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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588 突围方针确定后,8、9月间,中共中央在宣传、组织上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8月18日,中央红军机关刊物《红星》发表周恩来撰写的社论,提出:“我们更要在远殖的行动中增加我们的兵力,采取更积极的行动,求得在运动战中消灭更多的白军,我们要坚决挺进到敌人的后方去,利用敌人的空虚,大大的开展游击运动……创造新的苏区,创造新的红军,更多的吸引敌人的部队调回后方,求得整个的战略部署的变动。我们要反对对敌人后方的恐慌观念……要在抗日先遣队胜利的开展之形势下,时刻准备着全部出动去与日本帝国主义作战!”[437]这隐约透露出红军战略转移的信息。负责组织工作的李维汉回忆:“1934年7、8月间,博古把我找去,指着地图对我说:现在中央红军要转移了,到湘西洪江建立新的根据地。你到江西省委、粤赣省委去传达这个精神,让省委作好转移的准备,提出带走和留下的干部名单,报中央组织局……根据博古的嘱咐,我分别到江西省委、粤赣省委去传达。”[438]刘建华回忆,1934年8月底9月初,“按照中央局的部署,党省委和团省委派我带了两个人,到茶梓和乱石做党、团二线工作。所谓二线工作,即一线是公开的,随时准备跟随部队行动;二线是秘密的,准备在中央红军转移后,留在当地坚持斗争”。[439]9月4日,中革军委发出号令,要求:“发展更多的苏区于敌人背后,瓦解敌军,改变敌人的战略部署,把中央苏区革命先进的光荣事业扩大到全中国去,发展民族革命战争,开始与帝国主义直接作战,这是我们彻底粉碎敌人五次‘围剿’的基本方针。”[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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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590 9月19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人民执行委员会主席张闻天发出指示信,决定调整苏维埃机构,取消国民经济部、财政部、粮食部,成立财政经济委员会,“保卫局与裁判部可合并为肃反委员会”,并规定“在战争特别紧张的区域甚至苏维埃所有的各部都可以取消,而由个别同志直接负责去解决当前特别重要的战争问题”;“所有苏维埃机关中各种无用文件都应销毁”,“机关工作人员中的家属,应该另行安顿”,下级机关在“同上级领导机关脱离交通关系时,依然能够去进行工作”。这实际是在布置苏区失陷后的工作。29日,张闻天又发表《一切为了保卫苏维埃》一文,指出:“为了保卫苏区,粉碎五次‘围剿’,我们在苏区内部求得同敌人的主力决战,然而为了同样的目的,我们分出我们主力的一部分深入敌人的远后方,在那里发动广大的群众斗争,开展游击战争,解除敌人的武装,创造新的红军主力与新的苏区……我们有时在敌人优势兵力的压迫之下,不能不暂时的放弃某些苏区与城市,缩短战线,集中力量,求得战术上的优势,以争取决战的胜利。”[441]文章发表于《红色中华》,是中央红军准备实行战略转移的第一个公开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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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592 在中共中央积极准备撤离时,9月17日,博古致电共产国际,提出:“中央和革命军事委员会根据我们的总计划决定从10月初集中主要力量在江西的西南部对广东的力量实施进攻战役。最终目的是向湖南南部和湘桂两省的边境地区撤退。全部准备工作将于10月1日前完成,我们的力量将在这之前转移并部署在计划实施战役的地方。”[442]9月30日,共产国际致电中共中央,表示:“考虑到这样一个情况,即今后只在江西进行防御战是不可能取得对南京军队的决定性胜利的,我们同意你们将主力调往湖南的计划。”[443]这意味着中共的转移计划已得到共产国际的完全同意。10月8日,中共中央向新成立的苏区中央分局发出训令,提出在国民党军不断深入苏区的形势下,如果红军主力继续在缩小的苏区内部作战,“因为地域上的狭窄,使红军行动与供给补充上感觉困难,而损失我们最宝贵的有生力量,并且这也不是保卫苏区的有效的方法。因此,正确的反对敌人的战斗与澈底粉碎敌人五次‘围剿’,必须使红军主力突破敌人的封锁,深入敌人的后面去进攻敌人。这种战斗的方式似乎是退却的,但是却正相反,这才是进攻敌人,克服敌人堡垒主义,以取得胜利的重要方式。因为这样的行动,将在离开堡垒的地区中得到许多消灭敌人的战斗机会,解除敌人的武装壮大红军,在广大的新的区域中,散布苏维埃影响,创立新的苏区”。