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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日,新雪初晴,皇帝诗兴大发,作了一首难得的清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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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值佳辰三月三,春光马上好吟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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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隐约山含黛,雪后熹微天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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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屋菜畦围郭外,竹篱茅舍学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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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即景思临本,肥瘦诸家未易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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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乐极生悲,这场令皇帝兴奋不已的新雪,却让皇后感冒了。皇帝急忙在济南安顿下来,让皇后安心养病。在济南一待就是三天,皇后却不见好转,发烧不止。皇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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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再劝皇帝回京。皇后深知,皇帝出行,每一站都有详细的计划,打破计划,在济南多住一天,就意味着给济南地方增添无数压力。况且东巡计划已经完成,让皇太后和众多王公大臣仅仅因为等自己而长住济南,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她反复催皇帝起程,说反正到了德州就能上船,水程回京也很安稳,怕什么呢?毕竟不过是一场感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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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反复权衡,终于同意了皇后的请求。好在从七日到十一日,从济南到德州,皇后的病情一直平稳,经受住了陆路的颠簸。坐上了船,皇帝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有心情观赏窗外的景色了。皇帝记得,刚出京时,德州柳树刚染了一点新绿,而今河岸已经是绿云红雨,春色纵横。不料,就在皇帝欣赏运河春色,打算作诗的时候,太监神色不安地来到皇帝身边,通报皇后身体又觉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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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惊,立刻起身,来到皇后的画舫。皇后脸色苍白,浑身冰冷,见了皇帝勉强一笑,说:“你怎么又来了,我没什么大事。”一语未了,人已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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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立足不稳,险些跌倒。十多名御医一齐被召上青雀舫。黄昏时分,皇后在皇帝的凝视中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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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毕竟是乾隆。作为皇帝,他没有时间来心怀悲痛。有无数事情需要他安排:他要安排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护送太后御舟先行回程,他要安排皇后葬礼,他要亲自起草宣布皇后之丧的明发谕旨……等这一切都忙完,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众大臣都散去,只剩下皇帝一个人。陪伴皇帝的,只有船外运河哗哗的水声。皇帝一分钟也睡不着,他拿起纸笔,写下三首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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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廿二载,内治十三年。(夫妻恩情二十二载,治理后宫共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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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作春风梦,偏于旅岸边。(一切突然都化成春风一梦,飘散于运河河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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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慈深忆孝,宫壸尽钦贤。(太后平日总称你孝顺,嫔妃也无人不钦服你的贤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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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诵关雎什,朱琴已断弦。(从此不忍再读诗经中的《关雎篇》,因为朱琴已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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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冬之夜,归于纵有期。(往年冬夏时节,也会暂时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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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成永诀,一见定何时?(这回成了永诀,相见不再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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帏服惊空设,兰帷此尚垂。(你的衣服还挂在床边,帷帐里却空寂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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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思想对坐,忍泪惜娇儿。(就在不久前我们还对坐在这里,共同回忆去世不久的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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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喜惟子共,寒暄无刻忘。(喜则同喜,忧则共忧,对我你永远是那么体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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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伦轶巾帼,遗泽感嫔嫱。(巾帼之中你是那么出类拔萃,后宫无人不追念你的遗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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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悲何恃,双男痛早亡。(两个男孩都不幸夭折,今天一个女儿又失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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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重忆旧,掷笔黯神伤!(这一切实在让人不愿回忆,掷笔长叹,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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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制诗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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