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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32 首先喊三哥,三哥回报:“关圣人已出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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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34 然后喊管事,管事回报:“关圣人已到半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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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36 继则老么[幺]言:“关圣人已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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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38 大爷喊二哥迎接,挂起关羽像,如是叫弟兄们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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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40 再由二哥赞叹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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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42 一首诗:“圣贤圣贤,接[结]义桃园,忠肝义胆,万古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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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44 二首诗:“圣贤圣贤,荆周[州]保全,徐州失散,古城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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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46 在这会里以后的节目,也都由管事主持,他需要背诵一连串压韵似的诗句的喜话,背得熟练极了,他还要管理内、外一切事务,所以,通常管事总有两位,一管内政,一管外交。舵把子只若无其事在内听着,兄弟们也在内静观着,也许在判别赏罚的时候,会莫名的牵连在自己的身上来。因为这种赏罚,是据暗地里调查的结果,事先毫未宣布的。所以,尤其辈份小的兄弟大都怀着鬼胎,不敢一动。凡犯有过失,被提名的,处份[分]方式得按当事人认承罪状属实以后,自愿择取。重罪如犯奸淫罪的(与同社之兄弟妻室通奸者,或有强迫调戏等行为),可采取自杀方式,如若不受,以后也必遭暗杀无疑。罪状次于此者,或革除袍哥会籍,或应用体罚不等。奖赏有功的弟兄,可以升级,最低的由十一哥做起,然后甚或可以升至十哥、九哥、八哥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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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48 新入者经过单刀会盟誓的阶段,就成为会里的一员,在以后的一个很长时间,需要学习适应,每天,接受新功课的指示,时间多半在晚上,由舵把子讲授袍哥中的条例、习俗及固定的成规,这种教法实则含有启迪(提示十必须接受)以及训诲(防患十彻底实行)的两重作用,这是属于人为的控制法之一种。教训者威望愈大,对于教训者之信仰愈坚,则制约行为的效果也愈大。经过了训诲阶段,就由自己按书背诵,这些条例由一本名叫“海底”的书记载着,是袍哥社团的一本实际教材,一本理论基础,各码头都以此书作为会社根据,以作来往标识,并以同一的记号收留其他码头的客人。这里稍介绍一点拜码头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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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50 拜码头之先,就必须有本码头十几张草字单片,作为介绍,若是犯了罪的,介绍片上是被撕下了一角的,这就是“跑滩者”的标记。通常来的客人,都要唱“拜码头书”,有所谓:“……兄弟来得鲁莽,望哥哥高抬一膀,久闻哥哥有仁有义,有志有仁,在此招旗挂帅,招集天下英雄,栽下桃李树,结下万年红,将来与你哥随班护驾,初在贵地宝码头,理当先用草字单片,到你哥龙虎宝帐请安,挂号,禀见,投到……”等句。码头回条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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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52 “不知哥哥到此来,未曾收拾早安排,未早接驾休见怪,哥哥仁义赛过桃园外……”等客套语,然后转问:“不知你哥哥水路来,旱路来”,答:“兄弟水路也来,旱路也来”。问:“旱路有多少山,水路有多少滩”,答:“雾气腾腾不见山,大水茫茫不见滩”。问:“有何为证”,答:“有凭为证”。然后再说诗句,这些诗句全都核对正确以后,遂由舵把子留下安置,十天半载,决无怨言。每日茶饭招待,甚至连衣物等都由此码头制备。稍微犯了一点小法的,可留住避风,案子犯大了,也可以不收留,拒绝的标记,就是送他一笔钱,不收对方的礼,用火纸燃一根烟,把燃纸的半截撕掉,对方吃完了烟以后,只得迅速逃奔旁的码头,去碰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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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54 袍哥会社的中心思想,主要为训练豪杰,履行仁义,做豪杰就是以武力夺取自己的势力范围,为地方排难解纷,有时他们的势力超出地方的统治之上,或在领导者后面起潜伏性质的指挥作用,有些仅能在特殊的事件上发挥极大的效力。在望镇的袍哥社团首领实际上业已和地方上的统治阶级混为一流了,地方行政藉着袍哥社团的控制力量才能迅速推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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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56 行仁义差不是他们教条上的宗旨,仁义即是一种社会标准,是一种基本的社会控制,较富的救济穷的,失业的可由社团代找职业,有困难大家扶助,有冤代伸,有仇同报,为了江湖上的豪义,可以整月整年的招待“跑滩的”或来耍的旁的会社的人,共同过着有严密组织,有控制能力的社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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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58 社团中的阶层现象(Hierarchy),也应在此提及,它执行严密的社会控制作用,又系一种隐约的政治形态。