[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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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594 在中央红军加紧突围准备之时,国民党“围剿”军主力尚在休整。此时,国民党军久攻之下,师劳兵疲,且因长宿野外,患病者甚多;另外,蒋介石本人对战局估计十分乐观,9月6日,蒋在日记中预定计划:“一、进剿至石城宁都与长汀之线,当可告一段落,以后即用少数部队迫近,与飞机轰炸当可了事。二、用政治方法招降收编,无妨乎。”[445]正是在这种情绪影响下,国民党军在9月底才开始新一轮进攻,9月26日其第三、第十、第五纵队共6个师向石城攻击,第八纵队向兴国攻击,第七纵队向古龙岗攻击,第四纵队向长汀攻击,南路军向会昌进攻,并拟于10月14日总攻瑞金、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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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596 9月25日,国民党军主攻部队第三路军下达攻击命令,以小松市为主攻方向。26日,国民党军6个师全线展开攻击,先后攻占中华台、陈古岭、分水坳等高地,30日占领小松市。第十纵队指挥官汤恩伯亲至第一线观察,发现石城城北石榴花、鹅项坳一带工事密布,是红军主力集中地区。10月3日,国民党军第八十八师在专门调集的飞机、大炮掩护下,向石榴花、鹅项坳高地猛烈攻击。两高地是石城最后屏障,红军在此进行了顽强固守,但难以抵挡对方的猛烈炮火,被迫撤出战斗。7日,国民党军第十一师进占石城。红军顽强奋战,在石城阻挡了国民党军的进攻步伐,为准备战略转移争取了时间,自己也付出很大伤亡,战役结束后,“红三军团老的连长完全死伤”。[446]肖华回忆:“这一仗打得很壮烈,损失也很大。连续战斗的伤亡,原一万多人的‘少共国际师’到这时只剩下五千来人了。”[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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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598 与石城激战同时,向古龙岗进攻的国民党军第六路军遭到红军顽强阻击,前进一度受阻;后由于红军主力部队的撤出,行动加速,先后占领天子嵊、风车坳等高地,10月10日完成对古龙岗的占领。兴国方面,红一军团和红五军团在庙背以北和高兴圩西南地区顽强抗击周浑元纵队的进攻。战至9月30日,庙背、高兴圩等地先后失守,红一、五军团被迫“向兴国退去”,[448]撤至新圩、文陂地区,继续抗击国民党军对兴国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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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00 在前方进行阻击战时,红军转移已箭在弦上,主力部队纷纷撤往后方集中,只有地方部队继续留在前方阻击敌人。9月21日,中革军委决定将红二十一、红二十三师合编为第八军团,周昆任军团长,红八军团司令部由第二十一师司令部代理。此外,9月15日还成立了教导师,张经武任师长,何长工任政治委员。10月2日,博古亲至红三军团,召集团以上干部会,彭绍辉日记记载,彭德怀在会上指出:“我军在北线迟滞敌人,争取时间的任务已完成。我军要向敌人反攻,主力须转移。”[449]这已经非常明确地传达出红军即将进行战略转移的信息,一些回忆录所说红军许多中、高级指挥员一直到长征开始仍不知将要进行战略转移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7日,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命令红二十四师和地方武装接替中央红军主力的防御任务,主力集中瑞金、于都地区,准备执行新的任务。9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布《关于准备长途行军与战斗的政治指令》,要求“加强部队的政治军事训练,发扬部队的攻击精神,准备突破敌人的封锁线,进行长途行军与战斗”。[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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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02 应该说,长征出发前,中共中央为长征进行的物质、舆论、组织等各方面的准备是较为充分的。在武器弹药、粮款筹集、兵员发展上都做了大量的工作。有关长征初期的回忆文章写道:“我们的帽子、衣服、布草鞋、绑带、皮带,从头到脚,都是崭新的新东西。”[451]耿飚回忆,出发前,“种种迹象表明,红军要有大的行动。