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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审查者对广东也无可奈何,尽管它的矛头更多地是对准蒋而不是日本人。胡汉民的《三民主义月刊》尖锐地挑战企图与日本达成和解的蒋介石和汪精卫。一篇文章比较了在不同的统治者手中丢给外国控制的中国领土的大小。据其统计显示,蒋介石丢失的领土(8513304平方里)超过了以前的任何统治者。作为对比,光绪帝(1875—1907)(2) 丢失的领土为7899997平方里,而道光帝(1821—1850)丢失的领土为5526340平方里。因此,蒋介石对中国现代史上最大的灾难——国家已近于分崩离析——负有责任。(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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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汉民再次抨击蒋介石利用共产党这一借口来避免对日开战。1935年5月初该刊发表社论说:“多年来‘肃匪’一直是一个具有吸引力的标语。……蒋介石并不想抗日,所以现在他飞到了江西,并在最近去了四川和贵州,全都以‘剿匪’的名义!”(34) 但甚至就像胡批评蒋与日本打交道那样,当土肥原贤二在3月初访问香港时,胡本人却会见了土肥原。土肥原希望在南方给南京找麻烦,并尽可能破坏广田弘毅的和平努力。他和胡没有达成协议,但胡对土肥原的接待无疑让南京感到不安。(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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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民众针对和解的行动并没有停止。1935年3月6日,日本副外相重光葵宣布:“中日两国之间的亲善,是因双方发现在已故的孙中山博士和日本人民的东方主义之间存在着惊人的吻合这个结果而形成的。换句话说,作为两个睦邻,日本和中国现在正重新回到它们的正常关系上。”(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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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所有这种公开的讨论极为广泛,基本没有涉及讨论的任何实际内容。从东京和南京传出的公开信号开始暗示某种经济协议正在讨论中,而广田当初曾要求建立一个日本—中国—伪满洲国的经济利益集团。谈判的细节永远也不会正式发布,但中国的媒体不断登出关于中日经济提携的“小道消息”。传出的谣言说日本已向中国提供了一笔可能高达5000万元的款项,以把中国财政和经济建设纳入日本的庇护下。中国曾企图从英国和美国获得借款,但没有成功,而蒋的政府绝对需要资金。(37) 媒体推测日本将向中国提供新的“西原借款”,就是借款附带重要的政治条件。非官方的报道建议,这些条件包括解雇南京的德国军事顾问及其美、意航空专家,而聘请日本人来指导它的军事。(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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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多谣言中,对经济会谈最全面的论述出现在1935年4月16日出版的《东方杂志》上。作者(白苇)概述了日本的态度,这是他从广田、有吉和土肥原贤二的公开声明中收集来的。第一,日本要求中国终止反日活动,并实行一条亲日的路线。第二,日本提出了一个实物交易的方案,通过这个体制日本将从中国获得棉花、农产品、铁和羊毛,以直接交换日本生产的商品。第三,日本将为农业中国建立一套信用制度。第四,东京将给南京提供媒体上广为讨论的大笔贷款。白苇推测日本希望恢复它在中国被“九一八事变”所损害的贸易地位。与此同时,日本由于大萧条引发的贸易战和保护主义,被关在了其他市场之外。日本的提案将为原料提供另外的来源,并为其工业品提供出路以补偿其他市场上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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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苇总结说,是日本而非中国从这份提案中获益。中国的工业化将被扼杀。推销国货的努力将在日本进口的冲击下失败。白苇暗示借款将是政治统治的幌子,且农业方案是想让日本来控制中国的农村经济。最后,日本希望从中国市场挤走所有的西方列强。总而言之,这个合作的方案显然是想进一步强化日本而非中国的利益。(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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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苇的论调是有分寸的,这是由于他在南京审查的影子下行事。海伦·福斯特·斯诺以“薛海伦”的中文名字从北平写来的稿子就不是那么谨慎了。5月18日,她写道:“在维持平衡的另一方,在现代世界中,征服国家和殖民地的兴趣势可不挡。……日本人将剥削中国农民的劳动,她将要按她自己的开价购买其像原料这样的产品,她将用这些原料生产,并加上她可以从他的贫乏资本中所能榨取的利润再卖回给他。”她总结说,中国“将不被允许进行工业化。她不会成为一个现代的国家。因为日本的缘故,她必然继续是一个农业的、政治上软弱及文化上落后的国家”。(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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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许多的批评,但在1935年春季,中日之间的“亲善”活动在继续,并在5月达到顶点,那时日本外相把驻中国公使的地位提升为大使的级别,以作为对中国亲善的一种姿态。