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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22 按照传统,官员逢父母去世,必须辞职守制二十七个月。个别高级官员,若朝廷不同意开缺,可以“夺情”,安排其以“署理”方式继续工作。作为官员,以侍奉朝廷为先,作为子女,又必须孝敬父母。所以,无论朝廷如何慰留,官员本人必须苦辞。如果坚不出山,会得到社会舆论的尊敬。丁忧守制是官员职业生涯的暂时中断,涉及本人的官位和升迁节奏,以及经济收入。由于高层官员的变动,还会牵动全国重要职务的结构调整,手下亲信、幕僚的前程,所以相关各方,必然产生复杂的内部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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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24 李鸿章函告张佩纶其母去世消息。又函张佩纶:“顷奉二十四五日手书,娓娓数千言,所以为鄙人谋者,不啻其自谋。非相爱之深,何能肫切至此?”信中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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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26 二张恐琅玡之来夺据此席,劝鄙许任通商,我躬不阅,遑恤其后,仍持初议,坚请婉谢,与尊恉正同。在京备访问一节,某老矣,不能再从诸大夫后俯仰淟涊,以自取咎辱。居乡久处固难,然葬事未毕,亦断不能出山。万不得已,似仍以丧葬毕后,察度时势,再行复奏为是。目前即求星使代为复命,承允拟稿寄交,祈速藻赐下,以便酌办,署督未必肯代陈也。[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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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28 上述信中,透露出张树声父子恐怕王文韶觊觎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职务,要李同意署理北洋通商事务大臣。李鸿章表示将再次陈情守制,请张佩纶代拟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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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30 军机大臣王文韶奉旨到天津慰问李鸿章,并传达慈禧太后旨意,要求李办完丧事后复出。具体方案,太后意见是悬粤督以待张树声回任,悬直督以待李鸿章服阕。李鸿章由此获知了最高当局对其居丧安排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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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32 李鸿章旋即函告张佩纶,已请王文韶代奏陈情。这封代奏,采用张佩纶所拟文稿为底稿,称“如百日假满后,海上或有警报,畿疆亟须保卫,鸿章累叨殊遇,具有天良,何忍以居丧守礼为名,遂其偷生避难之计,定即遵旨赴津,筹办一切。若托圣主洪福,海波不扬,中外无事,届期如营葬需时,再行续求赏假,稍遂乌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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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34 关于张佩纶代李鸿章所拟此稿,见李鸿章1882年5月27日致张佩纶函:“初五奉初三日手示,敬承挚念……咨文就大稿点窜涂改,事非得已,日内计已代奏,照抄奉览。”李鸿章坦言:“好在‘海上有警’、‘中外无事’等虚活之笔尚在,届时或尚有词可展。惟直、粤两席虚悬,朝廷与鄙人实皆放心不下耳。”李鸿章在进退问题上忸怩作态,其实内心并不想离任,他避开幕僚,与张佩纶倾心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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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36 李鸿章在给张佩纶信中,还询问了他与张树声父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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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38 蔼青、琴生自春初屡请执事帮办海防,鄙人久在军中,阅历较多,踌躇未敢遽发,恐致它日进退两难。顷渠等又似怂恿振帅,颇为所动,又就鄙虑略陈一一,未知果行与否?若于事有济而于公出处大计有裨,则鄙早乐赞其成矣。蔼青独谓尊处并无不愿,何也?[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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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40 张华奎,字霭青,淮军将领张树声之子,是个能量很大的“官二代”。他很早就与“清流”周旋,被称作“清流靴子”。1879年张佩纶因母亲去世丁忧,就是他去向李鸿章牵线,安排张去天津帮忙。他自认在李鸿章和张佩纶两面都很吃得开,所以在李鸿章丁忧,张树声即将主持北洋事务之时,他积极展开活动,想拉张佩纶为其父亲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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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42 张佩纶随即答复李鸿章,表示早已与李约定“从公练习”,不会转随张树声,张华奎“未免视署督太重,而视吾辈太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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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44 畿甸逼近辇下,事事听命要津,何以自立。振(张树声)向荆公(王文韶)言,因言路汹汹,不得□□,微员塞责,此是何言,不值齿冷。恐此席难以久处。商务防务必须与地方联为一手,方能骨节通灵。近贵宗人检录湘北相公传,意欲呈览,留揆席相待,恐百日后并疆符一并奉还,亦未可定。企秘之,勿泄于乡人,展转达振公耳。……鄙初恐振公资望尚新,遇事太少担当,未尝不欲出而自任。然言路太觉无人,深虑无益于津,有损于内,是以密属寿丈(黄彭年)代辞。且微疑我公向日推诚,此事不应反由蔼青申意,故始终未一白之于公。嗣闻武昌之耗,知公必沥辞恩命,拟留孝侯以填淮部,起越石以助振公,实委曲维持,欲公忠孝两全,而商局淮军相安如故。其时,汝南致书宗人,忽有欲鄙出襄北防之说。幸鄙平日澹定,为人所信,否则于津事竟不能开口矣。既力向宗人陈其不可,复向霭青申誓,乃日内尤呶呶不已,岂非欲败乃公事乎?言之恨恨。