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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到最后,大家也乏了,这时有个人灵机一动,说:“咱们开会的地方不是叫安福胡同吗?得,干脆叫‘安福俱乐部’得了,名字吉利,说起来也好听。”大伙一想,这名字好啊,安福安福,安国福民,这不正是本团体的一贯宗旨吗?好,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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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定好了,安福俱乐部便在次日……3月8日……宣告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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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福俱乐部成立之后,随后便设立了干事部、评议部、政务研究会等结构,而干事部又细分为文牍、交际、会计、庶务、游艺五课,其中又以交际、会计最为核心。有人也许会奇怪,这搞政治嘛,当然要善于“交际”,但为何“会计”也是核心业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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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倒是个好问题,且容笔者慢慢解释。所谓“安福俱乐部”,到底是个啥玩意?是政党吗?不是。它既没有党纲也没有章程,更没有统一的信仰体系,不过是一些亲皖系的政客集合,而且它的成员又不稳定,大都以投机为主,分分合合,有利则来,无利则去,实则是王揖唐等皖系核心政客驱使的一群乌合之众。既然是乌合之众,那什么让他们聚合在一起呢?太史公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白了,就是一个“利”字。安福俱乐部幕后的真正老板并不是王揖唐和曾毓隽,而是徐树铮,王、曾不过是前台的马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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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徐树铮有何等能耐,让这些自命不凡的“政治家”们为皖系利益而上下奔走呢?对此,徐树铮曾一语道破天机:“我用金钱让他们做事,不担心他们不为我效劳。这些人所希望的无非是功名利禄,我将尽力满足其欲望,还怕他们不跟着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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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利禄,我所欲也,是人便有欲望,有欲望就容易受制于人,这世间有几个搞政治的能做到“无欲则刚”的地步?那些在官场上上下钻营、四处奔波的人,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金钱女人,倘若欲都没了,还搞什么政治?所以,往安福胡同里钻的人就跟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天性使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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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人要问,徐树铮的钱从何来?据统计,主要有这么几笔大款子,一笔是徐树铮在做关内奉军副司令的时候,挪用了军饷四十万以用于选举运作(后被张作霖发现而闹僵);另外一笔则是梁大财神梁士诒资助了二百万元……可梁士诒凭啥资助这么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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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梁士诒本是交通系的党魁,算得上是清末民初的第一理财高手,他所把持的交通系(交通部、交通银行及其相关的铁路建设投资所构成的无形体系)更是当时的大肥缺,可惜因为在洪宪帝制中表现得过于露骨而遭民国政府通缉,这时正好跳出来献金,试图来个咸鱼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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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各皖系地方督军在选举期间对安福系的活动也多有补助,比如奉天督军张作霖、安徽督军倪嗣冲、黑龙江督军鲍贵卿等人,据说各出了数十万元。除此之外,也有人说安福系的财源还可能来自日本的西原借款,此款原为对德参战之用,也被挪为选举费用;再者就是说盐税被挪用。总而言之,有了这些钱,选举工作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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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树铮的幕后指挥下,王揖唐、曾毓隽等人指挥着安福俱乐部的皖系党羽走卒,由他们分持巨款,奔走各省,以图包揽各地选举。在这些人的暗中操纵下,各种选举丑剧就不免以常态出现了,什么高价买票、什么军警干预、什么抽换选票,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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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以陕西为例子,该省的参众两院议员定额为19人,徐树铮提名12人,留7名给督军陈树藩自行把握。在选举过程中,陈树藩以张作霖为榜样,非但指定人选而且派军警现场监督,有三人未按照指定名单投票,被陈树藩查出后将之逮捕,险遭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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贿选也是一大特色。据说安福系在每省的计划是十万元,落实到实处,则初选每票一至两角钱,到复选阶段,票价则升为百元以上,加上运动费、交通费,都是大有可观的。既然选票已经被收买,投票的时候就未免肆无忌惮了,譬如自填自投者有之,反复投票者有之,在察哈尔多伦的投票,监督人竟自投两千余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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贿选还算好的,选举过程中有时还会出现暴力。