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833262e+09
1706833262
1706833263
1706833264
1706833265
1706833266 图15-2 今日老崇义桥。作者于2014年秋拍摄。
1706833267
1706833268
1706833269
1706833270
1706833271 图15-3 今日崇义桥的小店铺。作者于2014年秋拍摄。
1706833272
1706833273 又据雷洁琼、水世琤的《燕京大学社会服务工作三十年》:“燕大法学院接受洛氏基金会经费补助,在成都崇义桥成立农村服务研究处,服务工作分为社会调查及社会服务两个方面。法学院师生对当地政治、经济、社会情况进行深入调查,写出调查报告和学术论文。‘哥老会’、‘私塾’、‘中国偏方’、‘学徒制’等多篇。”[9] 这里“洛氏基金”当是指洛克菲勒基金会。文中提到的“哥老会”的研究,有两种可能,一是廖的上述文章,一是沈宝媛的调查报告。
1706833274
1706833275 资料对这个机构的名称说法不一,有的称“服务处”,有的称“服务站”,可能当时两种名称并行。由于燕京大学法学院在崇义桥建有“农村研究服务站”,作为法学院的学生,到这个地方进行农村调查有许多有利条件。在沈宝媛的调查报告中,也提到过在她调查的地方有“燕大的农村服务处”,很可能就是廖泰初的这个服务站。[10]
1706833276
1706833277 一个偶然的发现更坚定了我的这个看法。我在翻阅《成都街巷志》的时候,在“北巷子和南巷子”的条目下,看到这样的说明“今天的北巷子与南巷子的位置,是清代老西门城墙外面的南北通道”(图15-4)。[11] 这个描述提示我再去认真研究地图,竟然发现,在成都西城门外,几乎就顺着城墙,有一条西南—西北走向的小巷,以老西门为界,以北称北巷子,以南称南巷子(地图4)。显然,沈宝媛所提到的“北巷子”,就是这条北巷子,而非靠近北门的那条。
1706833278
1706833279 这样,沈宝媛的描述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出成都西门北巷子,通过平乡,再往前行,约五里路远的地方,就可到达望镇。”由于北巷子是南北走向,虽然是出成都西门,但其实出城后是往北走,而非朝西走。她说的“平乡”,应该就是崇义桥和成都之间的“太平乡”,是当时成都县的14个乡之一。她还说平乡是“战时疏散区域”,这里“人烟稠密”,有“城市与乡村混合之风”。再往前走“五里路之地,便是望镇的范围了”。[12] 从地图上观之,这正是崇义桥的方位。据雍正《四川通志》,“崇义桥铺”在成都县“西北二十里”。[13] 另外,“崇”与“望”在字义上相通,沈宝媛在给她的调查地取名时,可能也有某种暗示。
1706833280
1706833281 ***
1706833282
1706833283
1706833284
1706833285
1706833286 图15-4 成都西门外的城墙和马路,可能沈宝媛到崇义桥便是走这条路。照片来自法国档案,时间不详,但是根据城墙上的大幅广告“及时钟表眼镜公司——成都春熙路”可知,照片一定摄于1925年以后。1924年军阀杨森修建春熙路,江浙帮商人于1925年在春熙路开办及时钟表眼镜公司。
1706833287
1706833288 资料来源:杜满希编:《法国与四川:百年回眸》,成都时代出版社,2007年,第211页。
1706833289
1706833290 另外,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是她所提到的平乡是“战时疏散区域”。战时和战后的一些描述也提到这个区域,不少著名文人曾在这里居住或记录过这个地方。叶圣陶战时住成都,日记中数次提到到崇义桥拜访顾颉刚:1940年11月17日“晨餐后,出南门访郭子杰,坐谈半时。郭谓将乘汽车至崇义桥赴宴,要否附车访颉刚,余欣然。遂登车,行约一时半至崇义桥,余独坐鸡公车向赖家院”。在那里逗留了一晚,次日下午,他与顾颉刚一同进城,“仍乘鸡公车,不向北门而向西门,一路有竹树溪流,颇有趣。行二时半而进城,改乘人力车”。[14] 这里叶圣陶所描述的沿途风景,与沈的报告十分相同,叶说是“竹树溪流”,沈说是“绿树成荫,小溪天成”。[15]
1706833291
1706833292 有趣的是,当时这些大知识分子,出城后都普遍坐“鸡公车”,这是成都平原最流行的交通和运输工具,其形态看起来像一只公鸡。这是一种手推的独轮车,适合于成都平原崎岖的小路和田坎。我们可以想象文人坐在车上的情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当时轿子也很流行,但是属于高档的交通工具。这些大文人也并不是雇不起人力车,为什么坐鸡公车呢?在叶日记的另外两处,我似乎找到了答案。他记叙说,1940年7月26日他第一次去崇义桥拜访顾颉刚,出北门,由于道路泥泞,行两小时而至崇义桥,然后改乘鸡公车,“行于阡陌上,两旁皆禾苗也。鸡公车低,推者在后,并不颠簸,在泥路上胜于黄包车矣”。11月27日的日记再次提到坐鸡公车的好处,他去崇宁,“坐鸡公车动身。三十里路,车价四元。车路殊不平,若坐人力车,颠簸当不可耐”。[16] 就是说,虽然鸡公车看起来坐着不舒服,但是由于速度慢,故颠簸比较小(图15-5)。
