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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逆以其子既立,而内畏保皇会数百万众,外畏各国,不得逞,又虑废弑皇上,各国或行干预,故于十二月欲行废立,先于十一月下一伪谕,言各国以强力压中国,各督抚皆存一私字于胸中,后此若各国有事,各督抚当即开仗逐敌,无得畏葸。此时中外无故,忽下此谕,中外惊矣。……逆端王欲觊觎神器,庆王、荣禄、刚毅既为首谋废弑皇上,赞助立端子之人,事难中止,故皆辅媚端逆,欲成此废弑之举,而虑保皇会新党人数之多,非另结民间一大党无以敌之。董福祥部下素多拳匪,于是二月之时,荣禄献策,逆端决计,通拳匪以敌保皇会,以恶仆变用西法之故,而恶及各国人,更虑废弑而各国干预之,于是端、荣、刚诸逆决计攻杀西人,以绝其干预,而千端百计,皆为废弑皇上而起。[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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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生动的描述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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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嗣之诏既下,载漪谓其仆曰:“各国公使将于今日来贺溥儁为大阿哥事,汝等宜预备茶点。”至夜寂然。初二日载漪又命仆备茶点,至夜又寂然。初三日载漪复命仆备茶点,至夜复寂然。自是载漪之痛恨外人也,几于不共戴天之势。凡有满汉官员之谒见载漪者,载漪辄谓之曰:“予见中国说部中,恒有剑仙侠客,何至今寂寂无闻?”谒者叩之曰:“汝欲剑仙侠客何用?”答曰:“吾欲用其力以杀尽外国人。”谒者乃笑谓之曰:“世无剑仙侠客久矣,汝将安所求?即求而获之,只杀一二外人,安能将外人尽杀之耶?汝欲杀尽外人,不必求诸剑仙侠客也,但求诸义和团可耳。”于是义和团之祸,胎于此矣。[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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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皇会认定立储为废立之先机,而一般传闻,也指立储是不得已求其次,因而主张废立的守旧大臣对这一结果极为不满。据说1月24日宣布立嗣后退朝,“刚毅、赵舒翘颇有后言,大意谓立嗣而不废立,非计之得云”[150]。“徐、刚、漪、崇辈稔知太后久已褫魄于洋人,非先制洋,不能振太后之气。于是急煽拳匪,不数月而燎原势成。”[151]成因虽异,结局却大致相同,在排外复旧的鼓噪声中,中国一步步陷入内外交迫的亡国危机。戊戌政变以后本来就十分紧张的社会矛盾,终于无法化解缓和,不得不以外在冲突的形式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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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执政的倒行逆施令一班宦术娴熟、守成持重的老臣感到左右为难。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人,或本人多少了解国内实情和世界大势,或受身边幕僚的影响,主张中国实行变法维新,但反对康有为等人的操之过急,不能容许变法的结果导致其权力的削弱丧失。虽然张之洞、李鸿章曾一度表示对变法派的善意,通过政变将康有为等一班日益受到重用的新进赶下台,也符合他们的利益,因而亦与赞同。但是政变后当朝执政日趋明显的排外复旧,却势必危及他们的根本利益,同时经验告诉他们,任何正常的执政者,都不能与人心大势背道而驰,因此他们有的甚至不惜与朝廷正面抗争。戊戌变法期间,刘坤一态度消极,抵制躁进,用他自己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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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于新法初行,即拟奏请熟思审处,勿过纷更,忽涉急遽。旋奉严旨申饬其泄沓因循,则前折不敢上陈矣。新法如改练洋操、设添学堂,实为当务之急。至欲改变衣冠,以新耳目,未免有拂人情。而康有为等遂进离间之言,敢为挟制之计,若非立时破败,大局尚堪问乎![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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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后他却敢于抵制停罢各项新政事业的朝旨,主张“书院不必改,学堂不必停”,农商类的学会、学报不应在禁止之例。[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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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应变,他们或对当朝执政若即若离,阳奉阴违,或在执行镇压保皇党的朝旨同时,又与保皇会及维新人士暗通消息。尤其是李鸿章,各方敷衍,到处示好,几乎千人千面。[154]立储宣布,李鸿章认为:“为毅皇立阿哥,并无太子之名,似不应贺。”同时又指责“康党造言生事,鼓惑各埠愚民,嚣然不靖,借以敛资,实为乱根”。[155]张之洞则犹豫不决,先后咨询闽浙总督许应揆、湖南巡抚俞廉三、署理陕西巡抚端方、署理两江总督鹿传霖的意见,并观察其他督抚的反应,又要等待部文,对于贺折的内容形制,也颇费踌躇。他还特别担心保皇党借机对其进行攻诋,专电驻日公使馆的钱恂,告以“立嗣乃本光绪五年懿旨上谕,京师并无他说,各使馆亦具[俱]安静。康党造谣煽乱,诬诋慈圣,各报妄传,深恨仆之攻驳康学,故于仆极口诬诋,谓京城有大举,鄙人已允,骇愕已极。中国体制,岂有一外臣与秘谋之理?”希望日本政府出面干预在华各日系报刊,阻止发表于之不利的报道。[156]反倒是被暂时解除兵权的刘坤一,较早具折叩贺天喜。[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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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皇会和其他维新人士对于南方几位重要疆吏的态度颇为矛盾,双方旧日互相交往,政变后仍然保持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暗中有所交易。趋新各派显然知道这几位督抚与守旧党的主张不同,在自身力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地试图分化利用,不断通过各种机会和形式劝说各督抚改变立场,举兵勤王,同时又不相信这些位居显要已然老迈的封疆大吏有此胸怀抱负,内心仍将其视为守旧后党的同道。在他们确定的勤王政治道路上,这些清廷大员如果不能给与支持或表示赞同,就只能被当作绊脚石,列入扫除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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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居中枢、掌控大权的荣禄,被保皇党认为是戊戌政变的罪魁祸首,但其人“险而巧”,与“悍而愎”[158]的刚毅又有宿怨,用骑墙政策[159],表面虚饰,这是造成戊戌后中国政局异相的重要一环。