我公于鄙人相爱至深,彼此无不吐露肝鬲,尤记辛巳四月舟中纵谈,公意颇以相属,鄙且不愿以无事随防,从公练习,而转愿为振公署纸尾耶?[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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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46 这是张佩纶仔细盘算了李鸿章必将“夺情”复出,决心回绝张树声父子的第一封信,信中“贵宗人”指李鸿藻,“湘北相公”指康熙年间武英殿大学士李天馥,康熙三十二年,李天馥以母逝回籍,帝谓“天馥侍朕三十馀年,未尝有失。三年易过,此官不必补人”。此信透露李鸿藻打算仿效李天馥故事,留大学士(揆席)和直隶总督(疆符)以待李鸿章的计划,与李鸿章从王文韶处听来的太后意见是一致的。显然,这也是张佩纶最终决定追随李鸿章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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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48 5月底,张佩纶又给李鸿章去信,解释他与张树声父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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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50 蔼青与佩纶初无深交,嗣见其人颇直爽,在贵游中不可多得,又以公处事宜时闻机密,亦遂与倾肝鬲。渠去年保定归来,述公言亲老多疾,欲以替人属振轩,以襄助属佩纶。时鄂事扰扰,佩纶于公不能无感恩知己之私,即答以如朝命相属,却亦难辞。……嗣蔼青得其尊人署督之信,复行商及,佩纶即峻词复绝,并累函拒之,誓以皦日,不料复以并无不愿之说,轻溷公听、渠致鄙书则以我公属其补荐为言,特将原书奉览,并将此次致蔼书奉览。……幸佩纶昨已有书详复,否则大谬矣。彼盖以平日倾心我公,纵论国事,断非无所为而为也。已再致书蔼青,止尼其事,并详陈颠末,以释公疑。总之以此为利耶?终南别有捷径;以此为事业耶?大海初不扬波,乡党自好者亦不为也。[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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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52 张佩纶的复信表明,他早已将不加盟张树声团队的意思,明确告知了张华奎。拉近二李关系是一码事,插足淮系内部派系是另一码事,张佩纶对分寸的把握是清楚的。正如他在给张华奎的信中所说:“主峰未定,点缀他山,恐亦未谙画格。”何况他已知道,北洋的主峰依然是李鸿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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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54 张佩纶谋划李鸿章夺情复出对日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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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56 李鸿章丁忧离津未久,7月23日,朝鲜汉城驻军因俸米事件发生兵变。暴动群众冲入王宫,刺杀大臣,袭击日本公使馆,国王生父大院君李昰应被迎入王宫,掌握政权,王妃闵氏逃走,日本向朝鲜派出军队。这一事件,史称“壬午之变”。壬午之变为李鸿章夺情复出创造了条件,但他并未按照“清流”的策划,发起对日军事行动,从而与张佩纶产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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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58 8月5日,张佩纶连写两封密信,报告军机大臣李鸿藻,其中一份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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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60 日本□高丽构兵,译署已得探报十九日报,昨日吾师何尚未知?……以通商维持朝鲜,本合肥之议,在洋务家以为秘诀,而实则蹈越南之覆辙。此事本在意中,不知中朝何以处之,恐非酋胡可能了矣。平日不修战备,到此各证全出,沈文定(沈桂芬)可杀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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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62 从此信看,张佩纶对李鸿章“以通商维持朝鲜”的策略是不以为然的。同日,张又密函李鸿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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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64 我军水路究未训练,丁提督将略无闻。中外不战久矣,并非言战即得法,正须战而能胜耳。清卿一军已成劲旅,宜令分数营,出陆路,较有把握。南洋以蚊船数艘,奇兵欲出袭流求,似此虚张声势,可以和解作结也。日本非夙谋朝鲜,亦失礼,此事易了,难了仍是越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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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66 合肥如此可出矣。[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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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68 上文提到李鸿章夺情复出,此时百日未到,即有事变发生,张佩纶毫无掩饰地对李鸿藻说出“合肥如此可出矣”,显示“夺情”种种,正是他和二李的共同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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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70 8月7日,清廷命张树声派军迅赴朝鲜。并以朝鲜事急,着李鸿章克日起程驰赴天津。接着,张树声派海陆军前往朝鲜,诱捕大院君,平定事变。而朝鲜大臣李裕元、金宏集与日本公使花房义质签订《济物浦条约》,允诺赔款50万日元,并派使谢罪。在赔款未付清前,由日军千人留守使馆。日本声称与中国有同样出兵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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