师部不断通知我们去领棉衣,领银元,领弹药,住院的轻伤员都提前归队,而重伤员和病号,则被安排到群众家里。地图也换了新的,我一看,不是往常的作战区域,这说明,部队要向新的地域开进”。[452]李一氓回忆,他长征前几天赶回瑞金时,“看到别人都有了充分的物质准备,因为他们早已得到一路出发的正式通知”,“有些人有新的胶底帆布鞋,有些人不知在什么地方搞来的很不坏的雨衣,有的人还有很好的水壶,很好的饭盒,很新的油纸雨伞,五节的大电筒”。[453]可见,长征前夕对于要进行战略转移这一点,已经传布到相当范围。就此而言,人们没有理由忽视陈云当时的说法:“此次红军抛弃数年经营之闽赣区域而走入四川,显系有计划之行动。当去年退出江西以前,以我之目光观之,则红军已进行了充分准备。”[454]1939年,当李德在共产国际遭到批评并接受了大部分指责时,仍然特别就长征问题作出辩解,强调:“在技术方面,我认为,远征的准备工作是好的,突破四道防线的计划也一样,比较容易的克服这些防线就证明了这一点。”[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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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04 一些论者及回忆录提到红军开始长征时,没有对进军方向及进军计划作出交代,对这些质疑,董必武当年的回答应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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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06 主力转移自然是由西向北前进,这是毫无疑问的。至于转移到什么地方,经过什么路线,走多少时候等问题,系军事上的秘密,不应猜测,而且有些问题要临时才能决定。如行军走哪条路,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有时定下了,还没有照着做,或做了一部分,忽因情况变了又有更改,这是在行军中经常遇到的,只要大的方向知道了,其余的也就可以不问。[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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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08 对于一场军事行动而言,必要的保密应该属于常识,将近一个月的准备动员事实上也是当时可能有的时间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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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10 为便于随军行动,中共中央、中央政府、中革军委机关和直属部队编为两个纵队。第一野战纵队由红军总部和干部团组成,叶剑英任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下辖4个梯队,博古、李德、周恩来、朱德等随该纵队行动。第二野战纵队由中共中央机关、苏维埃中央政府机关、后勤部队、卫生部门、总工会、青年团等组成,罗迈(李维汉)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毛泽东、张闻天、王稼祥等随该纵队行动。10月8日,中革军委公布各军团组成情况:一军团17280人,三军团15205人,五军团10868人,八军团9022人,九军团10238人,第一野战纵队4893人,第二野战纵队9853人,共7.7万余人。同时,计划给红一、三、五、八、九5个军团补充9700人。13日,中革军委下令将补充团人员拨付给各野战军团,[457]包括中央两纵队在内的野战军人数达到8.6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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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12 中央红军主力转移前,中共中央决定由项英、瞿秋白、陈毅、陈潭秋、贺昌等组成中共苏区中央分局、中央军区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办事处,项英为中央分局书记、中央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为办事处主任,统一领导中央苏区和闽浙赣苏区的红军和地方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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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14 10月10日晚,中央红军开始实行战略转移。