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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55 见到这种经营方式实在有违常规,我便萌生了退意,决定六个星期一到,就知会克拉克,不准备住满半年,但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直到他找到我的继任人。后来,我又发现,克拉克的薪水是每月一千块中国货币,但欠薪已有半年了。这一发现,更坚定了我离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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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57 我履新三个星期后,一个星期六的上午,《英文导报》的广告经理斯坦利·弗赖尔(Stanley Fryer)一头冲进我的办公室,样子极度的惊惶。弗赖尔后来成了我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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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59 “克拉克下星期三要回美国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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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61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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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63 “那谁来坐我的位置?”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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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65 “你不知道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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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67 “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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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69 “出去拉广告时发现的。”弗赖尔道,“我在美国运通公司发现他给自己、太太还有两个孩子买了去芝加哥的船票。在一家裁缝店,我又发现他下了紧急订单,要做五套西装和一件大衣。在我们报纸登广告的鞋匠也说,克拉克在他那儿定做了六双新鞋,最晚必须在星期二交货。从公司账簿上可以查到,克拉克已经把欠他的薪水全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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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71 报社大概突然发了笔什么横财,但这已经与我无关了。我思忖,克拉克既然对我封锁消息,显然是瞒着我另请了高明,趁自己不在北京期间,来接替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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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73 由于星期一不出报,谈话后的翌日,即星期天,我便在客厅里与人打桥牌作乐。打到一半时,突见克拉克随随便便地走了进来,大声对我说,有要事与我商讨,让我请客人离开。我的朋友们听了,都很识相,各自告辞走了。我则做好了准备,等着平生第一次被人炒鱿鱼,只是在好奇,不知克拉克会找个什么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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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75 他开门见山道:“告诉你件意外的事,星期三我要回美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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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77 我顶了回去:“一点都不意外,早就听说了,知道你买了船票、西装,还做了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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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79 “怎么会……”他刚要接口,我举手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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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81 “我哪里听来的还有什么相干?我想知道,你打算让谁来替你经营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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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83 “怎么啦,当然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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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85 “不是我,”我强调,“你全都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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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87 接下来那半小时,我回想起来便打寒战,因为我被他弄得极不舒服,心里满是厌恶。克拉克先是说,他对我们白纸黑字写下的协议“没有搞懂”,继而又大声抽泣开了,说他太太病得很严重,必须即刻就启程。见我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才说,他太太快要瞎了,得立即开刀,才能保住她的视力。而唯一能做这项手术的医生在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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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89 最后,经不起他的软磨硬泡,我只得违背自己的心愿,同意待到1927年春。作为交换,克拉克同意付我每月一千元,但如果需要另外雇人协助我采访的话,工资必须从这一千元里出。他自己房子的租金还由他负责,我则支付他的所有仆人的开销,伙食也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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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91 出乎意料的是,他轻易就同意以北京英文导报公司总裁的名义给我一封信,授权我在他缺席期间,全权制定报纸的新闻及社论方针。由于我跟报社的诸多董事都碰过面,知道无法与他们在公司方针上达成共识,便坚持克拉克在信中另加一段说,在他缺席期间,若有任何董事干涉我的管理,我便不必等到他归来,只需提前二十四小时通知,就可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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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93 星期一,正式协议便送达我的手里,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后面发生的事,给了我一个教训,知道从此以后,对于一切协议和法律文件,都要一再推敲,大意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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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95 克拉克一家定于星期三下午乘1点半的火车前往天津。12点半时,克拉克急急跑进我的办公室道别,祝我一切好运,又为自己匆忙离去道歉,说太太和孩子们已经等在外面的出租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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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97 五分钟后,一个中国职员送来一封克拉克的信,上面直截了当地指出,他与我的书面协议授予我的权利“只包含新闻部分”,并通知我说,所有社论一概须由董事之一的德怀特·爱德华兹(Dwight Edwards)撰写。爱德华兹的正职是北京基督教青年会的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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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499 阅毕,我一下变得怒不可遏,冲出门去,跑过院子,闯进了克拉克的私人办公室。他正费力地往身上套那件新大衣。我对他说,我一收拾完东西,马上就走。他一听,再次向我求开了情,而且哭开了。于是我一错再错,又傻乎乎地作了让步,同意留下。但是,我在让步前,与他重签了份协议,双方在证人面前签了字。协议说,我对报纸的新闻方针与内容有绝对控制权,我不得受到干涉;并规定,德怀特·爱德华兹必须与我就社论的方针及措辞取得一致,否则任何社论不得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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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501 由于采取了这种联合检查制度,在克拉克缺席的近八个月里,报纸只发表了三篇社论。这段时间里,中国要事频仍,件件都对美国的对华政策具重大意义。但爱德华兹禁绝了我的声音,我也如法炮制,禁止他在报上出声,因为我无法同意他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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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777503 1926年秋的北京,是个奇怪的政治真空。各国的公使馆和大使馆运行如旧,而北京的政权,却已实在谈不上是整个中国的政府了。各国外交官上任时,备案的地方虽然都是在所谓的外交部里,却都坦承,“北京政府”的实际权力,出不了古都城墙外三十英里。外交部的功能,只是用来存放各国给中国的文件,而这些文件,也只是例行的法律及外交公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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