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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土地改革,或者说推行对农民土地、财产和政治权力的激进的再分配措施,要远远早于1947年。如果我一开始就了解这一点,我或许能够更早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目标上。直到1974年,我关于土地改革的博士论文仍然有许多不合逻辑之处,其中的矛盾太多,以至于无法发表。一开始对我的研究造成阻碍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我查阅了许多1947年实施土地改革的文件,这些资料并不足以证明土地改革已将农民动员起来,让他们积极支持共产党的战争,尽管这一印象与所有传统观点和共产党官方的说法相反。首先,土地改革怎样动员和发动十分重要的华北地区的农民?由于这一地区地租普遍保持在较低的水平,而且存在大量拥有自有土地的小自耕农,土地改革实际已经完成了。其次,詹隼认为,共产党是在放弃他们20世纪30年代的激进的、容易造成分裂的土地改革方案之后才获得了农民广泛的支持。如果这一观点是正确的,共产党的领导人为什么会在全面内战的关键时期重新采用这种冒险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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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又花了一年时间才解开这些矛盾,并且能够回答有关这段历史的主流研究中绝大部分问题了,论文的篇幅也由此增加了将近100页。新的研究显示,共产党的取胜几乎与农民民族主义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一研究也指出,如果农民能获得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激进的社会经济改革并不会妨碍1945年日本投降前后共产党对农民的广泛而成功的动员。给予本地农民一定程度的保障是共产党获胜必不可少的条件。但是,到1947年,一个更大的变化是,共产党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让它在农村大范围地重新施行激烈的经济和政治改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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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比较了20世纪80年代几乎所有关于地区革命根据地的研究,[8]其方式是通过研究当时的各项条令仔细分析这些根据地制度的实际建立过程。几乎所有的研究都否认共产主义在中国的成功是由某种单一原因造成的,无论这种原因是意识形态、组织运动、外国干预、人民贫困,还是其他方面的。所有人都否认共产党的成功是因为这些因素不可避免地集中到一起,并由此产生了一种无法阻止的化学反应。这些研究强调,中国内战不取决于某种绝对和确定的因素,它是由相对性、人类的创造性,特别是由战略过程和灵活性决定的。长久以来,上述因素被视作外国学说在中国农村扎根的必要条件(即使不是充分条件)。中国共产党由此获得了能应对农村地区各种复杂环境和国内外险恶对手的必要的适应能力。在建设农村根据地的过程中,革命力量逐渐发展壮大,最终得以重新夺取城市并赢得最后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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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革命可以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那么它也可以是被解构的。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认识上的分歧在逐渐减少。毫无疑问,这种认识上的趋同既与1976年之后中国的变化密切相关,也得益于新的研究成果。1976年后,中国舍弃了毛泽东的许多革命理念,例如他的建立在阶级划分概念之上的社会目标和农村理想。附着在这些观点上的绝对正确的光环消散了。同样消失的还有人们对毛泽东思想遗产注定会实现的坚定信念。追根溯源,毛泽东思想来自于我们曾十分仔细地分析过的中国农村。人们不再热衷于探求共产主义为什么能在中国农村取得成功了,大部分西方研究者将他们的兴趣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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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毛泽东的去世给中国带来的一个最直接变化是中国重新“回归”城市。城市青年从他们下放的农村回到了城里;知识分子不再受到排挤,开始重新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力量;人们不再被贴上阶级成分的标签;发展的优先次序得到了重新调整。读者可以根据这些趋势,并结合中国正在发展的新的政治秩序,重新评估相关章节中的内容。人们对农村革命的兴趣开始减退,他们的注意力逐渐转到城市问题和城市居民身上。20世纪80年代,人们越来越多地听到中国知识分子发出的异议,读者由此开始关注早期持批评意见的中国知识分子。这批早期的持异见者力图在日益腐败、行将崩溃的国民党和他们尚不了解的共产党之间保持公开言论的独立性。这些早期的独立知识分子对我们了解中国内战的历史仍能提供巨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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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关于中国内战这段历史的研究,出现了一种新的趋势,似乎所有人都愿意走更多的弯路。当然,说“所有人”都在走弯路是一种夸张。事实上,人们对中国的对外政策、中美关系,以及冷战外交策略的强调就像一根连续的线条,一直没有中断。从20世纪40年代到后冷战时代,上述问题一直是我们关注的焦点。[9]但是,决定中国共产党夺取政权关键阶段的重要事件却被人们忽略了。西方学者似乎在尽力绕开这些重要事件,他们好像是想要避开军事和政治话题,这些议题似乎已经被它们自身背负的重量压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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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似乎可以确定的是,在过去的20年里,只出版了一部关于上述议题的新的著作——约瑟芬·伊克(Joseph Yick)的《中国的城市革命》。