中共中央、中革军委率领第一、第二野战纵队,分别由瑞金县的田心、梅境地区出发,向集结地域开进。16日,中央红军各部队在于都河以北地区集结完毕。中央红军的战略大转移由此开始。关于这一次战略大转移,李德有一个说法是:“蒋介石的第四和第五次‘围剿’的经验说明,在三十年代中期新的国际环境和民族状况中,比较小的和互相隔绝的苏区是不能长期坚持下去的。”[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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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16 (2)红军转移中蒋介石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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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18 随着红军的转移,中共历史上的一个时代实际即宣告结束。作为尾声,值得一提的是红军开始战略转移前后蒋介石的态度,事实上,这和整个中央苏区的发展进程仍然有逻辑上的一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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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20 红军转移开始之初,进展十分迅速。湘江战役前的两个月多一点时间内,红军从赣南西部转移到广西境内,行军3500里,且几乎没有遭遇大的战斗。以红一军团为例,10月第一个月日行军里程基本在60~90里之间,共行军11天,计860里,平均每日78.2里。11月行军24天,计1530里,平均每日63.75里。[459]考虑到转移人员多达10余万人,进行的又是超远距离连续行军,此种速度应称快捷。共产国际对此的评论是:“运动的目的——使自己的部队与四川红军兵团部队会合——几乎在没有来自敌人方面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完全实现了。”[460]在1935年初,这一判断应该说稍显乐观,但其对红军转移初期状况的描述并不夸张。无独有偶,当时供职于国民党中央党部的王子壮也在日记中写道:“赤匪主力并未消灭,以不堪中央军之压迫相率西去,经赣州、大余等地而趋湘南,盖欲入川以会合徐向前之股匪也。复以何键为追剿总司令,然以何之兵不善战,恐难收阻止之效,据报告已骎骎西进。”[461]“骎骎西进”,的确是红军初期快速转移的最好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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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22 不过,应该特别强调的是,红军初期转移的顺利,并不能如李德在前述答辩中用来反证中共中央准备的成功,虽然中共中央的准备工作不像曾被指责的那样仓促、零乱,尚属中规中矩,但也并无出奇之举。要实现初期堪称快捷的转移速度,远非红军单方面所可决定,当红军实际处于被动撤退这样一种境地,向着一个没有群众基础的地域挺进时,更能够在实质上决定红军命运的,还是其对手方的动向。红军和粤方的谈判成功,使其在长征之初事实上为中共开放了西进道路自是重要原因,同时,蒋介石的态度其实也十分复杂。李宗仁就曾谈道:“就战略的原则来说,中央自应四方筑碉,重重围困,庶几使共军逃窜无路,整个就地消灭……但此次中央的战略部署却将缺口开向西南,压迫共军西窜。”[462]这样的说法虽属一家之言,但并非无稽之谈,事实上,正如毛泽东在论述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时强调的政治割据因素一样,长征初期的进程和国内政治力量间之诡谲互动有着无法忽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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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24 对于蒋介石在“围剿”最后阶段的作战可能的态度,共产国际代表曾有精当的预测:“蒋介石需要这样来同红军作战,使他在消灭红军之后不是太被削弱地出现在福建和广东的边界上。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同红军作战就不能达到他在军事上和政治上得到加强的目的。”