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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岛国环境,让他们养成在毁灭和残忍中发现“美”的习惯。在日本的文化中,残忍不是作为被憎恨的对象存在的,而是作为一种审美标准存在的。最极端的例子是日本人切腹时追求的那种精致和程序。具体到军队,便形成以残忍为核心的集体要求:对自己残忍,表现在平时的训练中,如用冷水浇身、互相抽耳光、以木剑刺杀、大雪中站立、烈日下暴晒;对他人残忍,这自不必说,在1937年的南京已被日军发挥到顶点。如果说德国人在奥斯维辛对犹太人的屠杀充满了“工业味道”,只是把一批批人赶进毒气室,那么日本人在南京的屠杀方式就复杂得多了,他们花样百出,让中国人在死之前得到肉体上最大的痛苦。山田支队的士兵在“处理”一批中国战俘时发生了冲突,有的士兵希望用刺刀刺,有的士兵则建议用机枪扫射,有的士兵则认为砍头更“过瘾”。在一阵吵嚷后,最后终成协议:分批采用不同方式处置,结果日军“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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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国环境使日本人有一种天生的焦虑感,战争中表现为过盛的敌意。向南京的进军途中,日军每进一个村庄,先把村民杀光,然后才宿营,有时也许仅仅睡三四个小时,但即使这样也要把全村人“清空”。攻占南京后,只要看到有人走动,不管对方是儿童、老人,还是妇女,日军马上就开枪。因为他们认为,如果不杀死对方的话,自己心里就不踏实,就会感到不安全。士兵外贺关次则在日记中这样写道:“中国人从屋子里出来,由于那间屋子离宿营地五百米左右,因此把他们枪杀了。也许他们是良民,但也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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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崇尚等级,一级依赖一级,认为只有这样,个人才是安全的。伴随着等级关系出现的,是下级对上级的无条件服从和上级对下级的压迫(与畏强凌弱的性格有着密切关系)。在压迫的过程中,上级觉得很正常,下级同样觉得很正常,因为在他们看来:弱小服从于强大是“天道”。在1937年的南京,这种“等级压迫”在处于最基层的日本士兵那里爆发,而他们的压迫对象自然是中国战俘和平民。强大者屠戮弱小者在他们看来也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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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性格中还有矛盾的一点:作为单个的日本人,是内向的、紧张的、收敛的,甚至是胆怯的;但是,一旦形成集团后,他们便是张扬的、强悍的、富于进攻性的(这又与岛国环境下的心理有关),这种依赖于集团的心理,使他们对集团盲目认同,导致军队在施暴时产生集团无罪感:无论多大的暴行,只要是在整个集团的名义下干的,那么对他们来说就是“天经地义”的。在1937年,进行屠杀的不是这个士兵或那个士兵,而是全体日本军,所以在杀戮的过程中,他们不会有负罪感,这自然也就少了约束力,没有了约束力,暴行只能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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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战是1937年中日正面战场上的最后一役,中国失城迁都,继续抗战;日军攻占南京后,则制造了现代人类史上最大的陷城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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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南京战,有太多的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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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虽是现地日军临时打起来的,但从调兵遣将上可以看出来,他们仍是处心积虑。前面我们说过了,日军中最能打的师团有6个,而南京战,除第2师团没来外(照样屯驻东北,警备苏联),其他5个师团都来了:有的负责打外围(第18师团),有的负责切退路(第5师团国崎支队),有的负责搞夹击(第13师团山田支队),有的负责直接攻城(第6、第9师团),可以说都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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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南京战,在战术上,日本人运用得相当成功:决定进攻南京后,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部在第一时间里作出让第18师团奔袭芜湖的决定,把中国军队沿江西去之路给堵上了;同时又叫第13师团主力、第11师团天谷支队、第5师团国崎支队分别在江阴、镇江、当涂渡到江北,切断了中国军队北退的路线。从正面进攻的部队,则采取了数路并进的方式,最终把南京围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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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日军也存在一个问题,这也是老问题:虽然战术出色,但战略上仍无远见。在攻击南京的命令下达后,各路日军只想着第一个占领南京,而放弃了对向皖南撤退休整的中央军主力的围歼。虽然攻下了南京,但在战略上更被动了:不仅没有迫降国民政府,也没把国民政府打成一个地方政府,而是最终彻底全面地点燃了中国人的抗战情绪,从此真正地陷入了战争的泥潭,一点点走上军国败亡之路(后来日本人发动太平洋战争,实际上跟无法解决与中国的战争有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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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京,更有太多的话要说。对中国来讲,在那个年代,去守一个明知守不住的首都,这本身就充满了悲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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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禧之所以坚持直接放弃南京,就是从军事角度上考虑的,这个城市没法守,原因前面说了。如果宿命一点,历史上西晋攻灭东吴、南北朝侯景之乱、明朝靖难之役、晚清曾国藩剿灭太平天国,每次南京保卫战,最后都以城陷为结局。何况,此次举刃而来的是更为强悍的外敌。