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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18 完了,时间不够,车子也不够,于是大家又决定给总理衙门发一个联合照会,要求把24小时的时限延长,并要求总理衙门提供更多的车子,否则他们无法按时离京。对于这两个要求是否能够满足,希望总理衙门在第二天(6月20日)9点之前做出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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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20 而这一次又让他们失望了:一直等到早上8点,总理衙门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不知道是还没有做出答复,还是根本就不想再答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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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22 于是,德国公使克林德想前去总理衙门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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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24 窦那尔认为不能去,“因为到总理衙门去坐等有失我们的尊严”,法国公使提醒克林德注意安全:现在连整个北京的城墙都在仇恨我们,离开荣禄军队保护的使馆区是有危险的,还是等总理衙门的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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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26 但克林德“大怒,用拳头猛击桌面”(窦那尔后来回忆语),他嘲笑了一番其他公使的胆小,就带上自己的手枪,只带了一个随身翻译柯达士(Herr Cordes)准备出发。“使馆卫队”德国分队队长要求带人一同前往,被克林德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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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28 傲慢的克林德出发了,他和柯达士一人乘坐一顶轿子,由两使馆区两名清国仆人骑马开路,出了使馆区,沿着今天的崇文门内大街往东单方向走去(总理衙门在今天的东单东堂子胡同)。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出一千米,在今天的东单西总布胡同西口处,克林德永远停住了脚步,他的头部被正在巡逻的清军士兵子弹打穿,一枪毙命,腿部中枪的柯达士慌不择路地逃出几个街区,最终回到使馆区获救,而骑马的清国仆人不顾一切地飞奔回使馆区,告诉大家克林德已经被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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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30 开枪者是神机营“霆”字枪队满人章京恩海,当时恩海正带领枪队在东单一带巡逻,与克林德的“洋轿子”骤然相遇,由于不清楚来意,负有警戒任务的士兵不得不要求巡查,举枪相对。而克林德也是有枪的,依据这个人的脾气,他很可能条件反射地拔枪指向士兵,甚至有可能首先开枪示威,恩海同时还击一枪,于是悲剧便发生了(时任军机处满人章京继昌:《拳变纪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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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32 继昌留下的记载应该是符合当时案发现场的情况的,根据总理衙门的记录,枪击案发生当天,总理衙门接报后曾派人在第一时间内赶到现场,根据克林德手枪里遗留的子弹认定克林德曾开过一枪,并且是先向士兵开枪,当天还向德国公使馆提出了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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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34 也就是说,恩海很可能是出于“正当防卫”而枪杀克林德。但令人惊奇的是,关于克林德之死,当时竟然还有一个神奇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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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36 6天前(6月14日),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的英租界里一份叫《北华捷报》的英文报纸(North-China Dairy News),当时就已经报道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德国公使克林德在北京遇害!这则消息立即震惊了世界,世界各大通讯社纷纷转载,就在大家你求证、我辟谣的过程中,克林德真的在6天后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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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38 从《北华捷报》的报道时间来看,恩海的作案动机可能并不是“正当防卫”这么简单,克林德应该是死于一场谋杀,这份英文报纸不过是提前捕获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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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40 几个月后,恩海在北京被抓,由柯达士负责审理,根据柯达士在审后提供的报告显示:恩海招供,克林德死于谋杀。他曾经在6月19日下午四五点钟时得到一位“王爷”级别的人的指示,对方下令“看到洋人,格杀勿论”,只要杀洋人,就可以升职,还有70两银子的报酬,但恩海事后既没升职,银子也只拿到了40两,于是他一直在北京等着对方兑现承诺,这才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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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42 至于这位幕后指使的“王爷”是谁,按照一般的逻辑,恩海是神机营的,神机营的统领是庆亲王奕劻,似乎他的嫌疑最大,但奕劻一贯是“主和”的,他不太可能发出谋杀洋人的指令,于是大家都有了怀疑对象——自然是那位端王大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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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44 而无论德国人怎么审讯,希望恩海说出端王的名字,恩海被执行枪决前都只说他的上司是庆亲王奕劻,端王领导不了他,其他的概不招供。