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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之号,不过沿元、明之旧,换其袭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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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注:黄教之兴,始于明番僧宗喀巴。生于永乐十五年丁酉,至成化十四年戊戌示寂。其二大弟子:曰达喇赖嘛,曰班禅喇嘛。达赖喇嘛位居首,其名曰罗伦嘉穆错。世以化身掌黄教,一世曰根敦珠巴,二世曰根敦嘉穆错,三世曰索诺木嘉穆错,即明时所称活佛锁南坚错也,四世曰云丹嘉穆错,五世曰阿旺罗卜藏嘉穆错。我朝崇德七年,达赖喇嘛、班禅喇嘛遣贡方物。八年,赐书达赖喇嘛及班禅呼土克图,盖仍沿元、明旧号。及定鼎后,始颁给敕印,命统领中外黄教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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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中外黄教,总司以此二人,各部蒙古一心归之。兴黄教即所以安众蒙古,所系非小,故不可不保护之,而非若元朝之曲庇谄敬番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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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注:元朝尊重喇嘛有妨政事之弊,至不可问,如帝师之命与诏敕并行,正衙朝会,百官班列,而帝师亦专席于坐隅。其弟子之号司空、司徒、国公,佩金玉印章者,前后相望。怙势恣睢,气焰熏灼,为害四方,不可胜言。甚至强市民物,捽捶留守,与王妃争道,拉殴堕车,皆释不问。并有“民殴西僧者截手,詈之者断舌”之律。若我朝之兴黄教,则大不然。盖以蒙古奉佛,最信喇嘛,不可不保护之,以为怀柔之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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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呼土克图之相袭,乃以僧家无子,授之徒与子何异,故必觅一聪慧有福相者,俾为呼必勒罕,即汉语转世化生人之义。幼而习之,长成乃称呼土克图。此亦无可如何中之权巧方便耳。其来已久,不可殚述。孰意近世其风日下,所生之呼必勒罕率出一族,斯则与世袭爵禄何异。予意以为大不然,盖佛本无生,岂有转世?但使今无转世之呼土克图,则数万番僧无所皈依,不得不如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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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注:从前达赖喇嘛示寂后,转生为呼必勒罕。一世在后藏之沙卜多特地方,二世在后藏大那特多尔济丹地方,三世在前藏对咙地方,四世在蒙古阿勒坦汗家,五世在前藏崇寨地方,六世在里塘地方,现在之七世达赖喇嘛在后藏托卜札勒拉里冈地方。其出世且非一地,何况一族乎?自前辈班禅额尔德尼示寂后,现在之达赖喇嘛与班禅额尔德尼之呼必勒罕及喀尔喀四部落供奉之哲卜尊呼土克图,皆以兄弟叔侄姻娅,递相传袭。似此掌教之大喇嘛,呼必勒罕皆出一家亲族,几与封爵世职无异。即蒙古内外各札萨克供奉之大呼必勒罕,近亦有各就王公家子弟内转世化生者,即如锡呼图呼土克图,即系喀尔喀亲王固伦额驸拉旺多尔济之叔;达克巴呼土克图,即系阿拉善亲王罗卜藏多尔济之子;诺尹绰尔济呼土克图,即系四子部落郡王拉什燕丕勒之子;堪卜诺们汗札木巴勒多尔济之呼必勒罕,即系图舍图汗车登多尔济之子。似此者难以枚举。又从前哲卜尊丹巴呼土克图圆寂后,因图舍图汗之福晋有娠,众即指以为哲卜尊丹巴呼土克图之呼必勒罕。及弥月竟生一女,更属可笑。蒙古资为谈柄,以致物议沸腾,不能诚心皈信。甚至红帽喇嘛沙玛尔巴垂涎札什伦布财产,自谓与前辈班禅额尔德尼及仲巴呼土克图同系弟兄,皆属有分。唆使廓尔喀滋扰边界,抢掠后藏。今虽大振兵威,廓尔喀畏惧降顺,匍匐请命。若不为之剔除积弊,将来私相授受,必致黄教不能振兴,蒙古番众猜疑轻视,或致生事。