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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年(1775),乾隆皇帝颁旨,以史可法为忠臣楷模,隆重表彰。圣旨评价是:“节秉清刚,心存干济,危颠难救,正直不回。”赐谥“忠正”,此图当由此而绘。画中形象,与史可法没什么关系,完全取美化态度。真实的史可法,其貌不扬,见过他的人说:“可法为人躯小貌劣,不称其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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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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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3年,皇太极死,福临冲龄即位,以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摄政王,委政于彼。清军连夺明朝两京,都是多尔衮所立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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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龙袍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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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形、明黄色、云纹的含意,人所熟知,有趣的是还分布着许多葫芦,最大的两个甚至居于龙冠之顶。这是因为葫芦本虽寻常物,古时却以读音谐近“福禄”、“护禄”而视为吉祥,故尊贵如龙袍也遍绣葫芦,并写有“吉庆万年”、“洪福齐天”、“吉祥”、“如意”等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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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东林党人执意排斥福王的真正原因,非得从四十多年前说起。那时,皇长子朱常洛已经十九岁了,万历皇帝却迟迟不肯将他册立为太子。有两个原因:一、朱常洛出身不够尊贵,生母是一位普通宫女,而且是万历某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一时“性”起、偷偷摸摸播种的结果,不料一枪命中,搞得万历很没面子;二、万历在宫中有个最爱——郑贵妃,她四年后也生下一位皇子,不是别人,正是朱由崧的父亲、后来被李自成煮了吃的老福王朱常洵。两个原因中,第二个起主要作用。倘若郑贵妃未曾生子,平安无事;一旦得子,从此变生肘腋,恩怨不绝,把明朝一直缠到死——有朱常洵后,万历动了“私心”,想把皇位留给爱妃之子,为此朱常洛册立太子的事一直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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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引发“国本之争”。经大臣往复相争,万历终于在二十九年(1601)不得不立朱常洛为太子,同时将朱常洵等其余四子封为亲王。后来,瑞、惠、桂王均已就藩之国,唯独还把福王留在身边。这也不合祖制,照规定,亲王成年后须到封地居住,若无宣召不得来京,这既是礼法,也出于国家安全考虑。又经一番理论,拖延十年之久的福王之国问题,总算解决,于四十二年(1614)三月离京就藩于洛阳。但事情远不能到此为止,反而愈演愈烈,“那时太子早晚将废的传说已经流传多年,成为人尽皆知的事了。”[35]之前就发生过鼓吹废太子以立福王的“妖书案”,而在福王之国翌年,又发生更具震撼性的“梃击案”——一个暴徒,悄悄潜近太子所居慈庆宫,先将守门太监一棍击倒,当冲到前殿檐下时被警卫制服,朱常洛幸免于难。此案搅得满朝大乱,揭盖子、捂盖子双方相持不下,最后以万历当众宣称对太子满意、无意以福王更换之,并强行处决暴徒及其“合谋”了事。这是万历四十三年(1615)的故事。过了五年,万历驾崩,风波再起,连续发生“红丸”、“移宫”两案,其间衅端一言难尽,根子上皆由万历之宠郑贵妃、福王而起。读者欲知究竟,可读温功义先生所著《三案始末》,相当经典的一本小册子,写得甚是翔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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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案的根本,是皇帝企图摆脱束缚、使权力偏私化,和一些反对者对这一企图的顽强抵制。皇家一方,始终视为“系朕家事”,从万历到当了弘光皇帝的朱由崧,都如此理解[36];反对者可不这么看,在他们眼里,这是以私坏公,用今天话说,究竟人大于法,还是法大于人?他们并非要维护某一个人,比如太子朱常洛,而是认为皇帝所为也要合于法度,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简而言之,四十年来斗争的实质,是皇权独大、绝对自由抑或主张它应受限制。围绕这一分歧,形成两条阵线。一条由皇帝、皇族、太监以及部分朝臣组成,显然地,这些人或是皇权直接获益者,或是指望通过巩固、加强这种权力也从中得利者。另一条阵线则由国是为重、秉公而行、在伦理和政治层面坚持独立性的士大夫正途人物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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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力量都百折不挠,其中,后者的顽强格外可以注意,所谓明末的知识分子政治的觉醒,于兹表现特别明显。皇权作为千百年来的习惯势力,它的强大和绝对优势不言而喻,它可以采取一切手段来保护自身,从万历至天启三朝,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然与历代不同,明末知识分子政治集团的抵抗特别惨烈,就算魏忠贤大兴冤狱,实施特务恐怖,编撰并经皇帝钦批、颁布类似于“万历以来若干历史问题决议”的《三朝要典》,亦未能压服。