(41) 而这种行为是寻求缓和的最强烈的新信号,但事后看来是两国关系“黄金时期”结束的标志。即便南京和日本外务省致力于建立和解的基础,但日本军方制造了一场新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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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最后关头”:日本侵略下的中国(1931-1937) 关东军反对和平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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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军方从一开始就反对广田弘毅的和平举措。我们回顾一下,在1934年12月7日,冈田内阁在军方的压力下,通过了《关于日本的中国政策问题》的文件,这份文件要求东京削弱在华北的国民党权威。在1935年初的数周里,由于中日和解的动力在增强,军方头领开始关注已提出的可能增强南京在华北的势力及其权威的协定。(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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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军的反对是非常明确的。即使在广田对国会发表演讲以前,关东军的将领们于1935年1月4日在大连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军方领导人决定按照1934年12月内阁的举措来实现日本的目标。关东军立即在察哈尔省挑起了与宋哲元军队新的冲突,这就是所谓的察东事件,它一直持续到2月初。因而,广田对南京的建议与北方死灰复燃的战事相伴随。如前所述,新的纠葛在中国造成了人们既对广田举措的可信度,也对他让日本军方支持其计划的能力产生了怀疑。(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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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军对察哈尔蓄谋已久,早就占领了该省东北部地区的多伦,并在1934年初占领了另外一部分地区。1935年1月的争端涉及该省的一个东南角,长城的一个分岔的东部和北部突了进来。在《塘沽协定》时期,日本声称有争议的地区实际上是热河省丰宁县的一部分,因而属于伪满洲国。中方称该地区属于察哈尔的沽源县。即使在今天,中国和日本的当代文献对这次争端的起因仍各执己见。中国的学者将此称为察东事件,并谴责入侵的关东军。他们说,这些争议的地区在1932年9月日军入侵热河前,即已被宋哲元的部队占领。与之相对比,日本的资料仍称此为热西事件,并谴责宋两次入侵了热河的领土,即1933年12月宋镇压刘桂堂的反叛及1934年秋他挑起了一场新的冲突。日本史学家岛田俊彦写道,关键的麻烦是宋的部队“展示了反日的态度及不断地给日本人出难题”。(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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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方和日方的叙述,均认为1934年10月27日在张北发生的一次事件成了1935年1月冲突的背景。这次通常被称为“第一次张北事件”的争端,涉及由天津的华北驻屯军参谋长和日本在张家口领事馆的一名代表率领的一支8名日本人的队伍,他们从多伦北部的察哈尔首府张家口启程旅行。据中国方面的叙述,这支队伍没有正式护照,在张北的南门曾被中国军队短暂地(大约40分钟)扣留过。日本的资料坚称,这支队伍有正式签证和旅行文件,因而是被非法拘禁的。另外,他们称队伍中的一名成员被中国士兵“打了一拳”。无论如何,日本当局立即抓住这次机会,提高了对宋哲元的要求,向张家口和北平正式提出了抗议,并向宋发出了最后通牒:所有中国军队必须在1934年12月31日以前从有争议的“热河省西部”撤走;日本人必须被给予充分的自由,无须检查护照或签证即可在察哈尔全省旅行;在张北的中国司令官必须道歉;必须惩罚犯罪的部队。中方的资料说宋接受了后两个条件。日方的资料说宋接受了所有条件,但后来在1934年底进入了这个有争议的地区,破坏了协议。(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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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1月6日,关东军开始把第八师团从热河向沽源调动。在北平的日本军方随员向何应钦通报了这次调动,谴责宋的侵略行为以及对最后通牒置之不理。战事的规模不算太大。大约2000—3000名日军及10辆坦克、20门重炮和几架飞机在1月23—24日与宋的部队交火,中国方面死伤数十人。何应钦电告蒋介石后,与日本在北平的官员举行了会谈,并提出了和解。何和宋均不想挑动日军的进一步进攻。(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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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日,宋哲元的代表在一个小镇大滩与关东军举行会谈,宋接受了日军的大部分要求。他把军队从一个大约700平方英里的有争议的地区撤出,这里将由热河的自卫队担任警卫。日军还发表了一项声明:如果宋在任何情况下威胁了伪满洲国,“日军将独自而坚决地采取行动,但其责任将由中国方面承担”。