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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很快就有了这样一种感受:凡刘瑾不同意的事情,皇上铁定也不同意;凡刘瑾要做的事情,皇帝总是毫不犹豫地批准。似乎皇帝与刘瑾亲密成了一个人,反对刘瑾就等于反对皇上,效忠刘瑾就等于效忠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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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的这种感受,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从血的教训中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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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五〇七年元旦[2]刚过,节日的喜庆味尚未消退,朝廷的气氛却骤然恐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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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天气寒冷,滴水成冰,宫中传出圣旨,在殿上杖打戴铣、薄延徽等二十一位被捕的言官,并将他们削职为民。根据制度,官员受杖刑,可在身上裹垫毡子或棉衣,但这次刘瑾不许,要求直接光背施刑。一通板子下来,戴铣因为受伤太重,医治无效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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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御史蒋钦在这被打的二十一位言官之内,他恨恨不平,不顾伤势,再次单独上书说:“刘瑾小竖耳,陛下乃以腹心股肱耳目视之,不知瑾悖逆之徒,蠹国之贼也!”又说:“一贼弄权,万民失望。陛下懵然不闻,纵之使坏天下事,乱祖宗法,陛下尚何以自立乎?幸听臣言,亟诛瑾以谢天下,然后杀臣以谢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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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钦满含热泪写完这份奏章,可他不知道,这样的奏章刘瑾根本不可能拿给皇上看,所以奏章一入宫,刘瑾马上传令再杖打他三十,重新投入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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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蒋钦在狱中又草一疏,书写时他听到灯下隐隐有鬼的叫声,心想:“上疏可能会惹来奇祸,这大概是先人的魂灵想让我停止罢。”他犹豫了一会儿,叹息道:“我已献身国家,义不能顾及自己的安危;如果缄默,有负于国家,将使先人蒙羞,还有什么比这更为不孝!”随即奋笔疾书,自言自语说:“死就死了,此奏章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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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篇奏章言辞异常激烈,结尾处说:“陛下不杀此贼,当先杀臣,使臣得与龙逢、比干同游地下。臣诚不愿与此贼并生!”刘瑾阅罢,气得发疯,下令再打他三十大杖。这次行刑人员下手较重,蒋钦三天后死于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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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日,宫中传旨,逮捕反对刘瑾的尚宝卿崔璿、湖广按察副使姚祥、工部侍郎张玮,皆送入锦衣卫衙门审讯。审讯完毕,根据宫中的指示:给他们枷号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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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造出的枷,重达150斤,专门用来取人性命,是比杖打还厉害的刑罚。三位官员不胜折磨,几乎致死。阁老王鏊找到刘瑾说:“士可杀不可辱,你现在既要杀他们,又侮辱他们,我辈有何颜面坐在这里!”李东阳也上书为三人求情,刘瑾不得已,将他们免去枷刑,发配边疆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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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张升、刑部尚书闵桂、工部尚书曾鉴,都曾积极参加过弹劾刘瑾等人的行动;且他们在平日的工作中,因坚持原则,又得罪过不少太监与权贵,今见刘瑾有意制造恐怖气氛,怕被他们羞辱迫害,便接连上书乞求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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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知道这三位卿臣不会牺牲晚节屈从自己,所以顺水推舟,说服皇上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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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随后钦定李杰为礼部尚书,左都御史屠勋为刑部尚书,李为工部尚书,刘宇担任左都御史。至此,原六部尚书被换了一遍,敢于对抗刘瑾的卿臣为之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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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与焦芳臭味相投,他通过焦芳巴结刘瑾。刘瑾开始受贿时,每收到数百两银子就很开心,可刘宇一下给他行贿一万两,让他大受感动,说:“刘先生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所以借机把他提到了左都御史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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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二月,刘瑾为了继续恐吓群臣,借一些琐事在午门杖打御史王良臣,将他罢官为民。又将另一名御史王时中戴重枷铐在都察院门口,准备置他于死地。王时中气息奄奄,他妻子去看他,遇到都御史刘宇,向他哭诉。刘宇不得已,找刘瑾说情,才将王时中去枷,贬到辽宁铁岭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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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春气怡人,皇帝朱厚照心情愉快,参加了一次经筵听讲,当值的侍讲官是詹事兼翰林学士杨廷和、刘忠。两人轮讲完毕,趁着闲暇,说了一些讽谏规劝的话。朱厚照退下后,抱怨说:“经筵是为了讲书,何又添出那么多的话来。”刘瑾趁机说:“可以让他们两人到南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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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没有当真,但刘瑾当真,他立即以皇帝的名义发出圣旨,调杨廷和担任南京吏部左侍郎,刘忠担任南京礼部左侍郎。本来,南京的六部只设置一名右侍郎,不设左侍郎,刘瑾为了赶走他们两个,生硬地给南京六部造出了新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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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字介夫,四川新都人,成化十四年的进士,性情安静而内秀,精通世务,当时只有49岁。朱厚照对这位老师既熟悉又敬佩,早有倚重的意思,刘瑾将他赶走,皇上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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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刘瑾慢慢掌握了朝纲,被人称为“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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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本姓谈,陕西兴平人,可能因为家境贫寒,他6岁时被太监刘顺收养,净身入宫,遂冒姓刘。他在宦官学校受过教育,略通文史,累知古今。可是,刘瑾的那点知识,不足以批答奏章,因此他便将各种奏章带回私宅,与妹婿孙聪及亲信张文冕议决。孙聪是礼部的低级官员,张文冕是一名犯过错误的中级军官,他们的文笔都欠火候,所以有些重要的批答,他们都需请焦芳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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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刘瑾定下的规矩,朝廷内外的奏章,必须准备两份,红本投给他刘瑾,以便预知;白本投给通政司,最终也送到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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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自觉权力稳固后,为进一步震慑群臣,残酷打击那些让他衔恨不已的失势敌手,于本年三月末,搞出了一份“奸党榜”,公布了56人的奸党名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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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大学士二人:刘健、谢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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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三人:王岳、范亨、徐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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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三人:韩文、张守随、林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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