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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孙振与阮戎政大铖欲阱诸异己,有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之说。[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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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录》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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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有妖僧者,自称先帝,又自称为某王,殆类病狂者,而张孙振与大铖欲借以起大狱,流传有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之名,海内清流,皆入其内,如徐石麒、徐汧、陈子龙、祁彪佳之属咸列焉,即余未尝一日为京朝官、杨廷枢一老孝廉,而罗织俱欲首及之。[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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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名单认定工作早就悄悄进行,“阮大铖作正续《蝗蝻录》、《蝇蚋录》,盖以东林为蝗,复社为蝻,诸和从者为蝇为蚋。”[98]蝗、蝇易懂,蝻是蝗之幼虫,蚋便是蚊子。他总共编了三本名册(《蝗蝻录》共有正、续两本),以蝗、蝻、蝇、蚋为比喻,分别列入东林、复社成员,以及东林、复社的追随者。然后,一直等待合适的时机。甲申年十二月起,接连发生大悲和尚、南来太子等案,因案情牵及帝位,阮大铖认为是绝好由头,就此发难。所谓“罗汉”、“菩萨”等名目,与魏忠贤编造《东林点将录》,比照《水浒传》一百单八将给东林要人逐一加派诨名的做法,一脉相承,等于阮大铖不打自招。此名单,《小腆纪年附考》第327、328页有较详披露,于兹不赘。而所有史家一致认为,名单一旦落实,国中清流,将无孑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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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一发千钧之际。李清说:“非上宽仁,大狱兴矣。闻马辅士英亦不欲,故止诛大悲。”[99]夏允彝也说:“马(士英)意颇不欲杀人,故中止。”[100]除此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即左良玉突然兵变,以清君侧之名,拔营东来,阮大铖辈已无力将大狱付诸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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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年三月二十五日[101](1645年4月21日),左良玉自武昌反。左良玉与东林渊源甚深,他的“清君侧”,公开理由之一是替东林打抱不平,时人有诗,将该事件形容为“东林一路踏江南”[102]。左氏起兵前,在宣言中怒斥阮大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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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杀人,如雷祚、周镳等,锻炼周内,株连蔓引。尤其甚者,借三案为题,凡生平不快意之人,一网打尽。令天下士民,重足解体。[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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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变既生,马士英、阮大铖悉遣江北重兵迎拒左良玉,黄淮防线为之一空,清兵渡淮时,“如入无人之境”[104]。以此观之,明不亡于寇虏,而亡于党争之说,倒也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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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弘光纪事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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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允彝之子夏完淳,被郭沫若叹为“神童”。郭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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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完淳无疑地是一位“神童”,五岁知五经,九岁善词赋古文,十五从军,十七殉国,不仅文辞出众,而且行事亦可惊人,在中国历史上实在是值得特别表彰的人物。[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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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绝世的少年,于年仅十七被满清大员洪承畴杀掉之前,践行父亲临终之托,续完《幸存录》。其中对弘光朝事的一番总结,令历来识者抚膺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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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与外镇不和,朝堂与朝堂不和,外镇与外镇不和,朋党势成,门户大起,清兵之事,置之蔑闻。[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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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崇祯十七年五月福王监国,至弘光元年五月朱由崧北狩,一年之内,国家态势基本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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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便是乃父于南京陷落、痛不欲生之际,所剀切书写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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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党之于国事,皆不可谓无罪,而平心论之,东林之始而领袖东林者……皆文章气节足动一时,而攻东林者……皆公论所不与也。东林中亦多败类,东林者亦间有清操独立之人,然其领袖之人,殆天渊也。东林之持论高,而于筹敌制寇,卒无实著。攻东林者自谓孤立任怨,然未尝为朝廷振一法纪,徒以忮刻,可谓聚怨而不可谓之任怨也。其无济国事,则两者同之耳。[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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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痛定思痛,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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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夏允彝以“清流”营垒同志身份,所道出的悔恨自责之声,我们也应看一段李清从党派之外做出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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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魏忠贤杀(魏)大中,谓为大铖阴行赞导者,亦深文也。但一出而悍傲贪横,锄正引邪,六十老翁复何所求?而若敖(通“熬”,煎熬)已馁,何不觅千秋名,乃遗万年臭?[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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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段话并而齐观,才是比较完整的认识。就东林—复社来说,国家危难时刻,未能聚焦主要矛盾,全力赴当务之急,确系难辞之咎。然而与这种过激相比,以阮大铖为代表的一班贪横之徒,满怀私欲,毫无急公近义之心,才是葬送国家的真正根源。这样的是非,必须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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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黄宗羲在读到夏氏父子的《幸存录》《续幸存录》后,很不赞同,面对同一营垒里出现这种议论,他略无避讳,针锋相对写出《汰存录》,加以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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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君子小人无两立之理,此彝仲学问第一差处。庄烈帝亦非不知东林之为君子,而以其倚附者之不纯为君子也,故疑之。亦非不知攻东林者之为小人也,而以其可以制乎东林,故参用之。卒之君子尽去,而小人独存,是庄烈帝之所以亡国者,和平之说害之也。彝仲犹然不悟,反追惜其不出乎此,可谓昧于治乱之故矣。[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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