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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40 北洋(指袁世凯)追念戊戌往事,知孝钦宴驾之后必不容于德宗,因内结奕劻,外煽新党,思藉立宪之名,剥夺君权尽归内阁。乙己派五大臣出洋,丙午大更官制,皆一人之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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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42 另一方面,当时朝中领袖为庆亲王奕劻。庆亲王为人庸鄙,毫无远见,而素贪财物,袁世凯投其所好,早已将其熨帖得言听计从。因而,举奕劻为责任内阁总理,提高奕劻的地位,实际上可以扩大袁世凯自己的权势,巩固自己的基础。这就是所谓“彼之心迹”。陶湘说:“然本初另有深意,盖欲借此以保其后来。”可谓一针见血。为此,袁世凯一改旧风,竟然“尚新更甚”,有“官可不做,法不可不改”,“当以死力相争”之语,甚至有吓唬和利诱两宫“若不及早图维,国事不堪设想”,“有如此贤主在前,乃国家之福”等语,俨然慷慨激昂,“一时气焰可想而知矣”。而袁世凯所以死相争的,就是成立责任内阁。但袁世凯为自己所设计的责任内阁,既不像英国的内阁对国会负责并受其监督,也不同于日本明治维新时的内阁,起辅弼天皇执行政务的作用。他的内阁,一方面脱离了国会的监督,另一方面又侵夺了皇帝的大权。因此,它实际上是一种力图达到私人目的的暗移神器的内阁,是袁世凯企图揽权归己,最终达到取清廷而代之的目的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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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44 建立责任内阁,已有戴、端等人鼓吹于前,而各地报纸更是“竟力怂恿”。依靠舆论之力,加上奕劻的支持,端方等的响应,本来就大权独揽的袁世凯在官制编制局中更是“气概如虹”,“主张最多”,而“全案皆其一手起草”,当时在成立编纂官制馆时,慈禧太后特派袁世凯与载泽、大学士世续、大学士外务部会办大臣那桐、荣庆、载振、内务府大臣奎俊、铁良、理藩部尚书善耆、户部尚书张百熙、戴鸿慈、巡警部尚书、政务大臣徐世昌等14人共同编纂官制,新任闽浙总督端方亦与会,另令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岑春煊、两江总督周馥和各部派遣代表参与会议,而以奕劻、瞿鸿禨、孙家鼐三军机为总司核定大臣。上述人员奕劻父子、徐世昌均为袁世凯的掌中人物,端方、张百熙、那桐、世续也是袁世凯的追随者或同盟者,载泽与铁良有隙,袁乃拉拢载泽以为己用。与此同时,编制馆的办事员,全为袁世凯的僚属所占有,杨士琦与孙宝琦为提调,吴廷燮、金邦平、陆宗舆、章宗祥、张一麟为起草委员,王士珍、朱彭寿等参与议论,可说是清一色的袁党。这样,袁世凯就成为官制草案的实际制订者。九月稿成,庆亲王奕劻将中央各衙门官制改革情况缮单进呈两宫,其中行政部分定为:“行政之事则专属之内阁各部大臣。内阁有总理大臣,各部尚书,亦均为内阁政务大臣,故分之为各部,合之皆为政府,而情无隔阂。入则参阁议,出则各治部务,而事可贯通。如是则中央集权之势成,而政策统一之效著。”这正是袁世凯所“以死力争”的责任内阁制。而奏折尚未批下,袁世凯就已定好了阁部名单。陶湘说:“本初定议总理一人,属现在之领袖……九公与彼为副理。”领袖指奕劻,九公指军机大臣瞿鸿禨。瞿鸿禨为清流党,素与庆、袁针锋相对。从内阁这三驾马车来看,庆、袁一气相通,而庆又对袁言听计从,因此实权稳操在袁世凯之手,瞿氏不过伴食而已。这是瞿鸿禨不愿也决不能答应的,于是暗思抵制之方。而此时铁良因力主中央集权,伸满抑汉主义,担心汉族官僚袁世凯的势力凌驾于满族诸亲贵之上,也千方百计地拆台。瞿、铁于是携手,结成了对抗袁世凯官制改革的联盟,并开始下手从事反对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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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46 20日,奏折批下,结果大出庆、袁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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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48 谕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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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50 军机处为行政总汇,雍正年间本由内阁分设,取其近接内廷,每日入值承旨,办事较为密速,相承至今,尚未流弊,自毋庸复改。内阁军机处一切规制,著照旧行,其各部尚书均著充参与政务大臣,轮班值日,听候召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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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52 仅备顾问的军机处与君有着直接的关系。军机不去,君权难削;而总理大臣不设,内阁也就依然有名无实。然而,上谕以“尚无流弊”、“著照旧行”,如此就将袁世凯的设计全盘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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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54 应当看到,在改革官制问题上,慈禧太后并不像某些论著所说的“从一开始就缺乏诚意”。在“众心共有一更变之举动”的环境下,特别是在五大臣“破釜沉舟、剀切陈奏”的影响下,“两宫大为之动容”,想有一番作为,这从朝中人事安排可以看出来。人事的一个变化是袁世凯的入京。如上所述,袁世凯早已表现出“尚新更甚”的姿态,却是唯一被调入京的地方督抚,到京后又被“连召四次”,可谓宠遇有加;与此相反的却是荣庆等人的地位变化。袁世凯入京前后,两宫已决定“由瞿拟旨,御前会议时,不准荣、铁、孙、王数人与闻”。时荣庆、铁良入值军机,孙家鼐、王文韶为内阁大学士,皆为朝中重臣。铁良更是司户部,掌军务,被袁世凯讥为“大权独揽”。在官制改革中、“荣、铁守旧”,孙、王顽固,两宫决定在讨论改革方案时不准四人与闻,无疑是为了排除改革的障碍,可谓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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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56 瞿鸿禨所拟之旨已定于七月初九日颁发。但在这时,问题发生了。七月七日袁世凯入京后,立即联合庆亲王奕劻面参四人中权力最大的铁良。陶湘记其经过为,“北洋召见时,面参铁谓:‘若不去铁,新政必有阻挠’,且谓铁揽权欺君。慈圣未加可否。上则笑容可掬,默不一言。北洋出,邸堂单进,亦附和北洋,力言铁之不是……慈圣谓,铁尚无大过;邸则称,铁为聚敛之臣。据说已由瞿拟旨,御前会议时,不准荣、铁、孙、王数人与闻。而此谕计算初九即应颁发。后因邸、袁相继面参铁,此旨即留中。”袁、铁二人俱掌兵权,袁参铁“揽权欺君”,却使两宫警觉起来;而奕劻附和袁世凯之后,“力言铁之不是”,更使慈禧太后对庆、袁关系及袁的真实意图产生了疑问。本来,从新政角度出发,两宫已决定令铁出值,但“揽权欺君”的铁良一去,朝中能“揽权欺君”的就只乘下袁氏一人了,这对君权威胁无疑更大。精于平衡之术的慈禧太后立即改变主意。