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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在中国南方发展如此神速,可美国新闻界却丝毫不为所动,不能不让人感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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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我刚来到广州时的几个月,由于不懂汉语,时常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再加上每天的环境都极其恶劣,对发生的事情总显得有些应接不暇,时常会有身在睡梦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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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种人初到广州,首先要接受气候的考验。尤其是春天和夏天两个季节,空气潮湿,天气闷热,身处其中,有如蒸笼中的馒头,湿热难耐。一般情况下,上午的时候,阳光灿烂,湿气太重,空气像吸满了水的海绵,而且没有一丝风。午饭过后,通常是西南方向乌云密布,不久,闪电飞光,雷声轰鸣,狂风骤起,暴雨如注,这种雨会一直持续下两个小时。让我感觉奇怪的是,雨下得越大,人们不仅不会越凉爽,反而会越发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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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一件东西是不带潮气的。就算是在开阔的走廊上,如果你放上一个垫子,它很快就会发霉。即使你不分白天黑夜地亮着电灯,你壁橱和衣柜中的衣服也照样会变潮。如果你的皮鞋二十四小时以内没有动,它上面就会出现一层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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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算是比较凉快的,就是床单湿得简直可以拧出水来。痱子、脚癣、金钱癣等皮肤病在白种人中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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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傍晚来临的时候,蚊子就开始嚣张起来。晚上一般是没有办法在床上安心读书的,因为蚊帐外面的嗡嗡声,会把你搅得极不耐烦。傍晚时,如果我们在泰森斯医院打牌的话,为了不至于被蚊子吸干了血,每个人的脚上都要套上一个大枕头套,大腿也要装在里面,这样还不够,桌子的四个角上还要都点上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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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让衣服保持干净,每天至少要洗两三次澡。身上不停地流着汗,尤其是在下雨的时候,情况更加严重,当你拿着书看时,你的手上就会染上书面的颜色。每个人都会在打牌时,准备一条小毛巾,一个劲地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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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艰难的生活,却没有可以作为补偿的东西,只能有机会时去一次香港,可以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可以在浅水湾游游泳。还有一件事是能趁机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如罐头食品和新鲜蔬果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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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内已经没有值得欣赏的景色了。白云山风景迷人,而且就在几英里之外,尽管如此,没有人敢踏进一步。城中只把几个城门当作古迹留下了,突兀地立在那里,其余的旧城墙都被拆光了。政府最近还加宽了很多街道,但都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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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边新落成的建筑物和铺面,只是就着原来简陋的条件稍加装饰而成,其样式既不像中式的也不像西式的,只有一个“丑”字可以形容。旧城区的街道上乌七八糟,肮脏程度不堪入目,处处又湿又滑,泥泞难行,而且就像敞开了一条阴沟似的,臭气熏天。不仅如此,街道还非常狭窄,如果有两抬轿子同时进入,想要交错而过也是十分不易。车子也无法从街面上通过,因为这里高低难行。我永远都无法习惯街道上的景象:为了能得到点施舍,那些乞丐、残疾人、橡皮病患者、麻风病人、梅毒携带者一群群、一队队地跟着外国人,把自己身上的脓毒和烂肉展示给他们看,嘴里还在不断地念叨着什么,这样一幕幕的情景经常会出现,让人极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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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切现象的背后,又是非常现实的生活,是令人奋进的目的,它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进取心。这个古老又拥有着众多人口的民族已经开始觉醒,而且充满着愤怒和疯狂。这种情况不论好坏,它都在促使着一场重大事件的形成,而且是难以压制的。这种环境让人感觉不安,可我是不会因此就离开中国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因为我已经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新闻故事,虽然我会时常想起自己的家乡,那里的城市比这里整洁,人民比这里干净,还会想起加州海岸的金色沙滩,爱达荷州山上的松树林,遥远的这一切有时让我思念得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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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从6月中旬时,陆续从广州城中出发,开始北上。北伐战争即将开始。我向国民革命军提出了申请,想和他们一起北征,可是却被他们一口拒绝了。一天又一天,他们登上火车,我却只能看着。这些人大多身材矮小,身上的棉制服不是偏大就是偏小,除了脏灰色,就是土黄色,脚上穿着草鞋,几乎没有显眼的地方。我有一次跟着列车,一直到了铁路的尽头——其实离广州市区只有大概八英里远。我亲眼看着部队毫无秩序地向山中行去,走过的地方大多只是曲折而狭窄的小路。目睹了这一切杂乱无章的举动,我感觉北伐的希望很渺茫,像是没有结果的愚蠢举动。一时间,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盲目热情,是不是在欺骗自己,或者是在被别人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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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底的广州就像一只柠檬,被榨干了汁水,全然没了滋味。广州城一下子失去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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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发霉的衣服收拾好后,告别沙面岛,去了香港。我登上北去的轮船是两天以后了。经过一路航行,我终于在7月4日,第二次来到了上海。到了后,所有人都对我问候,内容大都如此:“还以为你早回美国了,原来又跑到了广州。你这段时间不会一直都在那吧?我的天,你在那个地方都做些什么?……哦,那些人总喜欢自食其果。我看这次又会和以前一样,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出乎这些人意料的是,不到一年后,英国、美国、法国、意大利和日本为了预防蒋介石的大军对外国租界不利,将慌忙往上海调遣三万人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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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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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辗转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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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上海的十个星期,我真是痛苦到了极点。上海在距离广州以北八百英里的地方,可是却比广州还要炎热,而且十分潮湿。到达广州的第二天,我经受了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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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宿在花旗总会,住房中带有一个浴室,可是又小又热,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后来在浴室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对这间屋子难以忘怀,即便是现在,我闭着眼睛也可以画出里面镜子和壁灯的形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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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前几日的旅途劳累,我睡的时间长了些,醒来时已经不早了。我走进浴室准备刷牙,之后,含了一大口水在嘴里,想把晚上留下的烟味漱走,那味道太浓。可当我抬起头时,却很奇怪地发现,嘴中含着的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我无法将它们含在嘴里了。结果,我的睡衣前襟被弄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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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镜子近了些,想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左眼毫无缘由地在往下流泪,我赶紧去擦。没想到,我的眼睛根本就闭不上,我的手指一下子碰到了眼球上。这一惊,可有些不同寻常了。我只能用拇指和食指把眼皮给拉了下来,再想睁开时,却做不到了,只能又用手推开。我有些惊慌失措,反复试了几次,发现连左边嘴角的肌肉也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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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马上去看病,到十点时,终于找到了一个美国人开的诊所。医生是美国俱乐部书记介绍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迎接他将要给我的结果,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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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了中风,不太严重,但导致你轻度偏瘫。”他很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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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会有什么后果,能不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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