提反诺条约》,逼迫俄国人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不少。这种颉颃的直接后果,便是俄国在西方世界的孤立。显然,对于俄国人来说,若在和战之间作取舍,其自身的孤立不能不成为一种制约。因此,中国一方“加恩开释”崇厚并了结边界积案之后,俄国一方也随之转圜。已到彼得堡的曾纪泽在日记中说:“俄皇因闻崇星使之开释,边界各案之奏结,词色甚悦”。比之十九天之前初至俄国“外部”而备尝其外交大臣吉尔斯(Giers)意在排拒的“面冷词横”和“诘难良久”,显见得已是不可同日而语。[82]之后,中俄交涉才可能形成折冲与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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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81 在崇厚与俄人立约之后重开中俄交涉,是一个身入困难重重之中收拾残局的过程。受命作钦使的曾纪泽是为崇厚纠错而赴俄国的,比之崇厚“平时略无考览”,一旦“置身数万里之遥,一切情势略无知晓”,曾纪泽更肯下功夫于“《大清会典》舆地图”、“鄂(俄)刻舆图”及“西人中亚细亚图”,熟识而比对之,[83]并因此而对崇厚留给他的难题,以及中俄交涉里的应争、必争和可争都心中了然。由交涉而收拾残局,其间的中俄之争皆虬结于分界、通商和偿款。曾纪泽在奏议里分说之曰:“奉命使俄后,通盘筹画,必以界务为重”,而“通商稍予推广”,至偿款一项,则意同总署“斟酌许之”之旨。[84]与这种“通盘筹画”相对应的,是他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白,这个由他主持的过程无异于“探虎口而索巳投之食”。[85]因此自光绪六年(1880)七月起,曾纪泽与俄人交涉,便长在“争辩虽繁,漫无实际,朝允商改,夕复游移”的困顿之中而备尝其“阴柔狡狠”,往往“理喻情动操术两穷”。半年之间彼此照会往来作“宾主诘难”,曾累计达“数十万言”,但“数十万言”全无结果,“都是虚掷景光,枉劳唇舌”。所以他把这一段经历称作“磨难”。[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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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83 俄国人的“漫无实际”和翻覆多变,反映的是俄国人既无法用战争的办法据有伊犁,也无法用说理的办法据有伊犁之后,其交涉其实已没有中心和定则可言。当日与中国人相“诘难”的俄国人亦自知“不过改约多端,俄国一无所得,面子太不光彩,假此自慰耳”。然则日复一日的“争辩虽繁”与“纯尚谲诈”[87]用意都在多得“补偿”。因此当年十二月俄皇以“不欲以戋戋之故,骤隳两国数百年之交好”为门面话头,责成吉尔斯“和平了结”,[88]随后是这场漫长而没有结果的交涉便在很短的时间内以“稍稍就我范围”[89]而结束了,于是而有次年在彼得堡签订的中俄《改订条约》。在这个条约里,中国收回了伊犁以南包括特克斯河流域和木扎提山口的大片领土;俄商在西路的贩运至嘉峪关而止;俄国新设领事由原议的七处减为两处;中国偿还俄国“代收、代守伊犁兵费”[90]九百万卢布,约合白银五百万两。而中俄在伊犁的对峙和交涉遂因之而获得了一个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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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85 美国历史学家马士后来总计其间的得失,称中俄折冲的这个结果为“不流血的外交胜利”,同时又说:“外交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只是因为帝国已经准备好有效地去使用武力”。[91]这些话既是对曾纪泽的推重,也是对左宗棠的推重。但对俄国人来说,这个条约远非其蚕食与伸展的止境。所以十年后中俄之间又因帕米尔的归属起冲突和交涉。其间因果相连,便是西北边疆的再度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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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87 而对中国来说,时当八十年代之初,则是中俄伊犁之争刚刚了结,经营越南的法国人在中越边界造成的紧张和对抗已骎骎乎继之而起。由此造成的西南边疆危机同西北的边疆危机直面对映,并在随后的日子里演变为近代中国的第三次民族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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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89 [1] [英]包罗杰著,商务印书馆翻译组译;《阿古柏伯克传》,第150页,商务印书馆19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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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91 [2] 《阿古柏伯克传》,第145—1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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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93 [3] 《阿古柏伯克传》,第1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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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95 [4] 转引自《剑桥中国晚清史》下册,第2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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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97 [5] 《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八十七,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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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5999 [6] 《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八十七,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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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01 [7] 《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八十七,第14—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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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03 [8] 《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八十七,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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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05 [9] 转引自《帝国主义侵华史》第一卷,第2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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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07 [10] 《阿古柏伯克传》,第179—1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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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09 [11] 《清史稿》第三十九册,第12031页,中华书局19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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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11 [12] 罗正钧著:《左宗棠年谱》,第266页,兵麓书社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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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13 [13] 《左宗棠全集》第九册,第7224页,上海书店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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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15 [14] 《左宗棠全集》第九册,第72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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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17 [15] 《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二十四,《筹议海防折》(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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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19 [16] 《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二十四,《筹议海防折》(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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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21 [17] 《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二十四,《筹议海防折》(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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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23 [18] 《左宗棠全集》第九册,第72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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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06025 [19] 《清史稿》第三十九册,第12031—12032页;《左宗棠年谱》,第3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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