留下荣、铁以牵制袁世凯,防止可能出现的专权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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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58 两宫态度的转变很快被瞿、铁二人所察觉,他们迅速利用了这一机会,立即组织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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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60 第一步,授意言官,交章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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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62 陶湘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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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64 此际忽有人严劾疆臣揽权,庸臣误国。慈圣于枢廷召对时将折发阅,即碰首请发政务议。慈圣谓:“此又何必?”即时收回留中。各官闻之,乘隙交劾,共几十余次。上意大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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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66 疆臣指袁世凯无疑,而庸臣当指奕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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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68 时梁鼎芬入觐,弹劾袁世凯、庆亲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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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70 (袁世凯)权谋迈众,城府阻深,能陷人又能用人,自得奕劻之助,其权威遂为我朝二百年满汉疆臣所未有。引用私党,布满要津,我皇太后、皇上或未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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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72 嗣是纠弹袁世凯及庆亲王奕劻父子,连上八疏不止。御史刘汝骥则用鳌拜、明珠、年羹尧、隆科多这“四凶”以喻庆、袁,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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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74 万一我皇太后、皇上信任过专,始因其小忠小信而姑许之,继乃把持朝局,紊乱朝纲,盈廷诺诺,唯总理大臣一人之意旨是向,且群以伊、周颂之,天下事尚可问乎……臣谓率天下士夫,内背朝廷,因甲于内乱者必由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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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76 报载:“裁都察院之议起,台谏人人自危,加以枢垣各有所授意,谓上头意思,本来活动,尔等有话只管说。于是,参奏改制每日必数起,皆发交编制大臣阅看,大旨皆攻破组织内阁之说,绝无一折为改革党之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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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78 第二步,挑唆内监,向慈禧太后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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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80 传闻在讨论官制时,袁世凯曾倡议裁去太监,瞿、铁遂鼓惑李莲英等人从中作梗。“一日,太后出,太监百余人环跪哭求,谓外间均欲逐去奴才等,乞老佛爷念奴辈服侍已久,开恩赐留。太后惊诧,谓我未听见有此话,他们必须逐去尔等,是太与我过不去,此亦阻力之一大原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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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82 第三步,亲自出马,在慈禧太后面前诋毁袁世凯及新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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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84 铁良性情暴烈,自宣布立宪以来即与袁公开为敌,不待于根本上大相反对即枝叶事亦各持异议。甚至向慈禧太后密奏袁世凯遇事跋扈,广布羽党,各省要差,皆其私人,存心叵测,若不早为限制,满人势力必不能保全等语,提醒慈禧太后加以提防。瞿鸿禨则机诈权谋,表面上对新官制草案不加可否,背地里却向慈禧太后密陈,说什么责任内阁成立,一切大事均由国务会议决定,皇太后将大权旁落。以此来激怒权势欲极强的慈禧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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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86 第四步,将袁世凯的有力帮手满人官僚端方调出北京,分化袁党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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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1988 端方自欧考察归国,志高气盛,有取代瞿鸿禨外务部尚书之心,值“宪法议起,与项城同在都城,会定官制,互相标榜”。“铁良因取中旨,出端方为两江总督,以孤其势。”瞿、铁的明枪暗箭,确使奕劻、袁世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最根本的是太后从此对袁世凯起了疑心,并且否决了袁世凯的成立责任内阁的方案。权臣无忌,为非作歹的事例并非没有,而袁世凯又显然不是忠臣之辈。两宫深恐袁从此把持朝政,致使太阿倒持,自己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得,乃“上意大回”,而袁世凯尚不察觉。陶湘写道:“闻七月中有日,卧雪召见时,慈圣云:‘近来,参汝等之折有如许之多,皆未发出。’照例应碰头,而卧雪以为系改官制之参折,即对称:‘此等闲话,皆不可听。’慈圣色为之变。后来领袖进去,慈谕:‘某臣如此,将何为?’适其时卧雪欲督办东三省、豫、东、直等省训练事,慈更生疑,渐用防范之策。卧雪当日闻信,惶恐无措,竭力设法周旋,不能了无痕迹矣。”又一回,“太后问袁:‘官制何以久未定稿?’袁谓:‘意见分歧,不易一致。’太后曰:‘那怕什么?你有的是兵,不会杀他们吗?’”猜忌之心,已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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