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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主持粤事的梁炳光,康有为更是满腹怨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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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吾当时人才及饷力,专意于空虚之西,必有所得。而足下当时恋恋于粤,以十八新去,可以窃图,来书必欲试一办东事,不成乃从西,刻日可起。东中议论纷纷,皆和君,仆无如何。十二月事未成,而君以刻日可起,姑听君为之。然君日日皆云能起,终以事机之误,自六月至闰八月,皆不能起。当时给饷与林玉、子盈、云樵,皆因君故,留为接应,不然仆必不发也。[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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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调度乖方,保皇会的东西两军始终筹而不举,莫衷一是。10月6日,兴中会却在惠州树旗起义。清政府因汉事甫平,惠事又起,加上接连收到孙、康两派购械运货的密报,“防戒极严,查搜益密,攻击更甚”[78]。“粤事大局,翼、刚两大路皆为惠局所累。”叶湘南在东莞所办团练被查出,陈翼亭虽得密报出走,“然梧州以其频上下,缉之甚严”,其运械小轮也被迫停开,“部下因此有散者”。康有为“决意令停办东事(日间已累飞书停绝东事),专意西机”,以免“饷累无穷(粤累饷最大),终为所牵”。[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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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粤中党祸益甚,保皇会一些骨干及其亲属被捕。陈翼亭“大为其乡人所攻,致共[其]寄顿之械多致发露,轮不能行,械不能运”,“不能举事,恐此与江事无异”。康有为再度表示:“既决为之弃粤。”[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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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6日,康有为函告邱菽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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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统五军,治事甚密,前得一营,既泄,而不能内举,泄后又不能不待军备。仆惟恐其妄动,今仆被执,恐死矣,其一军恐散。若不能西,已令向北,免久糜饷。此皆他人所不知者。若羽异之先,原得三万,起自南关;后泄,则力有未逮,已交四万余,改请七万;今又泄,而前途戒严,又索十数。……今轮被停,而械亦少矣,幸虽泄而其人尚无恙。[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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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未明言放弃,已在为勤王运动作收场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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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汉口、惠州的失败导致局势日益恶化,康有为又几度下令停办粤局,梁炳光等人“尚固持欲办”[82],仍然不肯罢手。康有为后来函告梁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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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东事泄后,八、九月间,仆再发人才兵械饷力全西之说。当时默筹更熟,词意更决,而足下以数者措置有绪,益眷恋不能舍。君勉、镜如、易厂之流,皆力赞成足下,谓足下自有妙筹。仆无如何,辄又听之君,概不专制。五月、八月二次令停东局,扫境而西,皆为君而留。[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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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起义失败后,梁炳光等人还想放手一搏。这从康有为写给梁炳光的一封信可以窥见大致轮廓,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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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君来,欢喜无极,扫径久待,消息寂然。十余日后,得岛公书,知欲还港,而不竟来,为之大惊。因足下近来军谋,秘不告仆,仆未敢专制,故不敢请。闻高山言,公等方略,欲取惠州,故惊惧极;尚幸君即来,得共商榷。若遂不来,则无从商之,而君等之策将陷于绝地。是以不能不惊痛欲绝,而旁皇电催也。尚恐别有故不来,今特痛切相告。凡兵事以方略为第一,苟方略少误,则全局皆败。……(惠州事败),前车可鉴,而诸子复欲践覆辙,则是徒令仆旁皇哭祭,哀赋大招,使人财俱尽而已。诸公虽忠义舍身,仆则爱才如宝,实不欲听之蹈兹绝地,以覆我人才。且大事岂可再坏?此事得失,仆以生死任之,国之存亡系焉。他日败后,仆固难任机宜乖误之咎,而人财两尽,何能数数起耶?仆与公等义同存亡,实不能塞耳拱手,而坐听公等倾覆,而任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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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经年,西事无绪,东事既泄,复若去年正月创议之时。惟专意闭眼高歌,付之吾子。若足下之秘谋,又必欲踵李之败辄,而不欲使仆闻,徒令仆想像招魂,吁嗟生祭。……孝高之来,述其所见,及日与粤人士议论,莫不注意于粤,此等贪想,人人同之。而于统筹全局,如何择地,则皆不及。以力山之奇才,仆日日与言大局,谈桂湘,而力意不属。盖甚矣,统筹大局之难也。……今甚望与公等统筹之,俾彼此同心,议论定一,乃克省济。若各行其志,则我等区区数人,亦已焉哉。今日大局舍桂湘外,无从下手。桂湘亦舍胁及省垣,无从下手。若舍是,则惟有人才[财]俱尽而已。若在外府动,而听督抚坐会垣,以指挥诸将,更无有不破败者。今日已非弓刀之世,望揭竿相应如洪家时,甚至舍空虚而不计,仅恃桂兵千数百,以攻兵力全盛之区,又犯其州县,击其诸军,则仆诚不知其所终极也。诸君胆勇亦至矣,然当有以统筹之,何必置之无用必败之地哉?兵有胜于未战之先,亦有败于未战之先者,此类是也。仆固无一能,然于阅历及地理方略,则于诸公有一日之长,诸公得无笑其夸乎?