是以降旨藏中,如有大喇嘛出呼必勒罕之事,仍随其俗,令拉穆吹忠四人降神诵经,将各行指出呼必勒罕之名,书签贮于由京发去之金奔巴瓶内,对佛念经,令达赖喇嘛或班禅额尔德尼同驻藏大臣公同签掣一人,定为呼必勒罕。虽不能尽除其弊,而较之从前各任私意指定者,大有间矣。又各蒙古之大呼必勒罕,亦令理藩院行文,如新定藏中之例,将所报呼必勒罕之名,贮于雍和宫佛前安供之金奔巴瓶内,理藩院堂官会同掌印之札萨克达喇嘛等公同签掣,或得其真传,以息纷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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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廓尔喀之听沙玛尔巴之语,劫掠藏地,已其明验。虽兴兵进剿,彼即畏罪请降,藏地以安。然转生之呼必勒罕,出于一族,是乃为私。佛岂有私,故不可不禁。兹予制一金瓶,送往西藏。于凡转世之呼必勒罕,众所举数人,各书其名置瓶中,掣签以定。虽不能尽去其弊,较之从前一人之授意者,或略公矣。夫定其事之是非者,必习其事而又明其理,然后可。予若不习番经,不能为此言。始习之时,或有议为过兴黄教者。使予徒泥沙汰之虚誉,则今之新旧蒙古,畏威怀德,太平数十年可得乎?且后藏煽乱之喇嘛,即正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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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注:上年廓尔喀侵掠后藏时,仲巴呼土克图既先期逃避,而大喇嘛济仲、札苍等遂托占词,为不可守,以致众喇嘛纷纷逃散。于是贼匪始敢肆行抢掠。因即令将为首之济仲拿至前藏,对众剥黄正法,其余札苍及仲巴呼土克图等俱拿解至京,治罪安插。较元朝之于喇嘛,方且崇奉之不暇,致使妨害国政,况敢执之以法乎?若我朝,虽护卫黄教,正合于王制所谓“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而惑众乱法者,仍以王法治之,与内地齐民无异。试问自帕克巴创教以来,历元、明至今五百年,几见有将大喇嘛剥黄正法及治罪者?天下后世,岂能以予过兴黄教为讥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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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曾有是乎?盖举大事者必有其时与其会,而更在乎公与明。时会至而无公与明以断之,不能也;有公明之断,而非其时与会,亦望洋而不能成。兹之降廓尔克,定呼必勒罕,适逢时会,不动声色以成之。去转生一族之私,合内外蒙古之愿。当耄期归政之年,复成此事,安藏辑藩,定国家清平之基于永久,予幸在兹,予敬益在兹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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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顺治初,达赖喇嘛来京,要帝出迎,满臣赞之,汉臣谏阻,卒从汉臣,时已绝非蒙古信喇嘛之故习矣。世祖学佛乃学流行中国之佛,视喇嘛纯为作用。世宗学佛,意更在语录等书,明明学中国佛学,而偏戴章嘉佛为师,宗派不同,强合为一。舍雍邸故宅为雍和宫,为章嘉佛诵经之所。己称居士,自谓得教外别传,厕身于诸禅师之列。己则立地成佛,而不许天下攀附宗门,其为别有取义,显然可见。高宗嗣位,视世宗掩饰之行为,皆知其无益有损,故于雍正一朝之佛学,绝不表章。此与杀曾静、张熙,毁《大义觉迷录》,同一干蛊之事。《大义觉迷录》一案,别见余《世宗入承大统考实》,不赘。至乾隆末作《喇嘛说》,更不为世宗得道于喇嘛稍留余地。盖世宗之英明,又犹欲以口舌胜人,术数驭世;高宗之英明,则知无所事此,其见解为更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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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雍、乾之学术文化(下)——儒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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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于吏治、民生,极尽心力,讲事功,实不讲心性。