康有为对荣禄深恶痛绝,而刘坤一、李鸿章等人与荣禄沟通协调,张之洞则与之不相往来,很难用某一方的态度立场作为观察甚至评判的标准。可以说,经历了戊戌到庚子的一系列政治风波,鼎足而三的政治格局逐渐形成,庚子年南北朝野之间政治势力的分化组合,北方拳变、东南互保和勤王运动局面的出现,正是那一历史时期错综复杂的政治生态演化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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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见蔡乐苏、张勇、王宪明:《戊戌变法史》第8章第3、4节。西太后杀人,公开宣示的理由不一定完全反映真实想法。据说“皇上谋围颐和园谋杀太后,人人言之,若追究所据,则言人人殊;变衣冠亦有言者,追究之亦如此;是以知皆莫须有也。”(苏继祖:《清廷戊戌朝变记》,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一,第351页)从近年所发现的毕永年《诡谋直纪》可见,当年坊间传闻,事出有因,当局知而不言,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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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一,第3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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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宋玉卿编:《戊壬录》,辜鸿铭、孟森等:《清代野史》第1卷,第2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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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赵柏岩集》,引自清华大学历史系编:《戊戌变法文献资料系日》,第1168页。有关记载,该书多已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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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寄总署》,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二,第6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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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张謇研究中心、南通市图书馆编:《张謇全集》第6卷,第858—8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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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胡思敬:《国闻备乘》卷3《刘张优劣》,第58页。据王照《方家园杂咏纪事》:“戊戌八月变后,太后即拟废立。宣言上病将不起,令太医捏造脉案,编示内外各官署,并送东交民巷各国使馆。各使侦知其意,会议荐西医入诊。拒之不可。荣禄兼掌外务,自知弄巧成拙,又尝以私意阴示刘忠诚公。忠诚复书曰:君臣之义已定,中外之口难防。坤一为国谋者以此,为公谋者亦以此。荣禄悚然变计,于是密谏太后,得暂不动。”(荣孟源、章伯锋主编:《近代稗海》第1辑,第6页)王树槐《外人与戊戌变法》第三章《政变之后》第二节《法医入诊》和第三节《己亥建储》,叙述相关各事最为详尽。其判断后一事在1898年冬,当据王照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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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王树槐:《外人与戊戌变法》,第179—1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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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汤志钧:《关于光绪“密诏”诸问题》,《乘桴新获》,第39—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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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王崇武译:《戊戌政变旁记》,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三,第5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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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齐赫文斯基:《中国变法维新运动和康有为》,引自清华大学历史系编:《戊戌变法文献资料系日》,第10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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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中国史学会主编:《戊戌变法》一,第4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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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戊戌变法》一,第413—4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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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清华大学历史系编:《戊戌变法文献资料系日》,第1082、120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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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宫崎滔天:《三十三年之梦》,第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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