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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83 他们回复得很快,我的请求通过了。按照约定,我于6月28日上午开始出发,乘坐飞机从上海直接到九江,再坐车到山脚,然后乘轿上山。我见到蒋司令和他的夫人时是下午5点,在他们居住的小屋里,我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对他们做了详细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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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85 在报告的过程中,我没有向他们提出任何问题,也没有问他们要任何材料用于发表我的报道。蒋介石将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他也没有提起。不过据我观察,他这次一定不会再忍受日本人的欺侮,任日本给他再大的压力,他也要反抗,并且会坚持到底。这场战争一定会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蒋司令说,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准备,他的空军力量还有待加强。他已经醒悟过来,如果继续执行不抵抗政策,对日本侵略华北不闻不问,中国人民必将对他不再信任,他的众多将领也会离他而去,所以这次他必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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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87 我们都这样认为,日本人的野心在1937年夏天时,还只是北方六省:河北、山东、山西、察哈尔、绥远和河南北部。他们如果实现了这个计划,必然会花费一两年的时间来整顿这些地方,按照他们的一贯作风,一定会在各地设立新政府,由他们来控制。下一步就是为侵略长江做准备。我们这些猜测完全正确,后来也都被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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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89 听了我的报告后,蒋司令改变了计划,取消了他的课程,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中日战争做准备。确定了日本的侵略目标是在华北后,蒋司令制定了一项严密的作战计划,打算漂漂亮亮地打一仗,将日本人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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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91 上海发生战事后,一般报纸上的报道都宣传日本人在攻打上海。日本人的目的绝对不是在长江流域,这些报道和他们的想法可以说是大相径庭,这种结果是日本人也没想到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在上海开战,所以事情发生后,他们只能无奈地安排平民撤离,并且丢掉了上海的租界,尽管他们是万分不舍。卢沟桥事变发生后的一个月零六天时,即8月13日,上海还有日本的一小股部队驻扎在那里。战争开始后,到18日和19日,中国军队已经把他们打到了黄浦江边。20日之前,上海一直没有正式的日本增援部队出现,只有一部分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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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93 蒋介石的对策便是打破日本人的阴谋,破坏他们预计的战场范围,日本人想把战争仅仅划定在华北,蒋介石偏偏要把它拉到长江流域。将战场扩大,影响自然也会扩大,这样,反对日本的呼声也会更大,蒋介石就是想把战争发展成全民性的抗日运动。上海战事的开始,并不是一个偶然事件,而是精心策划好的,足足酝酿了六周的时间。战事发生在8月13日,当时中国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所以打起来得心应手。可这件事却大大出乎日本的预料,因此,他们为了冲破上海的各道防线,花费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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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95 日本人想要占领华北,蓄谋已久,7月7日他们故意挑起了战争,将地点选在了北京外围的卢沟桥。日本要发起对华战争,这件事我告诉过詹森大使,时间在两周前,我也告诉过蒋司令,时间是在九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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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97 日本人的计划简直令人无懈可击,整个事发过程没有一点儿漏洞。战事发生后,他们在六个小时以内就控制了“满洲”到天津的铁路,这之后便开始大批运送军资输送兵力,四十多辆大型军车为一批,从这条铁路上开过,每隔二十四小时便有一批。战争开始了,这是日本人长期准备的结果,这次进攻的收效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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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699 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天津,时间是7月10日。当时,这里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军事抗战。华北地区的中国领导人还没有计划动用武力,他们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对这个提议,日本人欣然同意。谈判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不过,这样倒是大大帮助了日本人,他们利用这个机会迅速将兵力和军用物资运到了平津地区,而且从两个不同的地方通过不同的方式运来,有通过铁路从“满洲”运来的,也有通过海路从日本直接运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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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01 天津火车站在海河北岸,这里本是中国的控制区域,可日本的军用列车到这里并没有受到中国人的排查和质问,那些列车有的当时就把货物卸下,有的朝着北平的方向继续前行,这件事很奇怪。日本人的解释是,这是有据可依的,庚子协议中有相关规定,他们向中国派兵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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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03 中日双方的冲突只发生在小股侦察部队之间,而且大多发生在乡下,对交通并没有多大影响,北平和天津之间的公路仍然通行。我曾经去过那条公路,在到达天津后的一个星期内我坐汽车去过两次。公路总长大约八十英里,中日双方在公路上都设置了防线。汽车行驶在路上要不停地更改方向,绕道穿行,因为双方的战壕阻断了公路。临行前,我特意在车上插了一面特大的美国国旗,即便这样,我出去的两次,仍然受到了中日双方多次的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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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05 第二次乘车出门时,我的车子开到了通州城外的一片高地上,我忽然惊奇地看到城内很多地方都在着火,火势很猛。有一个大型建筑离我们不到一百码,建筑的门楼正在剧烈燃烧,是美国的传教机构。火原来是由炸弹引起的,而炸弹是从一架日本飞机上扔下的,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以前。殷汝耕是受日本人控制的,他只是名义上的统治者,通州是他的“首府”。这次的起因是,他的下属机构维和团发动了武装叛变,杀死了几个日本人,那些都是殷汝耕的保镖和顾问。日本人知道后马上进行反击,通州大部分地区被他们炸得面目全非,很多中国人都死在了他们手上,其中包括六百多名军人和数不清的通州百姓。几天以后,中日双方的谈判以失败告终,武装冲突开始频繁发生在天津的各个地方,除了租界。租界虽然没有发生战斗,但是从地形看,这里的英租界、法租界、意租界和日租界都已经被中国人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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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07 天津发生武装冲突的第一天,我来到理查饭店的房顶上,为了观看日本飞机待了一个多小时,那些飞机可不是飞着玩的,它们是在进行蓄谋已久的轰炸,目标是南开大学,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往下扔炸弹,当时,学校马上要被炸成废墟。