在共产国际代表看来,蒋的碉堡战术既是其对付红军运动战的手段,还包含着他观测形势发展的战略考虑:“蒋介石比德国人更了解江西和在它之后的省份(福建、广东、湖南),因此他知道,突破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东西。他认为,根据各种预测,突破可以取得成功,但为此他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此外,红军最终是会被打散的,那时斗争就永不会结束。因此蒋介石想把红军置于包围圈内,看他们在碉堡包围情况下怎么办。”[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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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26 第五次“围剿”最后阶段,南京方面握有充分的主动权,正因此,素喜在内斗中纵横捭阖的蒋介石,对“围剿”结局没有放弃开放各种可能性。抗战前夕,蒋与中共谈判期间,曾在日记中写道:“政治胜利至七八分为止,必须让敌人一条出路,此围攻必缺之道乎。”[464]这段话,相当程度上传达出蒋进行政争的内在理路和处事方式,对观察蒋的种种作为不无参考意义,其对苏区封锁及进攻的部署,隐约可以窥测到他的如上复杂思虑。“围剿”期间,其在东南北三面展开对红军的围困,西面赣州方向力量始终空虚,没有布置有力部队,这固与赣州一带临近广东、湖南,牵涉到政治地理的复杂形态相关,但蒋的无所作为仍让人印象深刻。随着“围剿”的深入,西线赣州方向地位日形重要,1934年8月,国民党“围剿”军西路军总司令何键明确谈道,在合围完成状况下,红军一定会寻找出路,“如窜粤窜浙,均为事实上所不可能,一定只有下述两条路,一为窜闽,一为从粤湘接壤的地方窜入湖南,再图窜别的地方”。[465]9月底,何键更进一步向蒋报告,据其得到的情报,中共准备西进与湘黔部队合股,并建议“抽调三师驻扎赣州,原驻部队及南路军集合赣州、信丰、安远间,以防匪窜越赣水”。[466]10月初,白崇禧也提醒蒋加强西路兵力,“宜驻良口、赣州、南康”,[467]以防止中共主力西进。但是,何、白这些急如星火的建议在蒋这里并未得到认真回应,除象征性要求加强构筑碉堡工事外,缺乏有效的实际动作。以致红军开始西进时,赣州一带防御相当空虚,“南康县周百里无国军”,而赣州商会则向蒋介石报告:“沿江两岸数百里均无兵驻”,形成“西路军之部署难以防堵”[468]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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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28 不仅是何键等,早在1934年6月,陈诚曾针对红军可能的突围提出建议:“我军部署应仍以有力一部深入匪巢,诱导其它各路前进,以达合围之目的。另以一部准备匪如西窜随时均可截击。故拟(一)以我三、五两路军主力之罗(卓英)、樊(崧甫)、汤(恩伯)三纵队,会取石城,威胁瑞金,匪必东援伪都,而忽视西面。此时即令周(浑元)纵队乘机袭取兴国,诱导南路军北取雩都。(二)第六路军就现地停止集结主力,策应各方,待机前进。(三)兴国附近地势险恶,道路崎岖,匪化最深,仅以现有之周纵队兵力进取兴国似嫌单薄,故拟请增调九十九师归周指挥,以厚实力。”[469]单从战场形势看,陈的建议切中要害,应属高明。对此,蒋介石的反应同样出人意料,他不仅没有按陈诚所说在西线增加兵力,反而在红军行将开始转移时指示:“欲促进战局之从早结束,则东路应增加兵力,如能将第四与八十九两师由汤(恩伯)带领东移,则东路即可单独向长汀、瑞金进展,一面北路军占领宁都与薛(岳)路会合后,即可由宁都与东路军由长汀会占瑞金,可免石城与长汀线之兵力与时间也。”[470]难明蒋介石机心的陈诚回电表达出自己的疑惑:“为求歼匪于赣南计,我军重点应偏于西翼地区,使东路军不必急进,免迫匪西窜,如为减少部队调动之疲劳及免费时间计,汤纵队似可不必东调。”[471]陈诚的质疑,恰恰反证出蒋介石西兵东调的用心,即将红军往西线逼迫,其战略目的极有可能指向的是逼走而不是围歼红军。晏道刚回忆,在得知红军离开赣南的消息时,蒋介石曾表白:“不问共军是南下或西行、北进,只要他们离开江西,就除去我心腹之患”;“红军不论走那一条路,久困之师经不起长途消耗,只要我们迫堵及时,将士用命,政治配合得好,消灭共军的时机已到,大家要好好策划”。[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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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30 “围剿”最后阶段蒋的真实态度,前引9月6日蒋日记表明其此时尚少对红军穷追猛打的腹案,倒是有一厢情愿的招安设想。