舵把子是上层人物,是领袖阶级,施发号令,职掌一切,最下层的小兄弟是服从命令,接受控制而推行的。中间的这几位哥子,三哥、五哥、六哥、八哥、九哥等接受上面的命令而传达下去,他们可称为中间阶层(Intermediate Class)。每一层的人,都有他们应享的权利与应尽的义务。好像政治集团中的领袖与其臣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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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60 社会各方面都与社团有不同的关联,而整个望镇社会也受着这种隐密会社的操纵、控制而有新改变:会社的一切受着每个会员的互动关系的约束,而会员本身也受着互相的反应而有不同的发展。由于社团中社会化作用,而深入到望镇农村的广大人群里,社团力量的广度性蔓延着,而社团份子的特殊力量,作用却相对的减轻了。社团中新的份子激增着,无形中改变了一贯的神秘作用,社团首脑的威风也大逊往昔,在下二章我们要介绍雷大爷的威风时代与他的现在,以作为对此观点的引伸。望镇社团现已渐脱离“仁义”与“豪勇”的标准,往往牺牲人民大众的利益走向阶级自利的路,甚至不惜为旧制度及封建残余的帮凶,这是非常值得惋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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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62 第四章 旧礼教的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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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64 沿着河坝不远,就有一条曲折的小道直通至燕大的农村服务处及附近的一带农家。路旁杂色的树不规则的生长着,间或夹傍着几株高大的竹树。一个阿弥陀佛的神像在树前直立着,这是一个迷信的代表物,是专为死魂超度所用,同时也是镇压邪气的祭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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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66 一个哀艳的故事在村人的口中传述出来,很多人经过了这儿都沉郁的低下了头去,他们在思索着父亲杀死女儿的这一幕惨剧。即使是在现在,思想还不甚开通的乡人看来,那做父亲的心,也未免过于狠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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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68 还是在六年以前,当淑英只有八岁的时候,大姊淑清(雷黄氏的女儿)却已是一位业已长成的少女了,她没有机会接受更高的教育,所以在念完了私塾以后,就一直在作女红,无事时则在家闲耍,那时家里正请来了一个缝衣服的裁缝,年纪很轻,在很多接近的机会里,他们非常的要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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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70 一阵流言传播了望镇的整个乡村,有人甚至还在传说着他们曾干过不名誉的事。这消息传到雷大爷的耳中,他大嚷着要将这一对人活捉出来,母亲知道了,便悄悄将女儿从后门放走,他们暂时躲在城内小裁缝的父母家中,父亲带着兵亲自将二人逼回来,在家里就绑上了绳子,用枪逼着走上了河傍,雷大爷的眼气直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女儿的脸也变为青白色,那个年轻的裁缝也直哆嗦,他们依然倔强的沉默,未替自己作丝毫的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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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72 这是一个形[行]将押赴杀场的行列,父亲要对他亲生女儿开枪了。很多村人不敢出来看这一幅悲痛的场面。他们在屋中偷偷的哭泣着,私语着,默祷着。好心肠的人赶着出来拦阻这杀气腾天的父亲,然而,他却怒吼了:“妈的,那[哪]个要劝老子就连他也一齐开刀,我的手枪是不认人的啊!”就因为这样,很多人生气的退了回来,有的人吓得再也不敢言语了。他们唯有静静的等候在河边杀人,因为大爷凶狠的脾气是街坊们常常亲身领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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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74 他们一直的走到河边去,年轻的一男、一女被绳绑着走在前面,第二个跟着的是拿着枪的父亲,第三个是拿着蜡烛、钱纸,在哭泣着的雷大娘,随后跟着的是社团中的几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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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76 临刑之前,父亲在说了:“大女,没事就不要回来啊!”“是”。父亲又说:“不要回来把屋头弄得乒乒乓乓的呵!”“是”。“你要报仇就去找那个害你的,不要找我!”“是呵”。年轻的女儿依然埋着头硬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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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78 嘭的一声开枪了,先被打在河里的是那个男孩,紧接着的第二声便是二女子也被打下了河里,街坊中有两个好心的在叫了:“能救起人来的,我愿意给钱,我愿意给钱。”“请大家做做好事罢!”然而,在河里跳下去的两个弟兄,反而把女孩的头更死命的往水底压着,他们好像对死者有宿怨一般,河水急声的奔腾着,冲走了这一对人世间的怨男怨女,这一对旧礼教所淹埋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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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4780 结束了这一个枪杀的任务,第一个离开此地的便是怒气冲天的雷大爷,雷大娘在凄风苦雨中烧完了钱纸也回到了自己的家,村人们怀着一颗颗沉痛的心也陆续离开了这块血地。然而,在全店的那一个母亲的心却已被撕裂了!一个旧家庭的女人面对着这切身的悲剧在维护家庭体面及丈夫威望下使她不敢大声哭出来,为了免得接受更大的羞辱,她只能偷偷的饮泣着,她只能将无限的痛苦及无穷的辛酸都埋葬在自己的内心。她不敢大胆的站出来袒护自己的女儿,她不敢洗刷女儿的冤屈,她只有深深的苦,静静的忍受着这哀悼的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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