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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杨亿起草回复辽国的书信,其中有“邻壤交欢”之句,皇帝看后,在旁边作批注,连用了三个情绪词“朽壤”“鼠壤”“粪壤”。杨亿为名动域内的文坛领袖,被皇帝这样挑错,自感颜面大扫。他虽然立即将“邻壤”改为“邻境”,但还是于第二天请求罢免,理由为,按照唐朝惯例,学士起草的文件被皇帝改动即为不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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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自感有些过分,马上对他安抚解释。大意说:自己对与辽国平等交往过分敏感,“壤”字为土地之意,天下的土地全部为天子所有,契丹虽恃强占据了北国,但不能改变天下土地不能分割的大义,所以不能有“邻壤”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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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解释确实有道理,杨亿承认自己对这个问题认识不够深刻;可是,直觉同时告诉他,此事绝非对事不对人,皇帝肯定听信某些小报告,对自己有了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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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后,杨亿郁郁寡欢。恰好朝廷决定册立刘氏为皇后,皇帝想让杨亿起草诏书,但又知道杨亿素不支持这件事,担心他不接受,就派丁谓转达旨意。杨亿很为难,不愿做,丁谓说:“尽量去做,不愁没有富贵。”杨亿顺口答道:“这样的富贵,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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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为此相当不高兴,对身边的人说:“杨亿真有气性,遇事不与人通融。”他决定再找机会敲打敲打杨亿,去去他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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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杨亿在禁中的学士院值班,皇帝把他召到便殿,赐座后寒暄片刻,命人搬出几箱子文稿给杨亿看,对他说:“你认识这是朕的笔迹吗?这些都是朕亲自起草的,未曾让臣下代作。”这话等于告诉杨亿,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杨亿窘迫得无地自容,赶紧逃也似的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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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杨亿虽然知道皇帝只是想让自己有所改变,没有撵自己的意思,可是他感觉到继续留任已没有意义。因为,如果不辞职,那伙暗算自己的人绝不肯罢休,他们会继续在皇帝面前抹黑诋毁自己,自己终将会被皇帝抛弃,甚至会获罪受辱。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趁早离开是非之地,辞职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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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家有所宅院在阳翟(今河南禹州)。春暮季节,杨亿的母亲到那所宅院小住,不巧生病,就留在了那里。阳翟距离东京有二三百里路程,消息很快传到了东京。杨亿闻讯,留下一张告假书函,连夜启程去侍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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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杨亿这假请得大有问题,因为当时他正在宫中值宿。由于我们这个帝国非常庞大,事务繁杂,为了夜间不误事,朝廷设立了高级官员禁中轮流值班制度,以保证中央反应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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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值班的地方叫学士院,学士院在西掖门内,离皇帝闲居的宫殿很近,中间只隔两道小门。唐朝的时候,曾设有拉铃制度,皇帝有事需要找翰林学士,拉拉绳索铃铛就响,值班的学士闻铃后要赶紧起床,到皇帝办公的地方报到。宋时已不设拉铃制度,皇帝有事就让当值太监去叫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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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得到母亲生病的消息时可能天还不是很晚,所以他能够顺利地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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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皇帝听说杨母生病,但不知道杨亿已连夜离去。皇上一贯富有人情味,为示关心,他连忙派太监带着药品与金钱去安慰杨亿,顺便放他几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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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来到学士院的值班室,没见到杨亿,只见到一张请假条。此事立即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传扬了出去,朝内朝外都议论纷纷,认为杨亿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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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杨亿擅离职守也很生气,对宰相王旦抱怨说:“杨亿身为近侍官员,怎好如此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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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旦与杨亿关系极好,他深知杨亿的处境,明白保他无益,说:“杨亿本为一介寒士,先帝因为欣赏他的文章,将他安置在馆阁,陛下又把他提拔到今天的位置。他近来意气任性,许多事情确实做得不对,如果不是陛下对他宽容,他早就该被革职了。况且,作为近侍官员,居住在外地确实不合适,现今应当罢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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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个月后,杨亿再次以生病为由提出辞请,他才不得已照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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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本来体弱多病,这一阶段心情压抑,满腹幽怨,所以辞职后真的病倒了。直到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014年五月,他才得到一服药剂,慢慢康复。这服药剂是一则好消息:王钦若被罢相,他的好朋友寇准上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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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王政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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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们视杨亿为眼中钉,要暗算他,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嫉妒他的职位;第二因为他是寇准的铁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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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嫉妒暗算杨亿的究竟是何方大神呢?按照一般的规律,只要看看杨亿罢职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就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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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杨亿罢职的同一天,朝廷任命右谏议大夫陈彭年为翰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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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在一次内阁会议上,皇帝亲自写歌勉励陈彭年,表扬他说:“陈彭年文辞出众,自升任清要近职以来,越发谨慎细密。曾让他考察典章故旧,他每件事都必详细探究出处,完备无缺才肯罢休,如不是博闻强识,怎能做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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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样推崇陈彭年,既隐隐有着批评其前任杨亿的意思,也有着心酸的味道。在座的宰相向敏中听得明白,知道皇帝还是放不下杨亿,忙随声安慰说道:“不仅如此,陈彭年还具有气度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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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谓抓住这个机会,夸张地说:“陈彭年是个全才,岂止能以文雅雍容侍从皇帝?假如能参议时务,探求事理,他也能有与众不同的见解!”依照丁谓的意思,以陈彭年的才华,即使担任副宰相,也是完全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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