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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易守难攻,将关外的军队拉回来集结关上,既可以寻找战机,从正面出击后金,同时也可机动灵活地策应和支援昌、蓟、宣、大各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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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登莱、天津屯驻军队,不仅可以严防来自海路的进攻,更可以随时通过水军袭击后金后方的奇兵,以配合山海关正兵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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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熊廷弼的总体思路还是先守后攻。守,在明连失要地、士气不振的情况下,以山海关一带的长城沿线为防守中心;攻,等兵马、器械、粮草集结配备完毕,寻找到后金的破绽所在,情况也摸得清楚了,就以山海关大军为正兵,堂堂皇皇杀出关外,吸引后金主力,而登莱大发舟师直奔敌人的后方,攻其必救,动摇其根本。前后夹击,内外开花,后金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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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登莱、天津与山海关的三方结合,“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李卫公问对》),表面上平淡无奇,实则为一招毙命的凌厉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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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定该“三方布置”既是大手笔,实施该“三方布置”便需要决策者有大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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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辽沈虽然丢失,但山海关外三四百里土地还在明军手中,而一旦将军队收缩入山海关,就等于白白放弃几百里山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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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战略家的眼光来看,放弃这些地盘,既可以避免兵力分布过散,缩短后勤补给线,减轻国家财政负担,又可以在攻守中反客为主,取得主动放弃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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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善战者,从不囿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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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大明的当政者,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吗?而朝廷上的文武百官,能有这样的军事见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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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熊廷弼仅仅因为损失了七百多一点的兵力,就被言官骂得狗头喷血,被迫辞职。现在提出这样庞大的方案,岂不为文武朝臣斥为弃地卖国的大汉奸?!被视为汉奸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会坏了攻守大计,危及大明江山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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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在犹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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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熊廷弼入朝,他听说了,辽河以东的七十余城虽失,但广宁(今辽宁北镇县)在巡抚王化贞的经营下,不仅刹住了颓势,明军的各项工作都恢复了正常,形势出现了好转,而努尔哈赤早已收敛了兵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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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朝堂之上,他又临时订了一个新的“三方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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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用骑步对垒于河上,以形势格之而缀其全力;海上督舟师,乘虚入南卫,以风声下之而动其人心;奴必反顾,而亟归巢穴,则辽阳可复。于是议登莱、天津并设抚镇,山海适中之地特设经略,节制三方,以一事权。”(《明熹宗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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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广宁、登莱、天津为三方布置,由山海关居中节制。以广宁为三方中的一方,其实并不是熊廷弼的本意。广宁,本系辽东都会,巡抚、总兵、镇守太监的官署皆设于此,河西十一卫中,以广宁命名的就有广宁卫、广宁中卫、广宁左卫、广宁右卫、广宁右屯卫、广宁后屯卫、广宁中屯卫、广宁左屯卫、广宁前屯卫等九卫,其中广宁卫、广宁中卫、左卫、右卫皆在广宁,一向设有重兵驻防。但是,开战以来,明军群集辽沈,广宁的存城之兵,不满千人,且多为老弱病残之辈,而广宁城建在山隈,敌人登山就可俯瞰城内,城池所恃的不过三岔河(“三岔”是指太子河、浑河、辽河在此地合流),河水本来可以阻止敌人的骑兵,偏偏,在三岔河的黄泥洼段又水浅可涉,根本不足以担当“三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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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使了一个障眼法,免得自己的真实意图暴露过早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最终导致计划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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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收缩军队、整顿兵马、肃清内奸、摄取情报、联合登莱、组织进攻等 等工作是不可能一步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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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情都得慢慢来,步子迈得太大,就容易扯到蛋。不用说,他所提出的方案朝廷通过了。非但通过,还升其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等处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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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辽东先后出现了三任经略:杨镐、袁应泰和之前的熊廷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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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镐是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袁应泰和当日的熊廷弼都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左、右侍郎是正三品,左、右佥都御史是正五品,这次熊廷弼升为兵部尚书,官品是正二品,兼右副都御史,官品为四品,皆比过去的经略官品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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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赏其尚方宝剑,并责成户部、兵部、工部筹供二十万军队及所需兵器、马匹、粮草及各种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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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熊廷弼即将赴任,天启帝又特意赏赐一套绣有麒麟的朝服及彩币四枚(按明制,武官一品二品官服上绣的是狮子,只有公、侯才能绣麒麟),并在郊外设宴,命令朝廷文武大臣饯行,又从京师部队中挑选了五千名战士作为前锋为熊廷弼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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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到了山海关,就不走了。他把自己的办公地点设在了山海关。在他看来,一切都得按自己最初的计划进行,首先得以山海关为核心,构建出一条坚固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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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非议和责难很快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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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苏琰就上书天启帝,说:“三方布置之策好是好,但经略熊廷弼却居守在山海关,而山海关与广宁相距四百里,文书来往耗时十日有余。战机稍纵即逝,兵机就在转眼呼吸之间,这种远距离操纵前线的做法,恐怕不是用兵的最佳选择。前年大家都说熊廷弼足系辽事之重,因其离职,敌人才有进犯之心,所以都将他的离职比喻成岳飞班师。今日他再次经略辽东,难道不是兀术恸哭之时吗?为什么不亲临前线,以一向的威望镇压敌军的嚣张气焰?经略离广宁越远,则兵马就会越懈怠!于是战机就会有坐失,粮米就会有浥烂,议论就会有频烦!”(见《明熹宗实录》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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