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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外国记者总部的沈阳大和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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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也有个讨厌记者的美国官员,与林白的态度几乎如出一辙。他屡次对我撒谎,每当有美国人遭日本人虐待,或美国教会组织遭日本人侵犯,总是矢口否认知道任何详情。而我早就确悉,相关的文件,就在他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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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类的官员其实不乏其人,总是从美国记者处榨取消息,然后当作自己的情报,上报华盛顿邀功。有一回,他的谎言实在过分可恶,惹得我当场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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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脱口指责道:“你老是从我这里挖秘密消息,却一直对我封锁新闻,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你骗了我多少回,我受够了。总有一天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咱们走着瞧,不管是等几个星期,还是几个月,我总会抓到一条你漏过的独家新闻。到时就让国务院来敲敲你的榆木脑瓜吧。不这样的话,你是不会好好对待美国记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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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真是运气奇佳,不出三日,便遇到一次机会,可以教训一下那个冥顽不化的家伙。我自然充分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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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耶稣教的玛利诺兄弟会有个传教士,不幸遭中国的土匪绑架了。土匪威胁撕票,除非日本人赎票,代价是十万两银元、十万发步枪子弹,外加其他物品,如相机、胶卷、无线电等。传教士身处险境,生命堪忧。此事广受关注,纽约对此事的关注度尤高。日本人也忧心忡忡,因为发生绑架之地,属于他们所说的“安靖”区域,而且华盛顿也施加了压力,要求日方解决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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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位美国官员争吵后的第三晚,我的电话响了,时间已是11点多了。对方是日本陆军新闻官渡少佐(译音)。他说,传教士已经被赎回,付给土匪的赎金是一万四千银元。被救人质将于明日上午10时抵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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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渡是否已知会美国当局,他说没有。我又问,其余记者是否知道这条消息。他说,他正准备逐个通知,我是第一个,因为他的名单是以字母顺序排列的,我排在第一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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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请求的口气道:“渡,先听我说,这件事很重要。请你先别通知任何人,我们到酒吧碰个头喝一盅吧。我要跟你谈谈我的想法,而且我保证,决不要求你对其他记者保密。在跟你喝酒前,我决不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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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渡与我在大和饭店的酒吧碰了头。我向他解释,关于这条消息,我必须写一篇不容置疑的独家新闻,因为要给那个美国官员一个教训。少佐也不喜欢此人,因此便一口答应将新闻的发布推迟,直到第二日教士抵达沈阳时再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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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怀恶毒的喜悦,打完了报道,有意拉长篇幅,绘声绘色,刻画细节。《纽约时报》终于抢到了独家报道,而美国政府对救人一事却一无所知,直至时报送到了华盛顿国务院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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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我的电话又响了,这回是那位美国官员。他显然受了惊吓,说他已在楼下,能否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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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忙死了,再过二十分钟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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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了一杯威士忌加水,靠在椅子上享受。二十分钟不到,电话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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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忙着。不,别上来,我有个秘密访客在。这样吧,半小时后,我跟你在酒吧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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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房间里等了四十分钟才下楼,优哉游哉地进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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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饱受了折磨,一副可怜相,真是罕见。他问了许多问题:哪里得来的新闻?什么时候得到的?能肯定消息的权威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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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惨兮兮道:“国务院认为,我应该在消息没发表前,先向他们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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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的问题,我一概拒绝回答,只顾自己侃侃而谈。我一项一项,历数他对我等美国记者犯下的斑斑劣迹,最后厉声责问:“为什么你老不给自己的同胞提供新闻,做得还不如这儿的英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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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从上衣的内袋里掏出四页电报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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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拿着,这是我上午11点15分发出电报的复写纸。那位教士10点到了这儿,我采访了他。整个故事已经到了纽约了。而且,根据我的要求,纽约已通过电话,将全文传给了华盛顿分社,再由华盛顿分社将稿子送到了国务院。这里的内容你可以随便用在你的报告里了,用多用少随你。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注明我是你的消息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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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副本拍到他面前的桌上,起身离去。从此之后,他便成了我的绝佳消息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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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一个国家,是无法做到干净利落的。但日本人征服满洲时,比之于1937年后对中国沿海地区的征服,要顺当许多。当然,在满洲也有屠杀,有对平民的威胁,有对财产的粗暴没收,有经济上的不公平现象。在军事进攻阶段,这类情况看来是难免的。但在1931及1932年的满洲,日军的行为,比之他们1937年后在长江流域一带的行为,相对要规矩些。就征服行动而言,这样的行为,已经算是不能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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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将此归因为两点。其一,征服满洲时,日本尚心存疑虑,不知美欧会有何种反应。事情刚刚开头,还在尝试阶段。其二,最主要的因素是,征服满洲的部队是纪律严明的正规军。而到了1937年时,长江流域的日军大多是仓促征召的退伍老兵。他们曾按日本的兵役法在军中服过役,后来又重回平民生活多年。其中的大多数极不情愿离开自己的农田、商店或工作。同时,长江流域各场战役的指挥官,大多为脱去制服已久的预备役,要不就是暴力的“少壮派”成员,曾因参与各种政治暗杀,或因参与1936年东京兵变一类活动,而遭受惩处,被剥夺军职。这些人一旦权力重新在握,自然会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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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同样原因,1937年,驻华北日军(比如驻平津地区日军)的总体行为,也是远胜于长江流域日军的行为。华北的日军是老练的正规军,而成千上万运往华中地区的日军,大多是新招的流氓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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