蒋日记还显示,此时他对粤方和中共的接触已有掌握,10月17日,日记“注意”栏第一条就是:“粤陈联匪已成乎,应制止之。”[473]从语气上看,他对粤、共接触应早有了解,情报掌握尚称迅捷。不过,蒋所谓制止并无下文,倒是此前几天,10月14日,他还在催促粤方向北开动,要求其“进取于都,以为我封锁线前进部队之据点”。如果粤方果真向北开动,充当堵截红军西进的主力,蒋自然乐于见到,但衡诸宁、粤、共三方微妙关系,粤方出动概率几乎为零,而蒋也不会天真到对此真的寄予期待,所以对于粤方提出的索取津贴要求,他一改往常的慷慨态度,以“待其确实占领于都后照办”,将皮球踢了回去。[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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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32 蒋介石的所谓“放水”[475]举动,当年窥破奥妙者或已有人在。11月底,在政坛翻滚有年的何其巩上书蒋介石,提出:“赣匪之可虑,不在其窜逃,而在其守险负隅,旷日持久……赣匪倘能在赣川以东,合围而聚歼之,固为上策,否则有计划的网开一面,迫其出窜,然后在追剿中予以节节之击灭,似亦不失为上策中之中策也。”这或许是何揣测蒋介石心态的一种进言。何并针对西南三省谈道:“川滇黔三省,拥有七千万以上之人口,形险而地腴,煤盐油矿以及各种金属皆不缺乏,足为国防之最后支撑点。宜乘徐匪猖獗之时,或在赣匪西窜之时,力加经营。即钧座不能亲往,亦宜派遣忠义大员,统率重兵入川。”对何的上述看法,蒋批曰:“卓见甚是,当存参考。”[476]以此为基础,1934年底除旧迎新之际,蒋瞻前顾后,在日记中将“追剿”红军、抗日准备与控制西南三者巧妙结合:“若为对倭计,以剿匪为掩护抗日之原则言之,避免内战,使倭无隙可乘,并可得众同情,乃仍以亲剿川、黔残匪以为经营西南根据地之张本,亦未始非策也。当再熟筹之!”[477]这段话,和前述种种结合看,的确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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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34 从国民党方面作战计划看,在红军积极准备撤离的关键阶段,其最高指挥机关并没有实施围歼的严密计划。1934年9月29日,时任南昌行营参谋长的贺国光向蒋报告:“综合各方情报判断,赣匪似有西窜企图,如能在沿赣江至信丰、安远之第一线及宁冈、桂东、汝城、仁北、曲江之第二线以东地区歼灭之固善,倘被窜逸,则以在沿湘江桂江之第三线封锁较为确实。李白何迭次来电同此主张。诚以此线利用河流天然形势南北连贯不易绕越防守极易。除湘江段已颁发西路补助金赶筑外,广西段据李白来电亦在进行中。”[478]可见国民党军一开始就将围堵红军重点放在了湘江一线。[479]更有意思的是,在红军主力已离开赣南但尚未远飏时,蒋甚至告诉部下:“匪主力未窜过汝城桂东以西之前,我三路不必急取瑞金,而可先取雩都也。”[480]蒋此举显然不能单从军事角度加以解释,其中含有很深的用心:既与其当时策动前方将领以“剿共”尚未完成呼吁推迟召开国民党五全大会相关,也不无担心占领瑞金刺激红军回返而暂时控兵不进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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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24636 看到这些,我们不能不钦佩第五次反“围剿”开始之初共产国际驻华军事总顾问弗雷德对蒋动向的分析:“要么他应该率领强大的部队由福建和赣江上游(向赣州方向)推进,出现在红军和闽赣两省军队之间,要么指望红军向赣西和湖南突破,停止在原地没有希望的斗争。这也会把他拖到湖南,他会在那里面临准备新战役的任务。”[481]有理由相信,蒋当时选择了后者。正由于此,10月中旬,当红军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长征的最后准备时,蒋介石却从江西前线撒手西去,开始其被当时报章称为“万里长征”[482]的一个多月西北、华北之行。在蒋看来,红军的西去,也许就像围棋里对手逃大龙一样,只要自身立于主动,大可顺水推舟、就势而为,所谓“赣匪一旦窜遁,则无论跟踪追剿之师,因地留戍之师,回防中部北部之师,控制西南一带之师,皆能左右逢源,不虞粘滞,从此大局可期永安”。[483]而此时蒋的西北、华北之行,当然不会和对日问题没有关系,也不会不落入背靠西北、正和日本相互提防的苏俄眼中。考虑到当时蒋介石正和苏俄寻求更紧密关系,西北之行传达的意思,对中苏、中日乃至国共关系,都透着历史深处一言难尽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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