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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05 6月6日,汪凤藻刚就中国出兵一事通知了陆奥宗光,[63]第二天小村寿太郎也向总理衙门发出了日本出兵的通知。[64]其如影随形之迅捷,宛如壬午兵变中清军的后发先至。在朝鲜,杉村浚也致书袁世凯,告知“我国亦派兵来韩”。袁世凯立即派译员前往询问:“派兵何事?何处何时登岸?”杉村浚称系按照日韩壬午条约,前来保护使馆,“无他意,计三四日可到,由仁川下岸,已知照总署”。在这里,杉村故意规避了出兵规模问题,但亮出了日兵将在仁川登陆前来汉城的事实。[65]很快,日本驻天津领事也亲自告知李鸿章:“韩事多警,日本已派兵往护使署、领事及商民。”李鸿章说:“汉城、仁、釜各口,现俱安静。中国派兵专勘内地土匪,并不至汉及通商各口,汝国似不必派兵。”对方答以:“兵已派,未言多少。”李鸿章也只好说:“如已派,保护官商,断不可多,且非韩请派,断不可入内地,致华倭兵相遇生衅。”对方则避重就轻地回答将转告日本外交部及首相伊藤博文。[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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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07 6月8日(五月初五),日方公然就中朝宗藩关系提出质疑,已为下一步彻底驱逐中国势力做外交伏笔。[67]同日下午6时,第一批清军抵达牙山海口,准备登陆。[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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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09 6月9日(五月初六)上午五时半,日军赴朝先遣队开始登船。10点14分,登船结束,和歌浦丸出港。12日下午2时抵达仁川。[69]而乘八重山返回的大鸟,已于9日下午3时许抵达仁川港。松岛和千代田已先于八重山入港。经大鸟和常备舰队司令伊东祐亨的协商,“决定为护卫公使馆,自各舰抽调炮队炮四门及枪队共420名登陆进京”。[70]总理衙门直到此时才开始让李鸿章、袁世凯调查日军“队数目及抵韩情形”。[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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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11 6月10日凌晨4时,大鸟一行不顾朝鲜官方的抗议,开赴汉城。枪队300余人由陆路出发,炮队则乘小型汽艇走水路到龙山登陆。凌晨5时,大鸟率领参事官等随从自陆路出发。[72]下午7时30分,大鸟及420名海军士兵、20名警察,携带4门野战炮,抵达汉城。[73]大岛旅团的剩余部队3 102人及相关物资则分乘九艘运输船,在吉野号的护卫下,于10日、11日陆续出发。[74]12日黄昏,发布了第五师团剩余部队的动员令,紧急雇役了3 500名负责运输的夫役。并针对朝鲜的地形,将野炮编组改为山炮编组。[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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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13 6月12日(五月初九),李鸿章从税务司渠道的情报证实,日本已雇船14艘运兵来仁川,前一天袁世凯也得到了日军将续派八千士兵赴朝鲜的情报。至此李鸿章才意识到“日调兵过多,自非意在护馆”。[76]可惜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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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19 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修订版) 第五节 得失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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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21 纵观这一阶段的对抗,有如下三点值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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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23 1. 出兵规模及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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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25 《中日天津条约》虽规定双方出兵前需通知对方,但却没有规定通报内容。日本此次出兵即扣住此点,在出兵规模上做足文章,充分达成了后发先至的效果。整个过程中,日本非常注重保密,对出兵规模尤其注重隐蔽。据俄国驻东京公使希特罗渥(Hitrawo)6月8日的汇报称,当大鸟乘八重山号返回朝鲜之际,“(日本)内务大臣即下令严谨报纸登载任何有关朝鲜事件及军事活动或军事准备的消息。某些报纸因违反禁令而被迫停刊。”[77]陆奥在6月5日以电报形式发给杉村及日驻仁川总领事能势的训令中,特别提到要对三百水兵和大鸟一起赴汉城的内容要秘而不宣。[78]在6月6日发给杉村的电文中又明确提到:“为二十名警察提供膳宿,还要为三百名海军提供膳宿。但你要小心行事,因为还未给中国政府发出派军之通知。”[79]后续电文中,陆奥又叮嘱杉村,在和朝鲜商务督办交涉时可以告诉对方,日本按照《济物浦条约》正向汉城派出军队,“但不要告诉他派军之数量”。[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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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27 相反,袁世凯在6月3日便已经将中国出兵的消息告知日方,又在6月5日泄露了出兵规模。而中国第一批赴朝部队要到6日下午6时才出发,汪凤藻即在当天将中国出兵的消息通报日方。而日方是在6月7日通知中方,大鸟及先遣队早已在两天前出发,大批陆军则自9日起陆续西行。清军虽然先出发、先抵达,却毕竟人数有限,且敌情不明。截至6月12日,清军抵达朝鲜者仅1 965人。而数日后抵达的日军则多达四千人。此后在6月25日清军虽又增派五百人,但也不过2 465人的规模,连壬午年的出兵规模尚未达到,亦不及日军首轮出兵人数。而日军的规模在6月底已增加到八千人,[81]且目的明确:击败清军,控制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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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29 2. 