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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31 孙中山早年背诵的《四书五经》,从来都是懵懵懂懂,不曾理解意思。后来在中央书院,他读到了著名的传教士、汉学家理雅各布的《四书五经》英文译本,忽然之间就明白什么是儒学了。这是世上第一个英文译本,没有中文版本里繁琐的注疏,经过西学的解释与加工,比之于中文原版繁琐的注释,显然更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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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33 实际上,孙中山就是这样接受国学的,接受的是已然西化的国学,时髦的说法是“出口转内销”。这种思想方法,近年来有台湾学者命名为“逆格义”。所谓“格义”是当年的中国僧人们用道家的术语来翻译和解释佛教经典。而“逆格义”则是用西学的思路和视角来翻译和解释国学。后来的欧美汉学几乎都是这个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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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35 孙中山与这些汉学家是不同的,因为他本是中国人,对传统有一种天然的感情。这使他在传统与西学之间有着很好的融合,两不相悖。如布鲁克哈在《对世界历史的考察》中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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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37 历史有时似乎都凝结在某一个人身上,然后整个世界都跟随他指引的方向前进。这些伟人将人格上的特性与共性、静止和运动集于一身。国家、宗教、文化乃至社会的危机都体现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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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39 危急时刻,传统与创新在这个伟人身上融合并达到顶峰。这些伟人的存在至今仍是历史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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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41 孙中山接受的国学是已然“西化”的国学,与李鸿章、张之洞、康有为、梁启超、严复、章太炎、蔡元培等诸人接受的,大不相同。他们大体上都超不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圈子。就是要把“西学”的坛子装进“中学”里面去。而这两只坛子本来是差不多大的。没办法,李鸿章、张之洞这些聪明的长工就把“西学”这只坛子砸碎了,一片一片地装进“中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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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43 与其相反,孙中山的思想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他已经看到洋人把“中学”的坛子装进了“西学”里,他的“中学”本就是破碎的,装进“西学”里是很自然的事。这样的思想对中国的传统构成极大的冲击,又天然地保留了温情。传统太强大,中国要走向现代,必须对西化有充分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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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45 1924年,孙中山在宣讲民族主义时,曾说:我们将来要能够治国平天下,便先要恢复民族主义和民族地位。用固有的道德和平做基础,去统一世界,成一个大同之治,这便是我们四万万人的大责任。在这里,他将《四书》之《大学》里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古代理想,从中国扩展到全世界,从古代传统带入现代政治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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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47 当时中国,需要的正是能把“中学”装进去的“西学”,而有这样思想格局的,唯孙中山一人。后来有这种想法的也只有胡适,而胡适表达想法的时候也是害怕的,遮遮掩掩,在胆气上不如孙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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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49 对于古今中西学问的问题,不少人认为可以吸收各家所长为我所用,代表性的想法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提法。以为理论的东西都是科幻神话里的变形金刚,可以随心所欲地组接变形,这自然是理想状态。实际情况里哪能有那样美的事,做事凡是搞理想主义教条的,最终必会堕入深渊。理想搞不成,什么都搞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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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51 第二类是认为中国其实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好,不需要西人的任何东西,退让一点也只是需要修修补补就可以。前一类是晚清大学士倭仁的提法,后一类的代表是张之洞的“中体西用”说。在他们看来,根子如果换了,中国的老本就全没了,中国就不是中国了。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持这种理念的人最多,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沈葆桢、刘坤一、袁世凯等晚清改革派的重臣都在这个行列里。这种想法成为中国近代化的基本思路。这是折衷的搞法,既要民族性,也要有限度的现代性,也是想着能有两全其美的好事。结果也没搞出什么格局,清朝还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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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53 第三类就是充分西化,就是“西体中用”,把“中学”装进“西学”的坛子里。有人就会大声叫嚷,这样岂不是没有中国的民族性了吗?这样岂不是没有中国了吗?这是投降主义的做法!这些话听起来是振振有词,大义凛然。凡不认同者都可以视为汉奸。试想人们对理念的接受是有一个过程的,电灯比豆油灯好,轮船比木船的运输能力强,铁路、电报等比原有的官道八百里加急管用,现代的机器生产比手工作坊更快捷,生产的成本更低,更不用提坚船利炮比之于弓箭土炮了。