[10]另一本或许也能归于此类的著作与国共两党的冲突没有直接关联,它主要是介绍1947年2月28日在台湾发生的反对国民党的暴动。[11]史蒂文·莱文(Steven Levine)的《胜利的铁砧》是1978年之后出版的唯一一部完全从政治的角度描述20世纪40年代后期中国内战的著作。实际上,莱文在该书出版前10年就开始研究这一课题,而他产生这一想法的时间还要更早。[12]易劳逸(Lloyd Eastman)的《毁灭的种子》也对政治问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探讨,这本书在时间上跨越了作为抗日战争和内战分界的1945年。还有一本从军事角度介绍中国内战的普及性著作,该书的时间也不完全限于1945—1949年。[13]此外,如果以1945年为界,分别以这一点之前和之后的中国内战作为研究对象的文章和著作的数量是大致相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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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一时期的大规模战争和政治上与此相呼应的斗争造成了中国20世纪历史上一次最为巨大的变化,而关于这段历史的著作居然如此之少,实在是令人惊讶。然而,造成这一学术空白的并不是什么新的原因,人们很容易找到它。对于过去的几代人来说,他们彼此间尖锐对立的观点极大地阻碍了任何从军事层面研究这段历史的努力。意识形态、组织和战争都是“保守的”主题,寻找中国共产主义的起源实际是在大胆地挑战我们保守的前辈学者。我们想在别处寻找共产党最终获胜的解释,让人吃惊的是,我们的确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解释——这些“地方”包括,社会历史、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的或其他形式的经济学)、生态人类学,以及革命运动发展的一般政治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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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几乎所有人的研究仍被同一个目标所驱动,即共产主义怎样以及为什么能在1949年的中国取得胜利。人们与传统的保守主义观点的彻底决裂以及克服对共产主义的恐惧并不是发生在自由左翼思想活跃的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而是在稍迟一些时候。在某种意义上,手段已经变成了目的,对这段历史的研究也变得比最初设立的目标更有意义了。这一变化是在20世纪80年代逐步完成的,后毛泽东时代中国自身的变革造成的累积影响也巩固了这一变化。[14]随后,所有潜在的支持和挑战都随着1991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失败而消失了,在全世界范围内突然爆发的大规模的政治调整让人们彻底忽略了共产主义为何能在中国成功这个古老的问题。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一些引领潮流的美国大学出版机构已经将这一变化列入它们准备出版的“后现代”、非政治化的出版物的名单之中了。但到这时,在争取有限的科研经费、出版社的青睐以及学术界的兴趣上,有关中国共产主义一般起源的问题,尤其是中国内战研究的问题,已经迅速地变得毫无竞争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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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内战和中国正在变化的政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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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所有的终点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不是在西方学术界,而是在中国本身的环境中——既包括中华人民共和国,也包括作为它的对手的、退到台湾的国民党当局——中国内战的研究正在经历新生。中国内战研究新的发展、新的出版物,以及新公布的档案材料,为我们揭示出导致这一历史时期早期研究空白的另一个原因。共产党虽然在内战中取胜,但并未从此结束战争,从某种意义来说,战争延续至今。这使资料缺乏的状态更加严重了。因此,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不可避免地将越来越多的时间花费在搜寻资料上。很自然的,如果想要写作这样一个时期的政治和军事历史,研究者必须能够接触到战争双方(实际上是各方)可以对比的材料,但到目前为止,这仍然是一个难以实现的目标。中国国民党被击败了,但并没有投降,带着所有的秘密退到了台湾,中国共产党则在大陆建立了统治。无论在大陆还是台湾,相关资料的管理和这段历史的解释仍是由官方垄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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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虽然我们的兴趣没有将我们引向其他方向,但由于缺乏必要的手段以及越来越多地使用方法论,使得我们无法以更“保守”的方式进行研究。即使在资料相对充裕的今天,仍然存在类似的情况。正如我在书目文章中说过的,今天,人们对社会历史学和经济学的学术偏好既可以说是一种偶然,也可以说是在这些领域进行研究的门槛较低所造成的必然。相比之下,与军事和政治有关的历史材料则受到了最严格的控制,人们很难接触到它们。而对于中国内战的研究而言,军事和政治领域恰恰是最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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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直以来材料的缺乏,现在仍没有一部明确的用英语写作的介绍中国内战的军事史。事实上,也没有一部用英语写作的有关1937—1945年中日战争的历史,以及用英语描述的、将中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其他地区区分开来的专门历史。