另外,如果中国军队“企图巩固其防线”,日军将视为敌意行为。(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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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东事件作为一次军事冲突,其规模属于中等,但具有几个重要意义。首先,关东军成功地阻碍了广田弘毅和南京新一轮和平运动的启动。广东不失时机地抨击南京新的妥协。在一篇题为《日军侵察》的社论中,胡汉民的《三民主义月刊》指出,南京继续其“先屈辱,再妥协”的方针。文章然后把广田的和平声明与日军对察东的进攻进行了对比。(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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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方对察哈尔的计划同样有具体的动机。该省以藏有中国最丰富的铁矿而著名,据一份调查称,该省的铁矿储量大约占中国(不包括满洲)总矿藏的40%。(49) 尽管如此,察东事件最重要的意义是其与蒙古“独立”问题的关系。关东军早就想要建立一个与伪满洲国类似的蒙古——一个在其操纵下的傀儡国家。1933年夏,关东军建立了一支由小矶国昭率领的特种部队,以实现这个目标。日军把多伦作为他们从事这项工作的大本营,并建立了一支由一名既不会说、也不会读蒙文的汉化了的蒙古人李守信率领的蒙古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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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军头目希望对中国蒙古人发自内心的怨恨加以利用,许多蒙古人对民国年间兴起的越来越多的汉人向内蒙古移民心怀不满。1932年冬,由德王率领的一支蒙古代表团从察哈尔北部和绥远省来到南京,提出了蒙古独立的要求。中国政府迟迟不予答复,直到蒙古王公们向日本人发出建议。此后,南京突然做出了反应,并于1934年4月允许建立在德王和云王领导下的蒙古地方自治政务委员会。(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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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王公们对南京的让步并不满意,而是继续与日军举行商谈,进行挑拨离间。1934年6月土肥原贤二访问内蒙古,并竭力劝说德王加入日本阵营。对此,蒋介石于1934年8月提出了每月支付给蒙古王公们15万银圆的建议。蒋甚至还试图通过个人外交预先阻止蒙古和日本的联系。1934年11月6日,蒋、端纳(一名澳大利亚人,在为张学良服务6年以后,大概加入了蒋的私人顾问中)及宋哲元在一次短暂的华北之旅中,从张家口来到了绥远省首府归绥(呼和浩特)。蒋在那里亲自接见了德王和云王,他们则施加压力,要求更多的金钱。(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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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也试图做出一些恐吓。德王的一名特使韩风林在北平被宪兵总署逮捕,并在后来大概是作为一名日本特务而被处死。土肥原贤二试图利用它来反蒋。在蒋访问北方之后不久,土肥原很快就向德王提交了一份秘密报告,说是蒋亲自下令处死了韩。(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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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南京与土肥原贤二争相获得蒙古的归心。关东军利用第一次张北事件和察哈尔事件来削弱宋哲元在察哈尔的影响,以增加其特务们的行动自由,并推动德王与日本人合作。在沽源设立的非武装区,为建立另外一支伪军提供了理想的场所。(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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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媒体显然意识到了察东事件与蒙古问题的关联。例如,《时代公论》上一篇题为《察东事件之认识》的文章直言不讳地指明了这一点。文章总结说,日本人所说的沽源是热河一部分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它最终目标是蒙古全境和西北,而进入察哈尔只不过是其侵略进程中的一个步骤。(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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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关东军在察东事件中为其代理人赢得了更多的便捷,但它并未放慢中日会谈的势头。因此,在2月底,土肥原贤二到华中和华南进行活动,以企图与蒋介石的对手们进行联系。如前所述,他在香港走访了胡汉民,并且到广西会见了那里的领导人。土肥原甚至在广田弘毅企图与蒋签订一个协议时,希望拆蒋介石的台。当1935年3月23日苏联同意向日本出售其中东铁路的股权时,关东军的机动能力增强了。这削弱了苏联对伪满洲国的威胁。(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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