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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1日,正在索契以南阿德列尔疗养的斯大林接见了由莫斯科赶来的周恩来和林彪。据中方翻译师哲回忆,会谈是在餐桌上举行的。斯大林先是把朝鲜人批评了一通,接着询问周的意见。周秉承毛泽东的旨意,一开始就诉苦,摆了一大堆不利因素之后,试探性说道:“不出兵较好”。这可能就是他本人的真实想法,但在斯大林听来,无异于中国人又在讨价了。“大老板”以退为进:“在这种情况下,[朝鲜]与其进行无望的抵抗,最终会被敌人消灭,就不如早点主动撤退……”周恩来没有料到他竟会如是说,愣在那里。斯大林笑了笑,把对毛泽东说的理由又简要陈述了一遍,继续装悲情:“我们两家都得承担起这个重担。建议把我们商谈的这个情况,即撤退的意见,立刻电告金日成,不能拖延时间”。根据苏方翻译费德林的回忆,周恩来在此时提出了他受命要问的问题:如果中共出兵朝鲜,苏联能否保证空军掩护。[155]接着,两个翻译的回忆吻合了,也就是斯大林基本上答应了中共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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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早已声明过,我们的军队已全部撤出朝鲜了,现在我们再出兵到朝鲜去有困难,因为这等于我们同美国直接交战。所以设想,中国可以出动一定数量的兵力,我们供应武器装备;在作战时,我们可以出动一定数量的空军作掩护。自然,也只限于在后方和前沿活动,而不能深入敌后,以免被敌人击落、俘获,这在国际上会造成不良影响。[156](强调为引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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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斯大林随后附加了空军需要“至少两个月”时间准备。接着他又充满诱惑地谈到了自己曾经设想如何装备中国的陆军(步兵、炮兵、工兵、坦克部队、机械化部队等)、空军并设法帮助建立海军(这是要花很多钱和时间的)。这可能是斯大林1月底之前的真实想法。他进一步劝诱说,在战时组建部队要比平时更快更好。斯大林的表态和毛泽东7日的要求是吻合的,但新提的时间限定,是出国前没有预料的,周恩来当然不敢妄加评论,也没有收回先前不出兵的言论。他可能认为毛泽东所给“两种意见”的指示一开始就让谈判真的成其为谈判。既然斯大林已决定放弃朝鲜,那么周无论从本心抑或就权限方面都不便置喙,只有依此向毛泽东报告。[157]面对周恩来的反应,斯大林宁愿相信毛泽东7日电的出兵承诺,于是竟破例与别人而且是个外国人(周)联名致电北京,为的是要毛泽东斟酌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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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上述理由及周恩来同志报告的假如中国参战而给国内带来的不利因素,我们一致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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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尽管国际形势有利,但中国军队因目前尚未做好准备,不应进入朝鲜境,以免陷于不利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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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果部队已经越过边境,也只能在靠近中国边境一带的山区而不应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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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部分朝鲜军队应在平壤和元山以北的山区组织防御,另一部分军队要转入敌后打游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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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把战时应征入伍的朝鲜人中的优秀分子及指挥员分批悄悄地调入满洲,在那里把他们整编成朝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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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平壤和北朝鲜山区南部的其他重要据点立即疏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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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中国同志所需的用于重新装备中国军队的坦克、大炮和飞机,苏联将充分予以满足[их удовлетворить полность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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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您的决定。[Ждем Вашего решени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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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名:菲利波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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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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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11日[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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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斯周谈判并没有结论。[159]值得注意的是,斯大林也未按他所说,把这一消息立即通知平壤方面。北京12日下午3时半,该电经驻华大使罗申当面交给毛泽东,毛按照字面意思,当即予以接受。6个半小时后,罗申又收到毛泽东的书面回复:“我已命令中国军队停止(прекратить)入朝行动计划”。[160]直到此时,斯大林才以埋怨中共的口吻,添油加醋地把撤退的命令发给了平壤,留下一个大感意外而沮丧的金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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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毛泽东电告彭德怀,情况有变,速回京开会。