1706833293
1706833294 当时顾颉刚在迁到成都华西坝的齐鲁大学执教,主持齐大国学研究所。由于城内比较嘈杂,有严重失眠症的顾得不到很好的休息,还因防日机轰炸,研究所乃租用崇义桥赖家院子大部分房屋,作为他和研究所的驻地。顾写有“赖家院子罗家书,引来门前问字车”的诗句,描写当时的盛况。后来钱穆也来到这里,并在此撰写他的名著《国史大纲》。赖家院子是一座很大的中式院落,翠竹环绕,景色清幽,是理想的读书之处。由于战时道途梗塞,齐大图书未能迁来,不得不借用当地罗家的藏书,勉强应付需用,这便是诗中“罗家书”的来历。[17]
1706833295
1706833296
1706833297
1706833298
1706833299 图15-5 川西平原上的鸡公车,上面为客人搭有遮阳布。甘博拍摄于1917—1919年间。
1706833300
1706833301 资料来源:美国杜克大学D.M.鲁宾斯坦珍稀图书和手稿图书馆。
1706833302
1706833303 ***
1706833304
1706833305 崇义桥是一个小地方。清康熙年间(1662—1722),这里渐成集镇,过去属于成都县的一部分,成都县共辖场镇14个,崇义桥是其中之一。[18] 1950年1月解放军接管成都县后,崇义桥成为成都县辖的第二区四个乡之一的崇义乡,1952年成都县撤销,崇义乡划归新繁县。1958年“人民公社化运动”中,改为新繁人民公社的崇义大队。1959年成立崇义乡人民公社,不久又改崇义乡为大丰乡。1965年随原新繁县并入新都县。1982年恢复为大丰乡人民政府,现辖13个村。[19] 在本书所涉及的时期,崇义桥还属于成都县一部分,但是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它除了与成都县的其他场镇——犀埔场、土桥场、青龙场、天回镇等——联系密切,与周围县的一些场镇如新繁县的龙桥等也都有着密切的交往。
1706833306
1706833307 需要特别提到的是,由“崇义”变为“大丰”,是1959年2月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到崇义调查“大跃进”的情况时建议的。崇义桥是田家英的家乡,在这次调查中,他发现了基层干部浮夸产量、农民缺粮、饥荒等严重问题,哀叹“崇义”并不崇义。当然,他建议改名,可能是因为崇义已经名不符实,也可能是希望这里来个大丰之年。可惜,对真相的探索,执着的性格,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1966年,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以自杀来抗争对他的不实指控。[20] 从沈宝媛的调查,到田家英的调查,中间也不过相隔了14年。与个人命运一样,崇义桥这样的地方也经历了种种沉浮和变迁,不免令人唏嘘。
1706833308
1706833309 上面我们可以看到,小小的崇义桥把若干历史人物和事件连接在一起,袍哥、顾颉刚、钱穆、燕京大学、田家英、大饥荒……如果我们仔细阅读史料的话,或许还可以把五四时期“打倒孔家店”的风云人物吴虞加入到这个链条之中。虽然他对于崇义桥来说,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但是毕竟留下了踪迹。在吴虞的日记中,有若干地方记录他到过崇义桥。他在新繁县的龙桥有上百亩田佃出,不时会去巡视,路过崇义桥时歇脚。如1915年阴历三月初三,他雇轿下乡去龙桥见佃户,“周视各处”,初六早上雇轿回成都,“在崇义桥午饭”。次年正月初二,他又雇轿出城,先到崇义桥,和新繁的朋友喝了好长时间茶,然后才又出发,“到龙桥尚早”。[21]
1706833310
1706833311 如果我们再追踪早一些的历史的话,还会发现崇义也是一个移民的世界,这是川西平原各县乡镇的一个普遍现象。清代以来,崇义场便有不少会馆,都是清初来川开垦的外省籍移民的后代先后兴建的:乾隆三十五年(1770)修文武庙,称湖广会馆;乾隆四十七年(1782)修南华宫,称广东会馆;乾隆五十八年(1793)修楚南宫,称江南会馆;嘉庆二年(1797)修三圣宫和嘉庆八年(1803)修万寿宫,称江西会馆;嘉庆二十年(1815)修帝主宫,称黄州会馆;道光二十年(1840)修三元宫,称陕西会馆;咸丰二年(1852)修火神庙,称省会馆。崇义场先后修建七座会馆,其中广东会馆、江西会馆为客家人的会馆,说明客家人在当地占有一定的比例。[22]
[ 上一页 ]  [ :1.70683326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