晚乃遁入于禅,亦与世祖之学佛不同。自命为已经成佛作祖,无所于让。其对儒宗,则敬仰备至,不敢予圣,盖知机锋可以袭取,理道不能伪为也。然所收纯儒之效,远逊康熙朝,即有数理学名臣,亦不过守先朝作养之余绪耳。清一代尊孔之事,莫虔于雍正一朝。后惟末学欲以孔圣救亡复有过量之崇敬,则又非世宗时规模矣。前乎此者,世祖因前代之故,祀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孔子,四配、十哲、两庑及启圣公祠,祀位皆仍其旧。惟顺治十四年,去“大成文宣”四字,改题“至圣先师”。康熙末,跻朱子于十哲,位卜子之次,而从祀增一范仲淹,盖未尝于文庙祀典多所改定也。雍正元年,诏追封孔子五代王爵,于是锡木金父公曰肇圣,祈父公曰裕圣,防叔公曰诒圣,伯夏公曰昌圣,叔梁公曰启圣。孔子父自元以来已封启圣王,明嘉靖时改封公,此为先有之故事。以上四世,则封王自此始。旧称启圣祠,今以启圣王为祠中之一世,改称崇圣祠。清世俗人则称“五王祠”焉。二年,复以祔飨庙庭诸贤,有先罢宜复,或旧阙宜增,与孰应祔祀崇圣祠者,议一再上,于是复祀者六人,曰林放、蘧瑗、秦冉、颜何、郑康成、范宁;增祀者二十人,曰孔子弟子二人:县亶、牧皮,曰孟子弟子四人:乐正子、公都子、万章、公孙丑,曰汉一人:诸葛亮,曰宋六人:尹焞、魏了翁、黄幹、陈淳、何基、王柏,曰元四人:赵复、金履祥、许谦、陈颢,曰明二人:罗钦顺、蔡清,曰清本朝一人:陆陇其。入崇圣祠者一人,宋张迪。陆陇其仕康熙朝,卒于康熙三十一年,距今不过三十二年。陇其笃守程、朱,身殁未久,而公论早定,可见圣祖所倡学风之纯一。以立朝事实论,同寮间颇有异同,如李光地亦以讲学名世,然于陇其之以争捐纳当罢夺官,即以其不谅时艰为罪。光地固以讲学为投时之具者。不数年间,陇其之大名已定,非时论所能游移,则执德固而信道笃者获伸于世。即清全盛时之学术,由此可观其趋向矣。历乾隆至嘉庆朝不改,于从祀不生异议。惟于乾隆二年,复元儒吴澄祀。三年,升有子若为十二哲,次卜子商,移朱子次颛孙子师,不过取其相配平均耳,余无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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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乾间之儒学,天子不自讲学,惟以从祀示好尚,于学术亦有影响。汤斌之人品未必下于陆陇其,然以其学尚陆、王,在道光以前,竟不能言从祀。清之中世,理学守门户甚谨,于此可知。若李光地,不免曲学阿世,亦自谓从事程、朱,正投时好耳,其《语录》谓汤斌以不好朱学,故不甚读朱子书。光地指朱子上时君言事之书,谓龙逢、比干不是过,斌乃折服。斯言故作雌黄,决非事实。汤何尝不服朱子,惟受学于孙夏峰,宗为陆、王,得力有自,非待他人指出朱子有直谏之长而后服之。朱子处仁弱之世,宽大之朝,纵献直言,决无杀身灭族之祸,正谊明道之君子皆能为之。指以示斌,有何可以折服之处。凡光地所言,皆令人不敢置信,而要其揣摩时尚,与乾、嘉以前理学宗传相合,即知清中世之儒,笃信谨守,自是学术趋于一途,虽豪杰各有信仰,然使程、朱能为厉世摩钝之用,则专为学的亦已足矣。汤斌等自信陆、王,初不与程、朱相诋毁,此即太平气象。人品不足企陆陇其、汤斌,而朱、陆异同,争辩不息。“天下无道,辞有枚叶”,此其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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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乾间儒学无争辨,而余事则昌明文学。清沿前代用科举制,又沿明代以八股为科举取士之用。圣祖以身自向学,使天下承风。世宗以政事留心,不足言学问。其振兴文教之事,则于雍正十一年正月,谕各省建立书院,各赐帑银一千两为倡,余令各该省督抚豫筹膏火,以垂永久,不足者在存公银内支用。择一省文行兼优之士,读书其中,使之朝夕讲诵,整躬励行,有所成就,俾远近士子观感奋发,亦兴贤育才之一道,云云。谕中又言:“各省学校之外,每设书院。临御以来,未敕令各省通行,盖欲徐徐有待,而后颁降谕旨。”此为省会遍设书院之始。自明初遍立郡县学,是为学校制。学官本为课士而设,后不能举其职,乃移其事任于书院。夫使回复学校初制,士以学官为师,似不必尽待书院之山长。然延师之道,不可以资格拘,就旧日任用学官之法,求为士子得师,事必无济。又为士人求学而不出乡,声气虽通,见闻不广,终有隘陋之患。清一代学人之成就,多在书院中得之,此固发展文教之一事也。