彭连夜坐火车由安东返沈阳,并于13日正午到达北京。下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紧急会议。尽管理智已经杜绝了军事行动的可能,但毛泽东心系台湾,还是力排众议,第三次决定出兵。“只是在两个月或两个半月内如遇美军空袭则要忍受一些损失”,毛泽东告知远方的周恩来,“总之,我们认为应当参战,必须参战”。[161]这下轮到周大感意外而沮丧了。他刚刚飞返莫斯科,回到公寓内坐下来准备喝茶水,毛泽东的参战电即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后“他一言未发,双手抱着头,陷入深深的沉思”。[162]新的指示电要周恩来就近洽谈租借苏联军事装备的形式。周立即找到也是从阿德列尔刚刚飞回的莫洛托夫,报告了北京的新决定。斯大林获悉后,喜出望外,表示苏联对提供给中共的军事装备给予信用贷款,并将出动16个团的喷气式飞机进行空中掩护。[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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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毛泽东与彭德怀拟定初步方案,即已集结在鸭绿江左岸的4个军(12个步兵师)、3个炮兵师及高炮团、汽车团、工兵团于10月18日或19日分批过江,先在平壤至元山线以北的山岳中组织防御。[164]这其实就是林彪“出而不战”的策略。[165]一个大胆却又保守的计划,其矛盾性根源于出兵决策本身。正当彭德怀往返于沈阳与安东之间密切部署的时候,问题再次发生。离出发日期还有一天,17日,彭又接毛泽东来电:“明日乘飞机来京”。[166]18日清晨,彭只得再度飞回。周恩来报告了斯大林的又一决定,苏联只派空军在中国境内,两个月或两个半月后也不准备进入朝鲜。毛泽东此刻“不论有天大的困难”,仍命令中国志愿军按期进兵。[167]他所要的就是“渡河,渡河,渡河!”中共出兵的政治意义已经远胜于军事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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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4-15日,被这一切蒙在鼓里的美国总统杜鲁门亲自飞到太平洋马绍尔的威克岛与他的将军麦克阿瑟会面。据杜鲁门回忆,在一个多小时的单独谈话中,将军两次向他表示:朝鲜战争胜利在望,而中共不会干预。[168]10月18日,26万中共正规军开始秘密渡过鸭绿江。[169]中国的朝鲜战争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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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溪到长津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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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毛泽东访问莫斯科的时候,延安的老朋友、越共中央主席胡志明来到了北京请求军事援助。当他得知毛周都在苏联时,立刻要求中共安排他访苏。2月6日,胡志明乘坐飞机秘密抵达莫斯科,斯大林没有马上见他。对于这个亲华的印度支那共产党领导人,莫斯科并不信任,采取了与对待朝鲜迥异的态度。毛泽东说:“斯大林不大愿意接见胡志明,他不了解胡,说不知胡是不是个马克思主义者。我说胡是个马克思主义者,是越南人民的革命领袖,还是见一见他为好”。[170]几天后,在中共驻苏大使王稼祥的陪同下,斯大林会见了胡志明,并把援越的义务完全推给了中共;当胡不合时宜地提出要仿照苏中签订同盟条约的时候,斯大林毫不犹豫地婉拒了。[171]据赫鲁晓夫回忆,胡志明曾掏出一本苏联杂志,用孩童般的眼神,向斯大林索要签名;当时是签了,但很快斯大林就反悔了,又派秘密特工给偷了回来,“因为他担心胡不知会拿去干什么”。[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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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越南北部还有国民党由华中、西南败退的多个番号军队残部,共3万余人,此时已非中共关注的对象。他们大多在入越后不久即被法国殖民军缴械,“不仅武器弹药全被没收,就连身上的小刀也不例外”。这些国民党军人不得不动手盖房子,自给自足,“但所受的待遇却比俘虏还不如”。[173]他们并未因朝鲜战争的爆发而获得法军信任,后来悉数被殖民政府软禁在富国岛和金兰湾,长达三年之久,绝大多数人最终去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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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7日,刘少奇征得毛泽东首肯后正式派中央军委办公厅主任罗贵波担任中共驻越南联络代表,罗当时并不知道一去就是8年。4月12日,胡志明采纳罗贵波的建议,致电北京要求援助3000吨粮食作为越共7个月的军粮,同时在云南和广西训练1.5万名战斗员。[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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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后的4月17日,毛泽东批示:从二野、三野、四野各抽调一个师的干部(包括师、团、营各级顾问),从三野选调顾问团本部工作人员,从四野选调一个军校的全套教员和顾问。[175]随后正式任命日后指挥奠边府作战的韦国清为中共赴越军事顾问团团长,并在云南省内设立越南军校,第一期就招收了印支共选送的4000名学员。[176]该越南陆军军官学校后迁广西,数年内受训者达上万人。[177]5月,越共刚刚组建完毕的主力第三○八师(原大团)1万多人北上云南砚山,接收中共赠予的全套武器装备等,随即在二野云南军区副司令员庄田以下军、师、团、营、连、排干部的指导下,开始集中整训两个月。[178]越共另一支主力部队第一七四团和二○九团,则进入广西龙州,由广西军区负责整训。顾问团成员中原本有不愿意去的,刘少奇在北京接见他们时动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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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解放了大陆,蒋介石能甘心吗?帝国主义特别是美帝国主义能甘心吗?台湾还有几十万军队,又占着沿海一些岛屿,准备干什么,不是企图反攻大陆吗?……如果朝鲜、越南被帝国主义占领,在我们的东面南面形成了对我们的包围,我们能安全吗?这是首先要大家深思的。共产党人是国际主义者,国际主义就是不仅要解放自己的国家民族,还要解放世界上所有被压迫的国家和民族,包括帝国主义国家被压迫的人民,在全世界建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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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远征军发动了春季攻势,占领了越共中央所在地太原和红河三角洲产粮区,并沿着越北边境东西走向的第四号公路积极布防,企图隔断越中之间联络。就在朝鲜战争爆发一个月前,5月25日,越共攻占了四号公路上的法军据点东溪,但两天后,法军出动伞兵部队,一举夺回,并顺势加强了四号公路的守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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