[15]由于我们接受了一个早先的传统观点,即政治拥有比战争更高的重要性,我们的问题和答案主要局限在政治领域,这样,在我们完成模式化的问答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趣。我们仍然没能对战争双方、他们的政策,以及他们设立的政府机构进行明确的政治描述。由于有这么多基础工作尚未完成,因此有关这段历史的老的争论既未结束,也没有继续发展,而是处于一种“尚无定论”的悬而未决状态,也就毫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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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问题被人忽略自然导致了许多奇怪的结果。例如,由于缺乏中国官方的权威记录,日本可以继续从自己的角度对中日战争进行修正主义的解释,并将这一复杂的历史遗产留给后人评判。农民民族主义这一设想可能是好的,但已经被推翻了。如果不能对中国共产党在日本占领期间的军事成长做出必要的战略评估,我们将无法理解毛泽东为什么多次说他要“感谢”日本,也无法调和过去的学者关于毛的这一观点的争论。毛泽东通常承认日本人为中国共产党夺取政权创造了必要的条件,正是日本的压迫教会了中国人民怎样革命,并逼迫人民起来战斗。[16]同样未达成一致的还有关于下面看法的争论,有观点认为,国民党早年进行的国家建设是卓有成效的,只是在1937年至1949年之间,才有明显的证据显示国民党开始经历持续的衰退,国民党自己的领导人也曾多次承认这一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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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观点留下了许多空白和并未完全解答的问题,为我们指出了未来研究可能选择的方向。这些观点还有助于我们了解“东方与西方”或中国与西方关于中国近代历史看法的差异,以及中西方的交流互动是如何对新的研究造成影响的。目前,西方学者似乎刚刚从他们早期观点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似乎只有研究对外政策的历史学家才对中国内战保有持续的兴趣。其他的学者则开辟了许多新的研究方向,包括对战争、政府机构、政党,尤其是社会和文化主题的研究。这些研究偶尔会显示出一定的偏向性,让人回想起以往的争论。但几乎所有新研究都集中在中国近几十年的发展上,依照目前的进展,如果只靠西方学者自己的努力,恐怕几代人以后他们才会重新关注1945—1949年的中国内战。[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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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西方和中国学术界的交流日益频繁,甚至是不可避免,西方研究者可以得到的帮助大大地增加了。几乎所有中国学者都认为国共两党的敌对和冲突在政治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此前西方对1949年以前的中国历史的研究也是因为同样的观点。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共产主义已经结束了,共产主义带来的所有挑战,包括中国内战,都是另一个时代的事情。中国共产党正试图实现自身的转型并对这一过程进行有效地控制,正如国民党在台湾所做的那样。目前的中国正处于一个特殊历史周期的最后阶段,挑战是真实存在并正在持续的。同样重要的是,国共之间的争斗已经又一次成为一种政治生活的常态,双方“配合默契”,如同1945年的情况一样——尽管现在的环境更加复杂,双方的位置也发生了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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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之前,在进行革命的过程中,共产党人已经发展出远远优于作为执政党的国民党的政治和军事技能。今天,中国共产党在国内的工作可能仍然是出色的,但由于苏联的解体以及由此引起的众多共产主义国家的垮台,世界力量的平衡已经不可逆转地向相反的方向转移了。20世纪的中国人——无论他们拥有怎样的政治信仰——或许比任何其他国家的人都更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世界趋势”,因为整整一个世纪,中国都在以一种自觉、辩证的方式应对世界潮流。经过了过去20多年的经济改革和政治宽松,中国共产党自我调整的步伐越迈越大。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再是中国是否会顺应世界潮流,选择正确的发展方向,而是中国为自己设立的具体目标是什么,以及它要用多长时间实现这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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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问题引发了许多讨论,例如,在香港1997年回归中国之前,由于这些问题,人们对香港的未来提出了许多疑问,最后由邓小平本人明确了中国的立场。邓小平提出了“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指导政策。邓重视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为民选政府的建立制定了一个长期而缓慢的进度表。[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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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结束国共两党的历史争端,北京对台湾做了类似的承诺。然而,台湾的步伐要快得多,它已经在20世纪70年代完成了从国民党统治的一党制专制政权向民主政治的转型。苏联解体之后,许多共产主义国家消失了,中国共产党显然决心避免类似的命运。在字面和比喻意义上,中国的“内战”状态仍在持续,中国大陆会“坚守原则”,偶尔发出战争警告,但总的来说,这场冲突已经完全回到了政治领域。这场冲突的意义现在显得更加突出了。结束国共两党敌对状态的谈判久拖不决,双方迟迟难以达成彼此都能接受的条款。谈判本身就像一场有关中国正在变化的政治秩序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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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谈判事关重大,双方都坚持自己的传统观点,并尽量利用过去和现在成功的例子。