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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会办报目的只是宣传动员,并非传播新闻,更非探寻真相。于是更多的“非典型性”新闻,不断地出现在同志会的刊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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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贡自流镇有两位“性工作者”(娼妓),一名李春林,一名毛黄氏,也要为保路会捐款,一位捐龙洋600元,另一位捐200元。据说同志会起初还不肯接收,“二妓哀求不已,始允暂存,留作将来购股之用”。简报的编辑总结拔高道:“亦青楼中之热心爱国,不可多得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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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学道街刘墨宝去世,还没下葬,其妻徐氏居然也不顾灵柩,先“携银四十两来公司,愿捐作本会经费”,据说这是其夫君的遗愿,而她家里还有三名幼女需要抚养。同志会再三婉拒后,徐氏“恳收再三,始持银含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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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牛华溪一个姓倪的10岁女学生,找出自己的压岁钱5元,“泣恳”其师代寄成都以作保路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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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陇县有个叫鲜星一的师爷,曾经在德国领事馆担任文案,“因意见不合,投笔归里”,本有终老林泉之志,此次为保路同志会而复出。其妻张氏正在娘家探亲,闻讯后立即返家,向丈夫表决心说:“倘有不测,先生以身殉国,妾誓以身殉先生。保路同志会即妾死所也,虽有遗腹弗恤也。”只是不知夫妻的闺房决心如何却又传播到报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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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雷人的是,还有位女同志写信给保路会预约自杀。据说,这位名叫秀参子的外地女子和家人历游到金堂赵镇,接到丈夫从成都来信,谈及川路的纷扰,认为“近今世界均势政策,外债未尝不可”,该女子对丈夫如此观点大不以为然,不仅回信“规谏”,而且要请保路会告知她代表赴京之日,她已经决定在这一天“北望自刎,以送代表,以拼于代表争死之先”。当然,这个故事没下文,很像是同志会文牍部的秀才们编的小说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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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智画报》在9月4日刊登一篇《羞死那无志气男儿》,说是崇义桥地方保路同志协会成立后,派人在火神庙演讲动员,听众不少。散会后,同志会的人在神道碑前看见一个妇人坐在路边放声大哭,问她为何,她说:“我哭的根由有三宗:一为朝出奸臣,卖路于外人;二为本地方少爱国的男子出来争路;三恨自己是个女人,不能担任一切事务。”显然,这篇报道就是要刺激一下“本地方少爱国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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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怀照例是女同志们的诅咒对象,成为各种情绪宣泄的出口:“卖国卖路,欺君蔽民,乃我四万万同胞不共戴天之仇。”有女诗人写诗痛骂,大大提升了谩骂的技术和艺术含量。最为夸张的是成都外东区女界保路同志会写给四川保路同志会的“报告成立函”,这个故意选在观音娘娘生日这天在观音阁内成立的女子同志会,在列举了古今中外一大堆杰出女性后,以说大书般的口吻痛骂盛宣怀,并且“问候”了盛家男女老幼,充满了怨毒和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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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盛宣怀!尔真无良心者也;尔真蔑视我先朝之明诏也,尔真欺凌我华胄之子孙也,尔真卖绝我四万万方里之版图也,尔真杀掠我四百兆人民之生命财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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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盛宣怀!尔真死者也;尔真是鬼作祟者也;即割脔尔妻子,肉剥尔父母,掘毁尔祖宗之坟墓,烹酝尔身,以分享吾民,恐犹不足以赎尔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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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盛国贼!尔岂谓川中无人耶?今者各地同志会之成立,十已八九,全川人民联络一气,誓死进行,认定宗旨,约破而奸谋破,保路而全国保,外款虽多,其如我民之不借何!路归国有,其如我民之不愿何!众口铄金,聚蚊成雷;泰山虽高,基于土壤;江海虽深,成于细流。堂堂中国,以衣冠礼乐之乡,文明灿烂之地,岂令魑魅魍魉横行,无毫发之忌惮,恣睢不法,为所欲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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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鼓词把“四万万人口”弄拧成了“四万万方里之版图”,而“外款虽多,其如我民之不借何”一句,不仅是活脱脱的街头女子相争、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架势,而且如同志会的歌谣里说“要办路因为哪一件?怕的是外国占路权。