南京的地理特点不适合防守,在1937年表现得更为突出:如果日军从江北来,长江还勉强可以被称为“天险”(其实历史已证明,这种“天险”从没起过作用),但现实是日军从背后三面掩杀而来,在这种情况下,长江实际上成了中国守军脖子上的一根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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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南京还得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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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也说了。但这儿得提一点:很多人认为,从持久战的角度看,不该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但事实上,守南京本身也未必不是战略性做法;或者说,在战略上,就未必没一点可取之处。可取之一就是,把日军吸引过来,让从上海退下来的几十个师安全地向皖南等地转进,保存抗日有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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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守与不守,而在于:既然决定守,就应该拿出一个最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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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到江北后,唐生智抱怨这是他二十多年军事经历中最糟糕的一仗,这种糟糕是怎么形成的呢?南京战的关键在于,不该让它成为一个纯防守的战役,更不该最终搞成一个军队从四面集中退向南京,叫日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最终合围的事态,而该尽最大努力在南京外围打个主动的战役。有人说了:当时的情况下,你还指望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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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事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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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战开始后,日军虽新胜,但多个师团在上海耗力非常之大,你这边战斗力下去了,日军那边也很难说不是疲惫之师。通往南京之路上,由于很多桥梁和大路被中国军队破坏,日军不得不遭受河网地形之苦。步兵还好些,尤其是辎重兵和炮兵,大车小车的,每天在泥泞的准沼泽路上“跋涉”,用日本人的话说是“苦不堪言”。另外,在南京战中,日本人在总体上虽然有个合围战术,但具体到直接进攻南京的几支部队,实际上都是各自为战,没一个协调有序的部署,关于这一点,第6师团的炮兵联队长藤村谦抱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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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南京追击战中,日军补给成问题,军粮没保障就不用说了,靠“现地征收”,也就是抢老百姓的。弹药补给站,则设在太仓、平望、嘉兴、湖州,当地守备兵力非常之薄弱,每处最多留两个大队,有的地方甚至只有一个中队。当时的情况是,日军虽然占领了上海和通往南京的沿线城市,但这些地方之间却有着相当大的空当。中国这边,如果拿出几支部队去偷袭这些补给站,很难说不会取得意外战果。但由于中国这边乱了阵脚,没一个出色的战术计划(从上海回撤的部队战斗力不济这一点,并不能遮掩所有问题),所以也就没心思去主动出击了,而是让一队队日军大摇大摆地往南京前线运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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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消极防守,邓龙光第83军在镇江一带布防后,侦察到日军第16师团向句容疾进,并获悉中岛今朝吾的司令部就在第83军阵地前30里的一个村。于是该军参谋刘绍武向邓龙光建议倾力而出,主动截击向南京疾进之敌。该军当时归江防军司令刘兴辖制,邓向刘请示,得到的回复是:守恐不保,还说攻么?结果是:中岛部队很快绕过第83军防线,在这种情况下,邓龙光只好下令放弃阵地,退守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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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1日,紫金山上的教导总队,发现山下麒麟铺一带村落有大量日军,于是就想分兵去袭击,但没被桂永清批准,回答是:万一袭击不成,守卫南京的兵力就更不够了。实际上,直到11日,教导总队还有1万多人的兵力没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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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都退到南京后,对守城这件事,司令部的想法也不明确。通常情况下,守城有三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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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死守,一直打到巷战,作完全牺牲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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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尽力防守,战斗不支的情况下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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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依上级命令而动,不管能否坚持,只要上级下令后就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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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飞离南京时,对南京守到什么程度,没给唐生智一个明确说法。蒋只是说要坚守南京,唐生智则做了死守状,把下关的船都收了起来,又将两艘大型火轮轰到武汉,其他船只由第36师掌握,做出破釜沉舟之势,而且在城中修建了大量战斗工事,大批士兵和军官都做了城破后巷战的准备。12月12日傍晚,中华门失陷后,作为总预备队的第36师已有一部开入城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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