这只是日本计划的开始,南开大学是他们轰炸的第一个学校,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中国士兵躲藏在学校中,所以一定要轰炸,这就是日本人的托词。这一切都只是日本人编造好的谎言,这不是在诬陷他们,而是经过了美英军事观察员的验证。停止轰炸后不到一个小时,为了弄清真相,我就亲自赶到了学校。那里一片狼藉,经过搜索,我在学校没有发现一具尸体是穿着军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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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09 天津战事的发生影响了整个华北地区,战火迅速蔓延,最终扩大到华北各地。北平作为古都,到处都是宫殿、寺庙和各种古迹,最后没有开战就落到了日本人手中,城市建筑没有被毁,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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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11 北方战争的规模不断扩大,这里的局势也越来越乱。到了7月底,我打算去南方看看,由北平记者接手战事的报道工作。在我们决定出发时才知道,所有的代步工具,除了不能正常进行工作的,其余全部被日本人控制了。我从天津到上海,整个旅程平时乘飞机只需五个小时,坐火车三十个小时,即使坐轮船也只要四十八个小时,可当时竟然花费了我整整十八天。而我如果从上海出发到芝加哥,十八天也足以到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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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13 当时,所有的轮船为了躲避天津的战事都已经离开,剩下的全都是日本的运输工具。想要回到上海,我不得不绕道而行,可这一绕就是一个八百英里的大圈。我想先绕道沈阳,乘火车到大连,再走水路回到上海。按照这个计划,我赶上了第一趟开往沈阳的列车,这是一趟难民专列,车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拥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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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15 一路北上的过程拖拖拉拉,让人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一路上,我们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听闻已久的“东亚新秩序”。我买了头等舱的票,按理说我应该在包厢中,可坐在包厢中的却是日本单帮客,那些人有宪兵为他们撑腰。我想买点吃的东西也买不到,因为餐车只卖东西给日本人,还有为日本人服务的中国人。我想喝点茶水也是一种奢望。不管是啤酒、苏打水还是什么样的水,对火车上的白人来说都只能想象,是无法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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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17 火车晃晃荡荡地行进了五十个小时后,停在了“南满”铁路的一条侧线上。接下来的三十个小时一直都停在那里。这三十个小时里,还下了一场大雨,如倾如倒,很长时间都不停。之后,我们没有听到任何理由,就又被拉回了华北方向。原来是台风惹的祸,它引发了大水,大水把前面的一座桥梁给冲坏了,同时还有六公里长的轨道也被毁坏了,所以我们的旅途必须终止,还要再次回到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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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19 往回行驶了三十个钟头后,火车终于停了,停在了塘沽小镇,塘沽在天津南部,位于海河入海口,这里垃圾满地,肮脏不堪。火车在早上一点的时候被日军强行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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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21 没办法,我只好在一家小旅馆中住下,这是中国人开的,房间内奇臭无比,而且蚊子臭虫随处可见。后来我还是设法回到了天津,是搭乘标准石油公司的一艘汽艇回来的。汽艇逆流而上,一路上接连受到好几次来自两岸不同方向的射击,船上高高挂起的美国国旗也没起到任何作用。尽管已经到了8月,天气却仍然异常炎热,这样的天气大概只存在于中国的沿海地区。返回途中,河上到处都是光着身子的中国兵尸体,已经发肿。日本人战胜后,故意把这些尸体扒光后扔到了河里,只是为了省事,不用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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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23 到了天津,我想尽快离开,可是订不到去大连的船票,只好又等了一天半。我乘坐的是一艘日本轮船。那是一艘沿海小型轮船,小到和一个洗澡盆差不多大小,火车上人多,这里和火车上也没什么两样。轮船跨越了整个直隶湾,一共用了二十四个小时。幸运的是,我和船长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交情不比一般,所以受到的对待和在火车上简直是天壤之别。轮船快要靠岸时,就看见有一艘轮船正在离开码头,那是日本轮船,要驶往上海。当两艘轮船交错相对时,双方打着旗语进行交流,看上去十分着急,一阵忙乱后,他们都停了下来。然后我被安排着上了一艘码头汽艇,汽艇又把我带到了那艘南下去上海的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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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25 轮船在第二天上午时分到了青岛。这里非常嘈杂,人们好像过于惊慌,一下子不知怎么办了。原来是因为这刚刚发生了一场冲突,冲突双方是几个爱国的中国人和两名日本水兵,中国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杀死了两名日本水兵。这件事让居住在青岛的人们惊恐万分,很多人正在成群结队地想要逃离此处,其中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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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27 船在青岛湾停着,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再次起航驶往上海。天气还是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吃过午饭后,我就回到了船舱,这里也是一样地热,我马上打开电扇,把衣服全部脱去,仰面朝天、四肢分开,很不雅观地躺下就开始休息。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我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太阳怎么会出现在船的那一边呢?我马上找到事务长问个究竟,他说是这样的,前面将有特大台风沿着海岸向北袭来,他们已经接到立即返回青岛的无线电报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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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29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青岛,为了避过凶险的台风,这一次待了四十八个小时。等待的时候,战争带给人们的影响越来越大。时间一直在继续,一小时又一小时,我也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我急着赶到上海,那里的暴力冲突不断升级,现在正是驻外记者最应该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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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12731 轮船在第二天中午再次启程。吃过午饭我又回到船舱睡觉。醒来后,我发现眼前的一幕又是之前的重复,太阳又到了船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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