出租股我们都甘愿,为的是要保四川铁路权”,都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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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发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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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女子保路同志会轰轰烈烈成立后,不久就音讯杳无,如同那个年代其他一大堆速生机构一样。那位要同志们为她绣遗像的朱李,似乎也人间蒸发了,此后在史料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估计是跟着夫君一起到了重庆,当夫君成了端方的幕僚后,她也就修成正果,顾全大局,不再出来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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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李消失了,女同志们的激情仍在,主角换了位老太太——毓秀女学堂校长罗旭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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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老太太是个有文化的人,干练老辣,组织能力又强。她其实对川路公司及保路同志会并不满意,曾在7月17日致信同志会,从国际大势的“天边”开始讲,拉回到四川保路的“地头”,不仅将保路运动上升到了“恐遭印度、朝鲜之祸”的民族存亡高度,而且批评保路同志会光说不练:“日闻诸公之力争,不闻诸公之办法,无办路之条目,以何对付邮传部?试问如此巨款,川中之富户,可以口舌动,当不必议租股,路资已有余储,又何至于涓滴之积,用之如泥沙耶?官办无成,绅办更无成,即使争回路权,满人将何以凭信而出款不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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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击要害,比任何男子更深刻地看到了问题:“凡事先有可以自信,然后方能取信于人;动曰要人出款,势必有以取之而人不之疑;否则不过一场文明壳子,吾恐遗笑大方耳!”她因此还向保路同志提交了“九策”,对如何管理提供了相当中肯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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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旭芝也给川路公司写了信,被退了回来,要她发给同志会。她很生气:“谓老朽所询保路各节,不应向贵公司言,当函告同志会,以此见责……老朽少所闻见,仅知保路同志会所,设于贵公司;且保路即所以保公司,为同志会之首,宁知其内容,固有秦越之见存耶!老朽不识忌讳,该死!该死!”痛揭了川路公司与同志会的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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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实在看不惯川路公司的颟顸和同志会的空谈,罗老太太决定自己拉山头。朱李策划的首家女子同志会开张不到一个月,报上又刊登了一则启事,罗老太太要成立四川女界保路同志会,订于8月2日(农历闰六月初八)开成立大会,地点就在老玉纱街的毓秀女学堂。这样,成都市内就出现了两家女子同志会。当然,朱李开办的那家最后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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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记”女同志会不仅坚持下来了,而且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8月28日这天,罗老太太决定集体到总督府请愿,如真成行,这就是有史以来中国妇女第一次集体游行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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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上午9点,已经有2000多名女子集合于毓秀女学堂,10点钟堂内已经爆满,“而翩跹而来者,尚络绎不绝”。当地的巡警一看不妙,与罗旭芝商量:一边赶紧关闭学堂大门,将后来者请走,告诉她们今天暂不请愿,各位请回;另一边则请已到的人安坐,说服她们不必集体上访,而只需要推举代表。罗旭芝同意,于是众人选出了以她为首的8位代表。代表们出发后,其余人就在学堂内纷纷演说;不久代表返回,说是总督赵尔丰同意将她们的要求代奏北京。堂堂总督也点头称是,众女子便不免得意,颇有成就感。其实,保路运动之所以能大快人心,也与不少平日里的弱势群体都在这时扬眉吐气、大有翻身做主人之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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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的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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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路同志会发布“破约保路”宣言的第二天(1911年7月6日),川汉铁路公司在成都岳府街的总部接待了几位不速之客——6名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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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是年仅11岁的黄学典(学典是字,其名为季陆),华阳初等小学堂的学生,原籍永定(今泸州叙永县)。他们一开口,就把接待他们的川路公司总务部的袁某吓一跳:这些孩子居然组织了一个小学生保路同志会,已集合同志三百余人,但还没有会所,上门来请川路公司提供一间空房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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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学典说,自己等人愤恨“盛贼卖国,欺我皇上”,因此结成同志会,“以死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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