这些都是物质层面,只要是清醒一点的国人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但要在理念上接受西人的一套,那就有些困难了。这时候时时告诫人们不可忘记中国的根本,那这样的接受就形成了瓶颈,缩手缩脚,无法突破,就算是接受西方的理念,又能西化到什么程度,成为彻底的西方人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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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55 有人会问难道不是有外黄内白的香蕉型人物吗?是的,那样的人物恐怕是从小就在西方长大的。试问,这样的人在当时那个四亿人口的大国里能有多少。留美幼童是典型,他们后来回到国内,不也适应了中国的环境,有谁把他们当成西方人看待?其实充分西化也好,全盘西化也罢,都是一种相对激进的思路。五四时期提“德先生”“赛先生”也是这样,不是不要“中学”,是要把“中学”转化到现代的“西学”里去。这里的“西学”是一种现代的东西,不是专属于西方人的,而是一种人类的共识。越是快些强大起来,作为一个民族才越能在世界上站稳脚跟,才越能保有民族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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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57 由于外部环境的恶劣,中国始终处在焦虑当中,心理防御的铠甲随时间一层一层地剥落,如同蛇蜕去皮一样。甲午年谈自由民主肯定是不敢想象的事,20年之后,不谈这些才不时髦。甲午年国会是个新东西,10多年之后,士绅们都会弄了。中国最终选择的还是激进的路子,只是披了一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四面沾光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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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59 若论国学的高超,中国实在人才济济,无论严复、章太炎、康有为、梁启超,都是学问大家,但论到中国如何建立现代国家,他们弄不出一个完整的方案。康有为、梁启超似乎有完整的纲领,但是坐而空言的时候居多,奋起行动的时候少,而且死抱着一个可怜的光绪帝不放,始终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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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61 孙中山不但有自己清晰完整的纲领,还有做事的勇气与能力。这正是他高出众人的地方。他不是那种躲在书斋里的学者,他是个行动家,在行动方面的欲望更强,也更有方法。他的很多理论都来源于在行动中的总结。读孙中山的文章起初总会觉得很通俗、很浅,细细想来,会觉得不简单,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深刻。这是行动家的深刻,与在书堆里谈论理论是大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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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63 革命需要多长时间?孙中山估计得很长,有时说100年,有时说50年,很可能有生之年看不到成功之日。这样的革命须经历无穷无尽的失败,要眼看无数同志流血牺牲,要面对清廷的追杀暗害,还须忍受朝不保夕的个人生活,如此种种,没有宗教一般的精神是很难坚持到底的。在他眼里,革命理想与上帝福音是没有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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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65 火堆上的晚清帝国 [:1706859948]
1706860866 革命最贵的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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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68 做大事少不得三样东西:旗号,人才,经费。宋江就竖起了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动用他广阔的人脉,四处打家劫舍,这样才弄出了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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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70 孙中山有了革命的想法,有了民国的蓝图,算是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旗号。下一步就需要有革命的同志,这样高风险低回报随时会掉脑袋的事情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干的。孙中山要做大事,就必须积累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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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72 孙中山早期的人脉包括三类人:口岸知识分子,教友,会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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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74 他认识的口岸知识分子大部分是自己的同学。像杨鹤龄、尤列、陈少白等人,他们在一起高谈阔论,肆言无忌,意气相投,血气方刚,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因此他们四人在当时被称为“四大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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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76 杨鹤龄是孙中山的香山同乡。杨家在香港有自己的商号,家境不错。由于这个原因,宽敞的杨家成为他们聚会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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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60878 尤列是孙中山在博济医院读书时认识的好友,学测绘的。他刚见到孙中山的时候,就指着侃侃而谈的孙中山说,这个人很像洪秀全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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