德国人审来审去,也没有审明白谁是那位幕后的“王爷”,在德军的审讯史料中就成了历史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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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46 而我们的“断案”也应该可以真相大白了。首先,克林德确实死于谋杀,从种种迹象来看,收买恩海的人不能排除是端王,但更不能排除的是另一个神秘的人物——庆亲王奕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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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48 按照恩海的招供,他是在19日下午四五点钟拿到“看到洋人,格杀勿论”命令的,奕劻为什么要下令给恩海这一队?因为恩海他们正在使馆区外巡逻,而奕劻为什么要下令?因为慈禧刚刚给使馆区下过“最后通牒”。要把使馆区里的人变成天津前线的“人质”,就必须先把他们控制在使馆区,特别是对于使馆区里的正规军——“使馆卫队”,更需要严密掌控,不能让他们走出使馆区,因此,在武卫军中军之后,又加派了神机营进行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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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50 也就是说,奕劻给神机营的命令很可能就是为了实现慈禧“人质牌”的意图,他很可能是奉慈禧之命。看来这个老狐狸在朝堂上不说话,任凭端王集团嚣张,背地里还是要为慈禧卖命的,此人真是名副其实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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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52 当然,奕劻的“谋杀”并不是针对克林德本人,而是针对任何走出使馆区的洋人。但无论是慈禧还是奕劻都没有想到的是,“使馆卫队”的士兵没有走出使馆区,作为公使的克林德倒自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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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54 如此一来,当时总理衙门的报告克林德死于恩海“正当防卫”和德国方面的报告克林德死于“谋杀”,其实并不矛盾,只是双方各有侧重,各自回避了对己方不利的那一部分事实。说克林德死于“谋杀”,并不是说这位公使大人就是完全无辜的,在现场他挑起了事端,对他本人的死要负有极大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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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56 而使馆区方面也责任难逃,从杉山彬到克林德,外交人员在大清首都连续被杀确实是世界文明史上少有的灾难,但说到底这都是“使馆卫队”进京激发动乱局势的结果。“使馆卫队”进京时,萨拉・康戈尔就在家信中写道:“外国部队在一个国家的首都驻军真是一个罕见而可悲的景象。我们能真正意识到这种情形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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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58 至于那张“神奇的报纸”,它报道的其实是克林德“死于拳匪之手”。6月10日之后,使馆区与外界的电报联系断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英文媒体对使馆区的报道就只能靠捕风捉影了,而克林德的好勇斗狠是众所周知的,在“猎取拳民行动”中他是杀掉拳民最多的公使,《北华捷报》的报道既是巧合,其实也预言了克林德本人宿命的某种“必然”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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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60 1900年12月31日,东单,在克林德被杀的地方,恩海被德军执行枪决。克林德的尸体后来被德国远征军运回了德国国内,下葬于明斯特中央公墓,而恩海的人头据说也被运回了德国,以示德国人的严谨。原有的东单牌楼被拆除,重新修建了纪念克林德的四柱型的汉白玉“克林德碑”。“50码外,集贸市场照常进行,在饭铺吃饭的清国人不愿意中断他们的进食,一个说书人在讲他荒诞不经的故事,他吸引的听众要比恩海受刑吸引的观众多得多。”(瓦德西:《拳乱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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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62 6月20日,克林德已死,对于其他公使来说,再也没有人敢走出使馆区了,但也没有人敢去天津了——使馆区一千米之外都有危险,更何况是要到天津!对于慈禧来说,这又是意外,看来要让这些人发挥“人质”牌的作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暂时是不可能了,只能再等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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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64 而更让慈禧感到不安的是,裕禄竟然还没有新的报告!这太不正常了,慈禧又发出一道六百里加急问情况(“裕禄于二十一日[即6月17日]后并无续报,究竟大沽炮台曾否开仗强占?连日洋兵作何情状?……著即迅速咨明总署转呈,并遵前旨随时驰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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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50066 在这道上谕发出去后不久,慈禧也终于在6月20日这天等到了裕禄新的军报,这是裕禄继17日《大沽口炮台紧急情形折》之后的最新军报。看完这个军报,慈禧既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沮丧和恐惧,她只有一个感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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