譬如在江苏江宁,在投票过程中竟然发生硬抢选票的事情;江苏无锡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投票之日,突来顽民,到所便抢选举票十张;不予则大肆殴打,毁坏器物,扰乱秩序”;安徽安庆的投票日则“有五六百人蜂拥入内,抢夺选举票、签名簿,且互相殴斗,拳足交加,有杨某被打得头破血流,一时人声鼎沸,愈集愈众,实难排解”,闹到最后,“所有执事人员见势不佳,均抱头鼠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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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热闹场面,正如当时人写诗讽刺的:“投票场为打架场,公民气象本轩昂;能文能武谗人杰,姓氏还教千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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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选举终究是进行了。在皖系控制的地盘,如陕西、山西、安徽、热河、黑龙江等地,安福系果然大获全胜,其议员席位几无旁落。至于在直系控制的地盘如江苏、湖北、江西等地,安福系党徒虽然没有那么猖獗,但“银弹战术”的威力还是很大的,结果也大有斩获,令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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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9日,徐树铮就选举结果致电各省督军:“各省区参、众选举已揭晓,其成绩以奉、皖、黑、晋、热、察、中央各部及蒙、藏为全胜,吉、豫十之九,京、绥五分之四,鲁、苏四分三,直、赣、浙三分二。以上选员得人,为国称庆,吾兄闻之当亦为之快慰也。其延期省份,待得续报,再行奉闻”,其得意之态,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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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选员得人”,便是入选者皆为皖系囊中人也。7月底,选举结果全部揭晓,共选出参议员147人,众议员325名,两院合计472人(原定应为576人,但西南各省不参与,因而减去百人之众)。在这些议员中,安福系人数达到330余人,而由直系支持的研究系则只获20余席,可谓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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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也许会奇怪,梁启超的研究系不是为皖系重开国会而鞍前马后、拼命卖力吗,如何会落得这个结果呢?其实这也不复杂,因为研究系本身也有政治野心(他们倒还算懂点议会政治),重开国会本就夹杂自己的野心,但安福系岂能不知?因此在选举开始后,研究系便被视为安福系的第一死敌,成为重点防堵对象,而研究系的人又不如安福系那样财大气粗,虽然后来及时的投靠了直系,但终究无力回天,遭遇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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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结束后,接着就该召开国会了,而召开国会后的重头戏,便是选举总统……这可是万众瞩目的大事情,容不得一点疏忽。当时最有资格去竞争这个位置的,当然是冯国璋和段祺瑞。冯国璋是代理大总统,顺势转正也属名正言顺,而老段正要雄心勃勃的推行他的“武力统一”大策,也是非总统不行;再说了,安福系这么卖力的四处奔走,大把大把的银子哗哗的花出去,难道是给冯国璋抬轿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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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因为双方争夺太厉害了,反使得这个位置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要当不成,你也别想当。冯国璋在国会选举的初期,也是非常热心的,他这么个小气的人,居然也从私囊中拿出四十万(也有说是六十万的)给自己的党羽去奔走,但后来局势的发展,冯系明显落于下风,冯总统也开始心灰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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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1918年后,冯国璋和皖系也算是较量了几次,但不管是“和战之争”还是国会选举,都是以冯国璋落败而告终。对于这样一个空头大总统,冯国璋曾跟人说:“总统一席,有人不愿我久居,我自己也实在不愿再干下去,只求有人接替,便可早日脱离。我已经准备好了外面的私宅,继任之人随时可进府来居住。现在我无事可办,不过是一个看守印信的人。”在安福系把持了国会选举后,冯国璋自知无望转正,更是多次发表谈话,表示自己不愿继续担任大总统,宁可选择回到河间老家“耕种自活”,退出政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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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2日,第二届国会在北京正式开幕,因为这届国会主要由安福系政客把持,历史上又将之称为“安福国会”。国会开幕之日,原来的临时参议院也因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而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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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幕的当天,冯国璋发表通电,再次袒露自己的告退决心:“今距就职代理之日,已逾一年,而求所谓统一平和,乃如梦幻泡影之杳无把握,推原其故,则国璋一人,实尸其咎……所冀国会议员,各本良心上之主张,公举一德望兼备,足以复统一而造平和者,以副《约法》精神之所在,则国本以固,隐患以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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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国璋在告退通电中的“足以复统一而造平和者”这句话,实际是将了段祺瑞一军,也就是说,新任总统须以和平为大策,而不容许武夫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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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祺瑞当时也很为难,一来皖系的党徒们非要把他推到总统这个位置上去了,不然他们岂不是白忙乎了?再说了,那些安福议员们可是拿津贴的,每个月300大洋,选举段祺瑞出任总统一职,岂不是信手拿来,一句话的事情吗?但是,西南各省是坚决反对段祺瑞出任总统的,他们连着安福国会都反对,指斥为“非法国会”;而冯国璋的表态也大大影响了地方上的直系军阀,曹锟和长江三督再次联手,反对段祺瑞出任总统,前线的大将吴佩孚更是屡发通电,声言支持和平,明摆着是要给老段施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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