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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街市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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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南都繁会图》。商铺连片,人流如织。有闲坐者,有围观者,有说书者,有占卜者。一队踩高跷艺人,正在通过。在这高度繁华城市的摩肩接踵之间,流言可以惊人的速度广为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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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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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清代一位名叫竹禅的和尚所绘狂僧形象。或许是有不少愤世疾俗之人托禅逃世,明清每每出现疯僧、癫僧、狂僧人物,比如《红楼梦》第一回“疯狂落拓”的一僧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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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诸朱由崧,马士英的态度也许更具实质意义。他是政坛老大,可以影响天平倒向哪边。这回,他没有倒向阮大铖,“闻马辅士英亦不欲”[18]。马士英此人,我们曾讲过特点就是以权谋私,“贿足乃饱”,没有意识形态斗争的爱好。搞东林,又不能为他创收,搞之何益?再有,近来阮大铖愈趋强势,与朱由崧身边内侍勾结串通,大肆受贿卖官,“侵扰铨政,门如市”[19],分走许多杯羹,马阮关系已不复“定策”时那样,而有了利益冲突。相反,与钱谦益倒早就“化敌为友”。“王既立,谦益惧得罪,更疏颂士英功,士英乃引谦益为礼部尚书。”[20]以钱氏惯常为人推想,既受大悲狱词牵连,他必闻风而动,做了不少幕后“工作”。“马辅士英亦不欲”,抑且与此不无关系。另据《南渡录》,钱谦益之授礼部尚书,在大悲案发生后,而非《小腆纪年附考》所称定策后不久:“丙戌,改詹事府尚书钱谦益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21]这里“丙戌”,是乙酉年三月初三日,大悲弃市即两天之前,可见该案丝毫未影响钱氏宦途,原因显然就是有马士英这位奥援。李清身为当时朝中要人,其所忆应更可靠。又,文秉也以其叔父事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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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父文震亨时官中书,张孙振已具疏特纠,直欲以从父为汪文言矣。缮写竟,请正马士英。士英谪居时与从父曾以诗文往来,遂力止之。从父即休致归里,士英意亦不欲为已甚,乃止。就大悲定狱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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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非马士英“止之”,文震亨就做了汪文言第二。汪文言是天启间一个东林小人物,被阉党逮于狱,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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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大悲定狱焉”,亦即“止诛大悲”[23],仅以大悲个人事定谳,旁无牵连。乙酉年(1645)三月初二,大悲被明正典刑。通过让一个疯子消失,弘光朝结束一场危机。近三个月来,他搅得南京风声鹤唳,张国维当初的“一经穷究,国体不无少损”,所言不虚。然而,这仅为开端,大戏还在后头。应该交代一下,当年北京“三案”,也是疯子开的头——那个执棍闯入万历皇帝太子朱常洛宫中的小民张差,被认定为疯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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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24]历史的一页,为何每每由疯子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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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弘光纪事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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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弃市”不数日,三月十三日,一位河南妇人被关进锦衣卫监狱。妇人姓童,自述为福王“旧妃”,所以诸书以“童妃”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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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得不算突然。之前在河南,就曾找巡按陈潜夫上访,反映自己的情况。还见过在史可法手下当参谋的庶吉士吴尔壎(后者或因其间曾到河南公干,而遇)。陈、吴二人都把她的事情上奏朱由崧,而朱由崧“弗召”,拒不承认有这回事。童妃不肯罢休,又“自诣越其杰所”。越其杰是河南巡抚,同时是马士英妹夫。越其杰似乎没有请示朱由崧,或者在接到批准之前,就径直派人将童妃送往南京。[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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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此,童妃南来,有马士英的背景。《三垣笔记》说,也与藩镇刘良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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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氏自河南至,谬云帝元妃,刘良佐令妻往迎,叩其颠末,云年三十六岁,十七岁入宫册封,为曹内监。时有东宫黄氏,西宫李氏。李生子玉哥,寇乱不知所在。氏于崇祯十四年生一子,曰金哥,啮臂为记,今在宁家庄。语甚凿凿,妻信之,跽拜如见后。良佐素惮妻,闻之亦信。[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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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越其杰送童妃南来,途经临淮关(属凤阳,刘良佐驻地),事先给刘良佐打过招呼。刘派其妻试以真假,而刘妻“信之”。由此,刘良佐在童妃问题上态度一直比较明朗,主张朱由崧将她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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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马士英、刘良佐这两位军政大员,都是“挺童派”。他们也许不无奇货可居的动机,如果童氏得正其位,不光立上一功,手里也又添筹码。这都易于想见。不过,事情未必那样复杂,也可能很简单:就事论事,他们感到童氏所述可信,不是骗子。毕竟,越其杰也罢,刘良佐之妻也罢,都见过世面,岂能轻易上当?何况兹事体大,弄不好是要担风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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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朱由崧的反应既强烈又蹊跷。童氏送到,他见也不见,二话不说就把她关进监狱,而且是作为社会监狱的锦衣卫大牢。他的态度,可有截然不同的解释。一种,朱由崧知道童氏百分之百属于招摇撞骗,根本不必面见以验真假;也正因此,才把她交给锦衣卫,而非“讯之禁内”。另一种恰好相反,童氏真有其人、真有其事,朱由崧惧怕当面对质引出各种不利,遂慌忙将其拘禁、用刑,以箝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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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这么奇怪:已知是假,不必验;明知其真,也不必验——总之,朱由崧对童氏固执地缘悭一面。而对于他的固执,朝野普遍解读为后者,即明知其真,故而不验。理由主要有二:第一,朱由崧不够坦荡,如是假货,见一见何妨,见面有利于戳穿,回避见面则说明心中有鬼。第二,童氏假冒王妃的可能性极低,正如马士英所讲:“人非至情所关,谁敢与陛下称敌体?”[27]这种造假,成本太高,成功率却极低。所以徐鼒的分析与归纳,很难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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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氏之事可疑乎?无可疑矣!天下至顽劣之妇,未闻有冒为人妻者,况以天子之尊,宫禁之严乎!无已,则或其疯颠也。而潜夫、越杰、尔壎、良佐诸人非有心疾,奈何以疯颠妇人奏闻之,仪卫送之,伏道谒之乎?且即伪也,亦必入宫面见而后知之;即不然,亦必召入太后宫,集从行阉人实验而知之。岂有未见而逆知其伪,乍闻而遽怒其人者![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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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背景。当时,朱由崧正张罗给自己办婚事。数月前即已着手,《三垣笔记》记载户工二部接到筹措“婚礼钱粮”的明确指示,其中仅礼冠一项起初就索取“数十万”,后经奏请,“得旨,定为三万”。[29]而《甲乙事案》《明季南略》都记载,二月以来“命礼部广选淑女”[30],杭州、嘉兴、绍兴、仁和、钱塘、南京等地,都派出特使。四月十一日,太监屈尚忠“奏催大礼措办银两”,朱由崧批示礼部:“着该部火速挪借。”[31]显示大婚即在近日。假如广选淑女,只是一般地“充实后宫”,可以另当别论,但朱由崧是想正式立后。本来虚位以待,童氏不合此时出现,坏其好事,他无法不怀恼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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