非但如此,杯葛意愿愈形旺盛,并从起初仅听从良知呼唤的个人行为,逐渐演变成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精神认同。到光、熹之间,准组织化的东林党隐然有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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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渊源,是福王不受欢迎的真正原因。李清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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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江南数在籍臣恐福王立后或追怨“妖书”及“梃击”、“移宫”诸案,谓:“潞王立,则不惟释罪,且可邀功。”[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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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南京官场,李清置身门户之外,出言持平,他以上看法应较合于实际。至少钱谦益、吕大器二人确实表现出害怕灾祸加身的心理,以“不惟释罪,且可邀功”解释他们力主迎立潞王,是说得通的。后来,监生陆濬源疏攻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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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祸本之酷,不在流贼,而在百官;不在今日,而在四十年前。借国本为题,沽名出色,踵发不休……夫三案者何,梃击、红丸、移宫也……乞皇上俯赐宸览,知逆案之罗织,即知计典之砌陷;知梃击之朋诬,即知红丸、移宫之颠噬。且此辈自神宗迄今且矫托王言,箝制人口,此又欺蔽朋比之大端也。[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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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心很恶,要勾起朱由崧的报复欲,但这段话将福王一家与东林党人之间四十年恩怨的根由,却交代得比较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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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弘光纪事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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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党人陷入严重尴尬。他们高举“迎贤立贤”旗帜,假如朱常淓确系贤王,则对朱由崧的排斥,也好歹师出有名。不幸,二者间并无贤愚可言,不以伦序定迎立的做法,显得毫无根据。考虑到“国本之争”以来的历史,毋宁说他们等于走到了自己的反面。他们当初批评万历不讲伦序,而今己之所为也是如出一辙。尽管他们可以辩解,万历出于私心,自己出于公心,但旁人却完全可以说,就事论事、从法不可废的角度看,他们选潞王、排斥福王与万历图谋改变太子地位,实质没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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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决策失误,源自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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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确有动机不纯的因素。总体上,东林党人是明末政治中的健康力量,甚至昭示了历史的变革和新生,但并不是说,每个人品质、格调彼此相当,中间亦有懦弱、卑微之人直至投机分子。史可法、刘宗周、黄道周、祁彪佳等,个人品性都铮铮佼佼、无可指摘;钱谦益、吕大器却不免质地不纯、杂厝斑驳。钱氏在弘光登极、马士英揽权后,竟觍颜投靠;吕大器则在排福迎潞方案破产后,赶紧献上马屁,以图自赎。而这二人,恰是当时迎立潞王的首倡者和最积极推动者,可见这一方案羼杂不纯动机实属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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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书生气重,不懂务实。讲原则、守信念,本是知识分子的正派作风,韩愈说:“适于义而已,不顾人之是非”、“饿死而不顾”,程颐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很多明代正直官员,都极重名节,鄙视滑头油脑。不过,书生气太重有时会变成硁执和狭隘,对小节斤斤计较,反而置大局于不察。关于“定策”这件事即如此。尽管有许多陈年旧账,尽管朱由崧浑身毛病,但当时情势下,这些均非大局。大局是什么?一言蔽之:按照伦序,福王当立。正如路振飞告诫的:“议贤则乱,议亲则一,现在惟有福王。”[39]这个大局不坚持、不把握,就授人以柄,反被对手抢去先机。只要这步棋走正,别事均可另图;反之,这步棋没走对,则满盘被动。在这一点上,史可法犹豫不决是很大的失误,他应该把福王的道德缺失抛诸脑后,当机立断,力排众议,立即迎福王于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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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黄宗羲反思此事,曾这样批评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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