是年四月,诏在京三品以上及外省督抚会同学政,荐举博学鸿词,一循康熙年间故事。是诏未定试期,应诏荐举者人数寥寥。至十三年八月,世宗崩,高宗即位。十一月申谕速行保荐,乃于乾隆丙辰九月己未御试。十月,引见考取博学鸿词刘纶等十五员,授翰林院编修、检讨、庶吉士有差。二年七月,复试续到博学鸿词,授万松龄等四人为检讨、庶吉士。是科取才之意,颇与康熙己未不同,得人亦不及己未之盛。然承平之世,天子右文,海内不但以入彀者为荣,即应试报罢之人,亦享高名于世。科目有灵,即国家无故,此亦世运隆替之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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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一代有功文化,无过于收辑《四库全书》,撰定各书提要,流布艺林一事。自古明盛之时,访求遗书,校雠中秘,其事往往有之。然以学术门径,就目录中诏示学人,如高宗时之四库馆成绩,为亘古所未有。盖其搜罗之富,评骘之详,为私家所不能逮,亦前古帝王所未及为也。《四库全书》之起源,以安徽学政侍读学士朱筠于乾隆三十七年奉购访遗书之诏,奏陈四事:一、旧本抄本,尤当急搜;二、中秘书籍,当标举现有者以补其余;三、著录校雠当并重;四、金石之刻,图谱之学,在所必录。其第二款中有云:“臣在翰林,常翻阅前明《永乐大典》,其书编次少伦,或分割诸书以从其类,然古书之全而世不恒觏者,辄具在焉。臣请敕择取其中古书完者若干部,分别缮写,各自为书,以备著录。书亡复存,艺林幸甚。”内阁议覆内称:“《永乐大典》一书,系永乐初年所辑,凡二万二千九百余卷,共一万一千九十五册。旧存皇史庞,复经移置翰林院典籍库,扃贮既久,卷册又多。派员前往库内逐一检查,据此书移贮之初,本多缺失,现在存库者共九千余本,较原目数已悬殊。”等语。又奏:“校核《大典》,就翰林院设办事之所,并拟定条例进呈。”奉旨:“依议,将来办理成编时,著名《四库全书》。”是《四库全书》之取名,本为辑《大典》中轶书而起。事在三十八年二月二十一日。至三月间,办理《四库全书》处又奏:“遵旨排纂《四库全书》,仰蒙皇上指示,令将《永乐大典》内原载旧本酌录付刊,仍将内府所储、外省取采以及武英殿官刻诸书,一并汇齐缮写,编成四库,垂示无穷。”等语。是知前此奉旨,定名《四库全书》,帝早有编定群籍之意,方使《四库全书》名实相称。是为今存《四库全书》办理之原委。又其必为提要,最为四库馆中裨益艺林之伟举,其端亦自朱筠发之。其奏陈四事中第三款云:“前代校书之官,如汉之白虎观、天禄阁集诸儒校论异同及杀青,唐、宋集贤校理,官选其人,以是刘向、刘知幾、曾巩等并著专门之业。历代若《七略》、《集贤书目》,其书具有师法。臣请皇上诏下儒臣,分任校书之选,或依《七略》,或准四部,每一书上,必校其得失,撮举大旨,叙于本书首卷,并以进呈,恭俟乙夜之披览。臣伏查武英殿原设总裁、纂修、校对诸员,即择其尤专长者,俾充斯选,则日有课,月有程,而著录集事矣。”后来提要规程,实定于此。朱筠与弟大学士朱珪齐名,性情品行,学问文章,具载清《国史·儒林传》。私家为作传记尤多,清史不应无传。他且不论,即此《四库》开馆、《大典》辑轶两事,皆自筠发其端,为一代文化述其源流,亦不应不有传载,而《清史稿》竟遗之,此为遗漏之最难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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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朝武英殿刊版之书及御纂、御定、御制之书,较之康熙朝更多,具在《宫史》,不备列。其搜采各书,兼有自挟种族之惭,不愿人以“胡”字、“虏”字、“夷”字加诸汉族以外族人,触其忌讳,于是毁弃灭迹者有之,刊削篇幅者有之。至明代野史,明季杂史,防禁尤力,海内有收藏者,坐以大逆,诛戮累累。以发扬文化之美举,构成无数文字之狱,此为满、汉仇嫉之恶因。统观前史,暴君虐民,事所常有,清多令主,最下亦不失为中主,宜可少得罪于吾民,而卒有此涂毒士大夫之失德。今文字狱已有专辑,其不出于档案者,余亦稍有搜辑,当别成专著,不能列入本篇。惟乾隆以来多朴学,知人论世之文易触时忌,一概不敢从事,移其心力毕注于经学,毕注于名物训诂之考订,所成就亦超出前儒之上。此则为清世种族之祸所驱迫,而使聪明才智出于一途,其弊至于不敢论古,不敢论人,不敢论前人之气节,不敢涉前朝亡国时之正义。此止养成莫谈国事之风气,不知廉耻之士夫,为亡国种其远因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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