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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川路补偿款项细节,因四川方面一直未能查明细账并申报朝廷,以致未能最后落实,绝非“一概不予承认”;川路公司在上海违规炒股的巨额亏损,经宜昌分公司总经理李稷勋做工作,朝廷也已同意承担,这在公开文件中有详细记载。至于川省动乱,已经查获的叛乱文件及接济军火等文书,显示动乱另有原因,并非铁路引发,“祸首”的罪名也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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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怀在否认了全部指控后,自请解职,以避嫌疑。但是,政治游戏和权力博弈从来不需要真相与真理。盛宣怀的认真辩解显得有些幼稚和可笑,对手根本不屑一顾。令人寒心的是,资政院弹劾案已上,巨大的压力居然迫使摄政王载沣和内阁当天(10月26日)就宣布“盛宣怀受国厚恩,竟敢违法行私,贻误大局,实属辜恩溺职”,“着即行革职,永不叙用”。同时,内阁总理大臣庆亲王奕劻、副总理(协理)大臣那桐及徐世昌,“于盛宣怀蒙混具奏时,率行署名,亦有不合。着该衙门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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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恩溺职”的罪名并不重,但处罚极其严厉。问题在于议会对此结果并不满意,他们还想要盛宣怀的命。英国公使朱尔典在发给伦敦的电文中记载道:“近来盛宣怀因争铁路政策以救危亡,于北京腐败政府各大员中,实为杰出之人……资政院未知详情,而哗然争辩之弹劾,盛决不料其结果,遽至革职。但盛被此次猛击,犹照东方习惯,颇为镇静。起行之前,于夜间料理交代。然次日(10月27日)事势,忽更大变。因资政院已传布印就之决议,请速杀此年老之大员。”于是,在美国公使倡议下,四国公使进行干预,将盛宣怀转移出北京。对于资政院的决议,英国公使朱尔典嗤之以鼻,他认为资政院要求铁路国有及借款应交其决定,虽然没错,“但其结果,不过乱事继续不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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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资政院发出弹劾奏章之后,盛宣怀就已经搬入了横滨正金银行支店长的宅邸,躲避风头。随即,美国银行团代表司戴德出面,动员美国使馆,策动四国公使出面保护。四国及日本为了争夺盛宣怀还发生了一场平静的角逐,从盛宣怀离京赴津的火车选择、奔赴青岛的轮船安排等都互相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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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盛宣怀最初选择日本的庇护,就是相信只有日本才能帮助中国恢复秩序,并帮助他本人脱离困厄。日本也认为盛宣怀关系到日本的在华利益,其首相山县有朋亲自要求外务大臣:“盛宣怀与日本有特殊关系,此时帝国政府即应采取切实措施予以保护。”日本政府特派三井物产公司北京支店长高木陆郎伴随盛宣怀,“不论其前往何处,均将随行到底”。10月30日,盛宣怀乘德国商轮“提督”号由天津经大连转往青岛,日本人经过积极的工作,以盛宣怀必须去日本治病为理由,将盛宣怀从德国庇护下转移到日本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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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权力走得过于接近的盛宣怀,成也权力,败也权力。1911年11月5日,苏州和平光复,江苏都督府成立,新政权就赶紧将盛家的财产查抄,革命的钱包一下子就丰满了起来。后来,盛宣怀主动为革命捐款,新政权就又发还了他的家产。盛宣怀当然已经学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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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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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尔丰四面楚歌,川东川南75州县宣告独立,又传来了更为惊人的消息:北京沦陷。消息说,隆裕皇太后改为垂帘听政,当天朝贺时军队哗变,“直入大内,将王公诸大老尽行杀戮,吴禄贞保监国率领皇帝皇太后乘火车前往奉天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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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成都城里的黄龙旗都不见了踪迹,到处悬挂的都是白旗。白旗的正中大书一个红色的“汉”字,在“汉”字周围,十八颗黑星缀成一个圆环,这就是新的“大汉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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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最为忙碌的是理发店和剃头挑子,男人们都排着队去剪辫子。来来往往的人们左袖上戴着白色袖标,袖标的宽度一律都是二寸,这是“大汉国民”的标准装束。成都皇城(也就是贡院)内外张灯结彩,佩戴着白色袖标的新军士兵们站岗警戒,却毫无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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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都的西方人士,家家门庭若市,相熟的中国人纷纷登门,商借帽子、制服和靴子。因为新政府规定,成立大典上必须穿着军服或者对襟马褂,一律穿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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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三年的纪元被废除了,一下子成了黄帝纪元4609年,连同制定纪元的人在内,大家还不适应一下子就进入如此“悠久的伟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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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黄帝纪元4609年十月初七,即公元1911年11月27日,以铁路纷争为开端,四川这个大清国人口最多的省份宣布独立,建立大汉军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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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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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府发布了独立宣言,充满了“光复”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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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汉族苦压制久矣,今一旦脱专制之羁绊,为政治之改革。