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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异域:读李朝朝鲜汉文燕行文献札记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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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中所出现的如上方框同原版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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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异域:读李朝朝鲜汉文燕行文献札记 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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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阅读李朝朝鲜的燕行文献,是在2000年秋天写完两卷本的《中国思想史》之后。那时,读这些燕行文献是觉得轻松有趣,因为在里面可以看到有趣的轶闻和失落的历史,其中不少,是在中国史料中难得看到的。这些朝鲜文人到中国来,仿佛旅行者乍到他国异乡,心里注意的、眼里看到的、笔下记录的,可能恰恰是久处此乡者所忽略的,正所谓自家多“异常只当做平常”,换了异域之眼,却往往“平常却当做异常”。乍看到百册之多的异域文献里,有这么多新鲜的轶闻趣事,真是大开了眼界,仿佛当年杜甫说的,“漫卷诗书喜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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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漫卷诗书喜欲狂”是杜甫得知可以“青春作伴好还乡”之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大欢喜,而我漫读朝鲜史料,原本却是为了借助阅读自我放松,最初并没有特别的目的。这种没有目的地的旅行,正如我当年在《阅读的狩猎》一文中写的那样,是最愉快最放松的,“没有强迫性的耳提面命,没有功利性的计算考量,兴趣是唯一的指标,愉快是最后的收获”。燕行文献中这些有趣的记载,曾经很让我动心,来撰写一本有趣的书,特别是在刚刚艰苦地写完沉重的思想史两卷之后。那时,随手记下各种燕行文献中的奇闻异事,目的完全是为了“讲故事”。我觉得,现在中国还真是缺少史景迁(Jonathan D. Spence)那样,既讲故事,又说历史,并且全不是那些所谓“戏说”的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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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半儿是因为自己根深蒂固的专业习惯,看着看着,思绪又开始惯性地滑入学术轨道,一半儿却是因为阅读这些资料带来了震撼,给人带来重新理解和诠释历史的刺激。为什么?因为在燕行文献中,“中国”对于李朝朝鲜,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异国”,“大清”对于朝鲜文人,也不是一个单纯的游览胜地。“中国”对于他们来说,既是一个曾经是文明来源的天朝上国,又已经“华夷变态”,充满“膻腥胡臭”的地方。“山川不是陵为谷,风景殊非河异江”,他们在这种“羡慕嫉妒恨”的复杂心态下,近距离观看中国,记录下他们感到“好奇鄙夷惊”的种种现象,他们又在想象异域悲情的情感驱使下,李代桃僵地为大明王朝招魂,处处搜寻大清帝国的种种怪现状,这似乎可以让我们重新审视近世东亚以及中国,重看东亚与中国的文化史。因此,在2001年以后的七八年间,我辗转从北京、台北、香港,一路读到上海,十年里不由得阅读心态渐渐变化,我不再随意翻阅,专门挑选好玩好看的故事,而是较系统地阅读这些文献,逐渐从趣味转向学术,从故事转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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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阅读过程中,思想史研究与燕行文献中所呈现的近世东亚历史现象,彼此联系在一起,更促使我重新思考亚洲与中国、民族与认同、族群与疆域等等问题。正好这个时期,我从北京的清华大学转到上海的复旦大学,开始组建文史研究院,于是这一思考,就促成了文史研究院的“从周边看中国”命题的提出。围绕着周边如何看待中国,特别是明清交替之后的中国,我用燕行文献为基础,陆陆续续写了好些篇文章,讨论这些问题。只是前后思路不同,问题有差异,风格也参差不齐,这些文章有的发表在严肃的学术刊物上,也有的发表在文化评论或书评随笔类杂志上,现在,把它们编辑在一起成为这部小书,似乎有一些不整齐,只有(从朝鲜)想象(或观察)异域(大清)这一主题是一以贯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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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用了《想象异域》作为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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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初编,2013年3月定稿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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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异域:读李朝朝鲜汉文燕行文献札记 第一章 文献概说:关于朝鲜、日本文献中的近世中国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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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揽镜自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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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靠中国资料来解释中国,是否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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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上去,这个问题涉及的只是处理历史资料的范围、技术和方法,实际上,这一问题背后,却是一个如何“理解”或者“诠释”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大问题。虽然在道理上,人们都知道“只知其一,便一无所知”(He who knows one,knows none),用时髦的话说,就是没有“他者”,就无法了解“自我”。但是,真正在中国历史与文化的研究中,既能摆脱“以中国解释中国”的固执偏见,也能跳出“仅仅以西方来评判中国”的单一模式,通过周边文献资料和不同文化视角来反观中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留存在“山川相连”的朝鲜,或者“一衣带水”的日本,有很多涉及中国的历史资料,多年来似乎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掘和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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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批资料的价值很早就被学界注意到了。1938年,胡适在瑞士的苏黎世(Zurich)代表中国第一次参加国际历史学大会,在题为《近年来所发现有关中国历史的新资料》(Recently Discovered Material for Chinese History)的英文论文中,就曾经提到当时他所意识到的有关中国史最重要的新史料,包括后来被称作“四大发现”的甲骨卜辞、敦煌卷子、居延汉简、明清大内档案,也包括各种禁书、逸书,而与这些新发现并列的,就是下面要讨论的“日本朝鲜所存中国史料”(1)。可是,七八十年过去,除了1934—1936年间金毓黻在编辑《辽海丛书》时,注意到柳得恭《滦阳录》、《燕台再游录》、朝鲜世子《沈馆录》、宣若海《沈阳日记》中的东北史料(2),以及吴晗曾经在《李朝实录》中辑出十几册有关明清中国的珍贵史料外(3),只有少量文献,比如人们耳熟能详的日本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圆珍《行历钞》、成寻《参天台五台山记》、朝鲜崔溥《漂海录》、朴趾源《热河日记》等等得到整理、经过介绍而进入研究视野。当然,近二十年来,一些有关文献陆续出版(4),但是,更多有关近世中国的大量日本、朝鲜(也应当提到越南)的文献,至今尚没有特别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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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种情况近年来已经有所变化,这一改变有两方面的背景。一方面是由于中日韩诸国交往越来越多,文献资料的取得大大方便,其中有关东亚历史与文化的丰富文献在日本和韩国出版,引起中国学界三个研究领域学者的兴趣,即(一)研究“域外汉籍”的文献学家,(二)研究明清中国社会、思想与历史的历史学者,以及(三)研究中韩或东亚交往的国际关系史学者。他们普遍对这一庞大的文献资料产生了兴趣,因为对中国来说,这是很新鲜的史料。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对于中国、东亚和世界历史的研究观念的变化,在新的学术潮流刺激下,人们开始注意到民族国家意识、区域文化认同、东亚互相观看、想象与历史记忆等新问题,而这些燕行文献就为这些新的历史观念和观察视角,提供了相当生动的资料,并且促使中国学界逐渐形成重新理解和解释“中国”的新坐标和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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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发现“东亚汉文文献”:惊异的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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