如今人们可以接触到关于中国内战的大量新的研究材料,一部分是因为随着政治自由化的进程,保密的要求在不断降低,一部分要归功于国共双方正在激烈争夺这段历史和未来的解释权,由此解禁了不少资料。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外国学者想要直接获得党和军队的原始记录有多么困难。很自然地,为了突出自己的优势和掩盖自己的弱点,国共双方都力图“控制”各自的历史。因此,国民党的材料主要关注1945年以前,甚至更早以前的事情,即国民党政权最初成立时期发生的事情。在国民党的历史论述中,最为重要的部分是政治制度的建设和国民党在外交关系上取得的胜利——正是外交上的成功为中国在国际社会中赢得了大国的地位。国民党的记录还强调了1949年之前和1949年之后的连续性,以及他们在台湾取得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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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他们夺取政权的光荣而伟大的历程上。在共产党的历史中,具体战役和政治都占有很大的篇幅。但共产党自己讲述的政治很少涉及大规模的阶级斗争和土地改革——正是这种阶级斗争和土地改革预示了1949年之后中国社会的巨变。相反,现在中国共产党希望人们记住,是其提出了和解性的统一战线策略、忠诚的共产党人在国民党控制的城市里从事危险的地下工作,以及如何通过谈判让国民党军队不战而降。作为传奇,这些事迹在无以计数的战争故事书和老兵的回忆录里被人们反复传颂着。其中的政治含义是十分明显的,提醒人们共产党过去曾取得的最重大的胜利,从而巩固当前遭到削弱的权威。中国共产党特别强调了被自己击败的对手,同时提醒人们自己过去付出的努力。毫无疑问,共产党希望在自己的领导下,国共两党最终能再次联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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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通过以上的方式重新回顾中国近代历史,不仅是出于自身的需要,也是有选择性地为当前的政治目的服务。然而,如今的政治格局已经大不相同了。的确,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国民党仍是主要的竞争对手,现在的问题仍然是旧有的共产主义对新的经济和政治管理模式的挑战,以及这种挑战造成的根本性的差异。而且,双方对过去50年成功、失败和对抗的不同记录更将这些差异扩大了很多倍。此外,两个主要竞争对手对有关他们自己历史的最权威的文件和资料有着绝对的控制权。然而,考虑到50年来的变化,以及公共领域的记录越来越多地开放,人们的研究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事实上,这些公共领域的记录所能发挥的作用要远远超出官方原有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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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前面提到的描述1947年2月28日台湾事件的新书就是这种超越严酷的高压政策下的历史学范畴的明显例子。长期以来被禁止讨论的政治事件终于合法地出现在历史叙述中,而且很快成为当前政治议程的一个组成部分。同样,国民党的腐败和它在20世纪40年代后期糟糕的经济管理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当代中国可以从中得到许多经验教训。1949年以前自由知识分子为争取独立的政治评论权而进行的斗争也具有同样的意义。我们还注意到,新旧时期学生运动的许多诉求都是相同的,例如反对战争、日本侵略、贫困等等。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注重历史先例,强调连续性,希望留下自己的历史遗产。实际上,这只是古代中国政治中一种常用的方式而已,国共双方为了争夺对未来中国的影响重新使用了这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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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和西方学者对过去中国政治历史的兴趣可能仍会存在差异,西方的研究可能会继续避开中国内战这一时期,尤其是避免做出任何结论。根据新的资料写成的一两本新书还不足以证明出现了新的趋势。然而,新的研究,加上其他近期和目前关于1949年之前,国民党执政早期的政府、政治、战争的研究显示,堆积如山的新材料下蕴含着丰富的可能性。要想实现这些可能性,我们必须超越传统的思维模式,这种可能性还意味着,那些曾被我们忽略的问题最终能得到多种形式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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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认为,终有一天,会有其他人重新关注这些问题,并继续前人未完的研究。基于这一考虑,《中国的内战》的再版并没有做任何改动,内容与最初的版本完全相同。我选择性地调整了本书的参考书目,为的是让人们知道,新的资料足以支持他们对这一时期的历史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本书完成的时间几乎跨越了两代人,在此过程中,我得到了许多学术机构和个人的帮助,由于篇幅所限,这里我无法一一列举他们的名字。我要特别感谢那些一直以来关心我和我的著作的人,正是因为他们,本书才得以完成并面世;同样是因为他们,我现在才可能推出这本书的再版。在这里,我还要感谢罗曼和利特菲尔德出版社(Rowman & Littlefield)的工作人员,特别是苏珊·麦克伊查恩(Susan McEachern),他们对本书的再版给予了巨大帮助。我要向负责本书印制工作的卡伦·约翰逊(Karen Johnson)表示感谢。对复旦大学的金光耀(Jin Guangyao),我要致以更大的谢意。以金为代表的年轻一代的中国学者们以客观的立场搜集了大量近代中国的资料。金教授带领他的翻译团队完成了本书1997年中文版的翻译。在修订书目的介绍中,我还要感谢在我查询新的资料时,所有为我提供意见和建议的新老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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