岂非吾川人日夜所祷求,而引以自任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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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川人以争路与政府相抵抗,猛历进行,万死不顾。不二三月,闻天下土崩。各省次第宣告独立,吾川灿烂光华之大汉独立军政府,亦于今日告其成。此非吾同胞之同心协力,军人之一致进行,而吾人因得以食其果。与此后增进人民之幸福,发扬大汉之威灵,当与吾川七千万人共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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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一言以正告:吾七千万人者,则大汉四川军政府之宗旨,基于世界之公理,人道主义组织共和宪法,以巩固我大汉联邦之帝国。而与世罔极,所当与吾川七千万人子子孙孙共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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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清政府四川总督赵尔丰的布告也早已贴满了大街小巷。这是一份经过字斟句酌的布告,仿佛老友诀别一般,用温情脉脉的词句宣布了前任统治者对四川独立的认可及对新政权的期许,当然也充满了自我辩解与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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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丰不德,不能出我四川父老子弟于水火。乃者内乱未宁,外患日逼,朝纲解纽,补救无从。若再不筹通变,必至横挑外衅,重益人民之流离荼苦。恻恻此心,良所不忍。特与将军、都统、提督军门、司道以下各官,绅商学界诸人,协商一致,以四川全省事务,暂交四川谘议局议长蒲殿俊,设法自治。先求救急定乱之方,徐图良善共和政治。尔丰部署军旅就绪,即行遵旨出关。谘议局为通省人才所萃会,其意思言论为通省人民所信仰。以尔丰之愧对川人,惟当拭目以观其设施,尚复何颜对川人别有陈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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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尔丰固可指天誓日,此区区爱国家、爱人民之心,自筮仕作令以至今日,服官数十年,转历十七省,实无一刹那之顷,稍敢变异。此次再来督川,亦无时无事不本上爱国家、下爱人民之初念。不幸智虑有所未周,遂为吾父老子弟所疑怨。往事无足证说,今日以四川全省事务,暂交四川谘议局自治者,嗟乎!尔丰此心为何心哉?果为爱吾父老子弟与否?计吾父老子弟必不忍待尔丰之剖解而亦自瞭彻也。尔丰不敢曰,吾父老子弟前此之不当疑怨我,亦不敢谓父老子弟以后遂信用我,但此区区之心,始终既惟重爱吾民。四川虽自治,以后困难问题,方如循环之不知所终。尔丰虽将离去,而与吾父老子弟,前后周旋,至今已九年矣。桑下三宿,尚有因缘;周旋九年,宁能恝置。因是之故,遂难自默。幸以吾言为然,实为四川将来之福;苟以吾言为非,吾亦聊尽临别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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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奉告人民。呜呼!我至亲爱之父老子弟,亦知今日之四川,为破坏之四川乎?亦知今日以后之四川,为四川人自治之四川乎?往日受治于国家,地方而不治,国家之患也。今日四川人自治,地方而不治,四川人之患矣。以今日之大势,即地方已治已安,犹有种种恐怖刺激之事;若益之以内患,四川其能久存乎。尔丰对于四川之将来,良有无穷莫大之希望。然内患而不速消,恐眼前便难自保。吾父老子弟,苟不顾四川之久存,则尔丰无言矣;不然,则愿吾父老子弟辗转告诫,速复向日之秩序,慎守固有之家业,一心合力,视大势之转移,图四川之强固。如此博大之四川,吾父老子弟,其信斯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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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奉告我军人。呜呼!我至辛苦之新旧军将校士卒,乱起以来,苦我将校士卒至矣。今日以后,四川归四川人自治,军队多为四川子弟,应有保全四川全体之责,而为四川全体尽捍卫之义务。乱而速定,我军人其可稍休;如其未能,抑有外侮之来。以四川子弟对于四川人尽当尽之义务,吾恐后此军人之劳,或十百于今日。既曰义务,知我军人后此必愈劳愈自乐。统制官朱庆澜,我军人所至敬爱之长官也。四川新旧军将校士卒,即以尊重敬爱之心,谨守朱统制官之命令。今日以后,苟有对于四川境内人民生命财产,有毫发之损害者,愿我军人视为切己之私仇,毁家之私敌,损竭顶踵以击御之。必使四川境内人民,各无烽火盗贼之虞,而后军人无忝报施桑梓之义。我军人其信之耶?安辑人民,抚恤士卒,则当事诸君子之职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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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奉告我当事诸君。呜呼,尔丰不德,愧对四川,其能补尔丰之过而出四川人民于水火者,惟望诸君矣。以诸君之才之识,吾知内乱不难立定,外侮不难立绝。虽然,以尔丰鳃鳃之虑,当此祸患未已,疮痍未复。凡前此总督所肩至艰极大之任,一惟诸君是赖是责。况当多难之顷,吾知设施之难,必倍蓰于曩日。尔丰望治之切,不能不望我当事诸君,一志合力,降心沉识,远观大势,深察乱原,博揽人才,厚积兵备。既与四川共治,党派之见宜蠲;即有谤议之来,消融之量宜广。必使内地百司庶人,皆各有安其乡土之心,才士各有发舒能力之地,而后基础可以奠安,事业可以发达。尔丰以可为之四川付之诸君,即以至大之责任,委之诸君。今日以后,即为诸君担荷之日。尔丰虽去此,属望无穷。知诸君必有以塞尔丰之望,且必有以塞吾四川父老子弟之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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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尔丰去矣。所不能已于言者,惟我当事诸君、我军人、我父老子弟,幸听吾言。尔丰有补过之日,身去而心实安。如曰非也,尔丰对于四川,始终重爱吾民之用心,皇天后土,鉴其无私,他无求矣。虽然,尔丰爱四川者,终望我当事诸君、我军人、我父老子弟之幸听吾言也。特此宣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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