高山亦言,大众看地图,无有及西南一角者,今乃知其非也。尚有许多谋议,非西不谋,望即惠然,无吝尔音,惟恐正月十三日君遂返港,故尽所怀,不能复隐。[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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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此,康有为与其门人的异议,除东西之分外,还有外府与省垣之别。东事一停,广西方面的发动之机也日见其微。办事人无心恋战。到11月下旬,“若港澳之间,前已令停,粤局但资通信之人耳”[85]。澳门总局的徐勤等人陆续撤离,仅留王觉任、叶湘南、刘桢麟等办理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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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澳门总局办事诸人在汉口兵败之初还情绪激昂,日夜密谋纠合长江同志再举。后来见国内外形势恶化,感到轻举难以奏功,便转而采取慎重态度,仅以养成实力为名聚集力量,暗中放弃起义计划。[86]惠州起义的影响,不过是保皇会体面下台的借口。停办东事,早在惠事前已经明朗化。1901年康有为致函港澳总局,言及其中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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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高之西也,定于正月初间,君尚在庇,特未相告耳。当时以候江来,乃提菽款,黄汉元之与高办事也,乃高二月四日出坡面约之。高到坡专为向菽提款,当正月四日之前,吾既不知,菽决不提款与高,及高在坡行时,乃函告我,我得函,知无款与桃,乃决撤澳局,是二月廿间也。至令卓汇款与高,是正月十二日所写之书(君亲见高所写者),当时不知菽、桃、汉元一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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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君之归也,与桃相见,言语多不合,桃来书,极愤君,谓破家不足道等语,此诛君之误也。人至破家极苦,只有慰之,万无斥之之理。自此桃极怒,及有撤局之事,故怒君益甚。而开端自君与桃言语不谐始,其后桃愈怒,而君亦怒,仆累以书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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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撤局之说去年八月、十二月两说命行,十二月之书,君所见也。所撤在澳局,欲省费耳。若避难之人,则必养之。办事固分为二,君误会以为撤局即停事,至桃大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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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桃来书仆即复之,朱、龚书亦皆复。覆云缓办而非停办,撤局而非停事,其义至明,可安桃心,乃君一切搁之,致桃等以为吾绝彼,彼已绝望,谚所谓赶狗入穷巷,必反噬,宜其谓见康氏必杀也。夫办事用不用皆可,然无绝人而树敌之理。他人犹可,我今地位则不能。况彼避难而来,无所归,又一失此数人,湘即尽失乎?他人绝人无损,仆为会长,一绝之,则一切皆绝望矣。天下无此办法,彼即极不妥,亦当优容。君是老友,又自南归,彼已大疑,又累书不复,非绝之而何?宜其无不致也。君谓若与我书,彼亦骄之,既搁书不交,何以复至殴打家叔之事乎?是绝之之所生,而非不复书所能戢其骄至明矣。故一搁书其祸至此。介二叔谓君过烈,亦必有故,若早与吾书,必不至是,而适有汉元、孝高之事,嫌疑遂不可解。然大要在搁书一事,君误认题目,以为等于外省无赖,故以决绝,绝则一纸书六个字,告以汝事难办,可去澳足矣,何劳君等如是之苦哉?仆未绝彼,不意君忽为我绝之,天下万无此办法。君之至忠,彼之横绝,岂复待言。而此事办得极谬,至生此波,今君更以相责,仆亦不能隐,想谅之。局事合众甚是,同商甚是。至于办此密举,万无众议之理。澳局多费,内讧如此,惟有撤去一法。[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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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陈犹龙,字桃痴;朱,朱菱溪;龚,龚超;均为自立军将。据冯自由《革命逸史》第3集《兴中会时期之革命同志》,陈、朱失败后率亡命客多人向梁启超算账,后参加支那亡国纪念会,龚超则参与洪全福起义。由此可知,庚子八月、十二月,康有为两度下令停止澳局运作,以省费用。而陈犹龙等人到港澳总局求款,罗普赴新加坡向邱菽园提款未得,康有为只得命梁启超汇款给罗,并再次令停澳局。澳局负责人以为撤局即停事,令避难前来求援的陈犹龙等人怀疑其故意排拒,双方发生激烈冲突。此后自立军余部倒向革命党,这是一大关键。其中变化,清方也相当了解。1901年5月18日两广总督陶模复电张之洞,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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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会党宗旨不一,亦有欲解散流血之谋者。湘楚少年托名保皇会出洋,讹索巨款,闻徐勤等不耐骚扰,暂多远离。今少年不尽信康而信革命党之说。我不变法,若辈日多,非杀戮所能止,请吾师勿再捉拿。湖北书院事,亦勿深求,恐为丛驱爵。[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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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废立之争带给勤王运动的声势已经掩饰不住保皇会漏洞百出的组织准备,这必然从根本上动摇康门师徒大举兴师的信心。即使没有惠事的影响,保皇会也难以支撑下去。暂停澳门总局,正是全盘放弃勤王运动的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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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年5月,井上雅二赴欧途中在香港、澳门、新加坡等地走访康派志士,了解保皇会的动向,并到庇能拜访康有为,康表示以“蓄力”“筹饷”[89]为长久之策。他还拒绝了荷马李等人“大集众埠”华侨精英再度起义的建议。[90]邱菽园因保皇会停办粤局而对康有为失去信任,亲自出马掌管粮台,并截留海外各埠捐款;后又与康决裂,提出再捐款10万,请梁启超回日本主持全局,重整旗鼓。[91]虽然1901—1902年广西会党起义时,仍有一些保皇会员入桂联络,无奈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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