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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14 英国历史学家卡尔说:“历史是现在与过去之间永无止境的问答交谈。”真相从来就没有远离我们,只是我们远离了真相。我认为,对于历史书写者而言,越是趋向于主观,就越是显得客观,越是想趋向于客观,就越是让人觉得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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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16 在长期的历史写作过程中,我常常会陷入一种困惑。为了行文之美,文学可以虚构;而对于史学而言,多一分虚构是不是就多了一分伤害——对真实的伤害。有人说,纪实和虚构才是历史写作的“任督二脉”,介乎两者之间是自由出没的世界。那里没有真相的主导,名和物各归其位,人和事各有章法。每个历史写作者,都像是一个炼金术士,他们拿着一个坩埚,要掌握好配方和火候,才不至于炼出的是一块焦炭。到底是纪实多一点儿,还是虚构多一点儿,事实和想象力各占多少比重,每个历史写作者的心里都握有属于自己的那个秘方。掌握的方子不一样,炼出的东西往往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糟粕。重要的是,动手前要想好,你要将手上的这块金属疙瘩做成一个好看的佛像,还是一个难看的猪头,或者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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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18 历史经常会丢三落四,会人为涂饰,会张牙舞爪。就好像面对一面白墙,我们的想象力仅限于这是一面白墙。如果有一天,突然闯进一群抽象派涂鸦者,将那面白墙涂抹得天马行空。那么还是这面墙,面对它的时候,我们的猜测,我们的推断,我们的想象,也随之活跃起来。同样道理,在面对那些面目全非的文本记录时,我们反而会更容易看清楚所谓的真相,因为我们的推断更多元,我们的猜测更繁杂,我们的想象更辽阔。往事留下的信息只言片语,史料少于史实,这是历史学的一个永恒困境。常常听人说,历史不能假设,可是离开了假设,那些陈年旧事真就是原来的样子吗?历史的天空深邃无比,那些纷繁复杂的人与事在其间摇曳多姿,它们都有开端和结束,有虚幻与真实,一个披金挂银的盛世,一个血脉贲张的乱世,无不是由理性和诗性交织构成的全景式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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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20 我赞成这句话,一切历史都是推想,有时候,文学比史学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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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22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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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24 宗承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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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30 帝国往事(605-758):隋唐大繁华背后的暗伤 一 两个王朝,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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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32 大业元年(605年)春天的某个早晨,黄河流域某个村庄的王大和王二两兄弟,正在享用野菜糊糊做的早餐。也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拥进屋子里的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他们二话不说,抓起两人就往门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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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34 “官爷,我们犯了什么事?给个理由。”两兄弟一头雾水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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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36 “没犯事,也没有理由。”官兵吼道,“皇帝要修房子,还要挖一条沟,人手不够用,抓你们去帮帮忙。你们是要建房子还是挖沟?这是一道必选题,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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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38 “我喜欢建房子。”老大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抢先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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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40 “那好,你去建房子吧!”老大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官兵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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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42 “请问官爷,皇帝要建什么房子啊?”老二看上去似乎精明一些,也谨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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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44 “少废话!说了你也不知道,东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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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46 “那我还是挖沟吧。”精明的王二认为,自己挖沟肯定要比哥哥建房子有活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挖的沟要比村东头那条沟大得多得多,那已经不能算是沟了,而是一条大运河。小人物王二至死也不清楚有这样一组数据,属于这条大运河:通济运河与邗沟运河全长两千余里,三月二十一日动工,同年八月十五日皇帝就要乘着龙舟前往江都,前后只有一百七十一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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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48 小人物王二就这样无奈地上路了,数百万像他一样的农夫此时也正从各州各县各村向着同一个工地聚集。我们可以想象,绵延千里的工地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身陷其中的王二在绝望中一锹一镢地开掘,开掘又使他陷入更深的绝望,他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身边倒下。历史就是用数以亿计的小人物的牺牲,来换取时间深处那些屈指可数的功与名。布衣小民的生命从来都上不了历史的台面,一句“隋民不胜其害”也就交代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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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54 帝国往事(605-758):隋唐大繁华背后的暗伤 1.来自南方天空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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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56 大业元年八月十五日,此时江南正是大好的风光、大好的时节。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款步登上岸边的龙舟,文武官员紧随其后。桅杆上锦帆次第张开,武士的刀剑在空气里散发着凛冽的光泽,殿脚女和宫娥艳丽的服饰倒映在运河的清波里,时间深处晃动着暧昧的脂粉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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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58 在这明媚的秋光里,每个人身后的影子都比他的实际身量伸长了许多,也扭曲了许多。垂杨依依,天涯迢迢,整个画面流淌着现代派画家浓艳而疯狂的意象。那领头之人就这样拖着自己的身影,器宇轩昂地走进了龙舟的头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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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60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隋王朝的第二代君王,死后谥号“炀帝”的杨广。“炀”是一个很生僻的字,何谓“炀”?“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反正都是不好的词汇,昭示不好的名声。在中国历史上,得到这一谥号的还有一个皇帝,那就是陈后主陈叔宝。讽刺的是,陈后主能够得到这一谥号正是拜杨广所赐,但后人习惯称陈叔宝为“后主”。如此一来,“炀帝”也就成了杨广的专用标签,再没人和他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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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7362 南下的船队从洛水入通济河,其中包括官船二千八百四十五艘,兵船二千四百艘,外加纤夫八万人,这八万名纤夫中,有专门为皇帝的龙舟拉纤的“殿脚”九百人。有着九百人的“殿脚”,我们可以想象杨广乘坐的龙舟有多么庞大。从严格意义上讲,它更像是一座水上行走的宫殿,而不是舟。这样一支船队首尾相连,绵延二百余里,可谓气势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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