敌情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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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31 1894年恰为西太后之60寿辰,清廷上下均忙于庆贺活动。李鸿章既一贯主张“不可衅自我开”,更不会在此种时刻挑起中日冲突。故而,其出兵朝鲜的基本判断恰在于不会引发中日冲突。受袁世凯的影响,李鸿章事先判断日本至多出兵数百人,但实际上遭遇的却是八千日军。相反,日军预判中方出兵五千人,实则仅遇到2 465名清军。此消彼长之间,日军已获得压倒性的一线军力优势。且日军尚有后续动员、出兵预案,中国则无。等于是对中国实现了一次成功的战术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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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33 3. 登陆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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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35 清军因为是赴朝平叛,又想当然地认定日本不会出兵,且顾虑刺激列强,故刻意选择远离汉城而接近战地的牙山登陆。日本则一开始便本着驱逐中国在朝势力、取而代之的想法而来,所以一出手便抢占了仁川和汉城,同时逐步强化对釜山和元山的控制。至6月中旬,除平壤外,朝鲜几乎所有的要点城市都被日军不同程度地控制。在出兵的过程中,日方不仅注重陆军力量的输送,也非常注重海军力量的集中。当日本内阁决定出兵的6月2日,日本海军的舰艇因执行不同任务,仍散布在自本土到南洋的广阔水域内,且有大量军舰仍在维修状态。但日本迅速进行了兵力集中,截至6月9日,日军已有松岛、千代田、大和、筑紫、赤城、八重山六舰在仁川,而清军则只有济远、平远、扬威三舰,且相继避退往牙山海面。[82]可知日军已形成压倒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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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37 之所以会有上述差异,归根结底,仍在于中国是在用壬午、甲申模式来处理甲午年的危机;日本却是利用中方的此种自大心态和思维定式,乘虚而入,“鬼手”连发,从而使得入朝清军一开始就陷入了孤立无援、强敌在侧、要点尽失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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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43 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修订版) 第六节 出乎意料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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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45 当此之时,日军上下可谓踌躇满志、胜券在握,大有灭此朝食之势。可是,历史的进程却充满了戏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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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47 就在第一批清军离开大沽口的6月6日,得到精锐部队增援的朝鲜官军在全州取得了一次战术胜利,击毙东学党军300余人,俘获70人。[83]6月11日,朝鲜官方与东学党签订了《全州和约》。官府接纳了东学党提出的12条改革建议。第二天,东学党军主动放弃全州。此时,第二批清军才刚刚在牙山登陆完毕。14日,新任全罗道观察使金鹤镇到任,开始安抚善后工作。[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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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49 作为双方出兵理由的东学党事变如此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实在是大大出乎各方意料之外。当大鸟于6月10日进入汉城时,发现“汉城已平静,暴徒之事无异常”,故于次日致电陆奥,建议“其余大队可暂停派遣”。[85]对此,陆奥当然不会接受,便以“其余之大队已于6月11日乘住之江丸、仙台丸及山城丸出发”为由搪塞。岂料大鸟又提出:“目前汉城之形势,对于进入过多之士兵,恐无正当之理由可资提出,故不得本使之命令,士兵不许登陆”。对此,陆奥修改为登陆但可不入汉城,先暂驻仁川。[86]就在李鸿章大梦初醒的6月12日,大部分日本海军士兵返回军舰上待命。杉村则携带大鸟的密令前往仁川,阻止后续抵达的大岛旅团前往汉城。后者原定13日抵达,因风浪原因,拖延到16日凌晨才开始登陆。登陆后按照大鸟的建议,未立即向汉城推进,而是暂时驻扎在仁川。[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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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51 当天,大鸟还根据伊藤的指示拜访了袁世凯。次日,袁世凯又回访了大鸟。[88]同日,大鸟又致电陆奥,强调“不使过多之士兵登陆之事,目前极为紧要。与参谋本部商议,尽可能使少数士兵登陆,并停于仁川”。[89]对此,陆奥认为:“若大岛部下之兵长驻仁川,恐失入京之机。如何事亦不为,何处亦不往,终于自该处徒然归国,不仅极不体面,又不符合政策。若无特别重大故障,莫如立即进入汉城,岂不佳乎?”在另一封电报中,陆奥又指出:“军队之一小部虽有留守仁川之必要,但如6月13日晨电报中所谈,不管外交上稍有纷议,使大岛部下之主力部队进入汉城,乃为上策。”[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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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5853 但是,汉城的现地形势却远非陆奥想象的乐观。列强均对日本的大举出兵深感不满,英国更担心中日火并会让俄国坐得渔利,俄国则想趁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从而形成了列强多有不满、英俄表态调停的局面。本来先手在握、战刀出鞘的日军,忽然尴尬地发现,自己的优势成了最大的劣势。这就为中国提供了一个后发制人的翻盘良机。于是乃有新一局较量——调停引发的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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