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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51 平康里,入北门东回三曲,即诸妓所居之聚也。妓中有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墙一曲,卑屑妓所居,颇为二曲轻视之。其南曲中者,门前通十字街,初登馆阁者,多于此窃游焉。二曲中居者,皆堂宇宽静,各有三数厅焉。前后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右对设,小堂垂帘,茵榻帏幌之类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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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53 此中妓女之来源,多由于出资购买,间亦以欺骗手段得之,同书同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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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55 诸女自幼丐,有或佣其下里人家,常有不调之徒,潜为渔猎,亦有良家子,为其家聘之,以转求厚赂,误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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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57 同书“王团儿”条记宜之之受人诱骗为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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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59 常语予(《北里志》作者孙棨):“本解梁人也。家与一乐工邻,少小常依其家学针线,诵歌诗。总角为人所误,聘一过客,云入京赴调选,及挈至京,置之。于是客给而去,初是家以亲情接待甚至。累月后,乃逼令学歌令,渐遣见宾客,寻为计巡辽所嬖,韦宙相国子及卫增常侍子所娶,输此家不啻千金矣。间者亦有兄弟相寻,便欲论夺,某量其兄力轻势弱,不可夺,无奈何,谓之曰:“某已失身矣,必恐徒为。”因由其家得数百金与兄,动哭永诀而去,每遇宾客话及此,呜咽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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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61 妓女在妓馆中,行动多不自由,常受鸨母监视压迫。同书同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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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63 母,多假母也,亦妓之衰退者为之……初教之歌……微涉退怠,则鞭扑备至……诸妓以出里艰难,每南街保唐寺有讲席,多以月之八日,相牵听焉。皆纳其假母一缗,然后能出于里,其于他处,必因人而游,或约人与同行,则为下婢,而纳资于假母,故保康寺每三八日,士子极多,盖有期于诸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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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65 至于宫妓所居区域,则称为“坊”,坊之外为“苑”或“院”,例如“宜春院”,《教坊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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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67 西京右教坊,在光宅坊;左教坊,在延政坊。右多善歌,左多工舞,盖相因习。东京两教坊,俱在明义坊,而右在南左在北也。坊南西门外,即苑之东也,其间有顷余水泊,俗谓之月陂,形似偃月,故以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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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69 坊中妓女,因气味相投,多结拜为兄弟姊妹,《教坊记》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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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71 坊中诸妓以气类相似,约为香火兄弟,每多至十四五人,少不下八九辈,有儿郎聘之者,辄被以妇女称呼,即所聘者,兄,见呼为新妇;弟,见呼为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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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73 京都之外,妓馆最多,首推扬州,盖当时扬州,商业之盛,居天下第一。《容斋随笔》卷九“唐扬州之盛”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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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75 唐世盐铁转使在扬州,尽斡利权,判官多至数十人,商贾如织,故谚称“扬一益二”,谓天下之盛,扬为一,而蜀次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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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77 扬州妓馆之高,以及营业之盛,可于唐诗中见之,《全唐诗》卷一一王建《夜看扬州市》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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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79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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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81 同书卷一一权德舆《广陵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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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83 广陵(扬州)实佳丽……八方称辐辏,五达如砥平……层台出重霄,金碧摩灏清。交驰流水毂,迥接浮云甍。青楼旭日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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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85 王诗之“高楼”,权诗之“青楼旭日映”,可见妓馆建筑高大,而“夜市千灯”“笙歌彻晓”“红袖客纷纷”,尤足以想象当时娼寮之繁华以及生意之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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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87 五 娼妓阶级之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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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89 唐代妓女多才多艺,文人学士,趋之若鹜,因之声名益噪,公卿以下,皆以表德呼之,《北里志·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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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91 其中诸妓,多能谈吐,颇有知书言话者,自公卿以降,皆以表德呼之其分别品流,衡量人物,应对井次,良不可及,信可辍叔孙之朝,至杨秉之惑,比常闻蜀妓薛涛之才辩,必谓人过言,及睹北里二三子之徒,则薛涛远有惭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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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93 妓女既能诗能文,无怪白居易、杜牧辈,以气味相投,多与之唱和,流连花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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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95 兹据同书,例举当时妓女,自慨身世,或与游客酬答之诗词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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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97 (某日会宾)病疾且甚。值春暮,景色晴和,命侍女扶坐于砌前,顾落花而长叹数回,因索笔题诗云:“气余三五喘,花剩两三枝,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又其后将死时,作绝命诗四章)一曰:“昨日寻仙子,辎车忽在门,人生须到此,天道竟难论。客至皆连袂,谁来为鼓盆,不堪襟袖上,犹印旧眉痕。”二曰:“残春扶病饮,此时最堪伤,梦幻一朝毕,风流几日狂。孤鸾徒照镜,独燕懒归梁,厚意那能展,含酸奠一觞。”三曰:“浪意何堪念,多情亦可悲,骏奔皆露胆,麇至尽齐眉。花坠有开日,月沈无出期,宁言掩丘后,宿草便离离。”四曰:“奄忽那如此,夭桃色正春,捧心还动我,掩面复何人。岱岳谁为道,逝川宁问津,临丧应有主,宋玉在西邻。”(“颜令宾”条)(注云:此种诗句,字字由肺腑流出,寓意深长,情感悲悒,有不可卒读者,非有高才深感,讵能道其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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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2599 次曰福娘,字宜之,甚明白,丰约合度,谈论风雅,且有体裁……次曰小福,字能之,虽乏丰姿,亦甚慧黠。予(即《北里志》作者孙棨)在京师,与群从少年习业,或倦闲时,同诣此处,与二福环坐,清淡雅饮,尤见风态,予常赠宜之诗曰:“彩翠仙衣红玉肌,轻盈年在破瓜初;霞杯醉劝刘郎饮,云髻慵邀阿母梳;不怕寒侵缘带宝,每忧风举倩持裾;谩图西子晨妆样,西子原来未得如。”得诗甚多,颇以此诗为称惬,持诗于窗左红墙,请予题之,及题毕,以未满壁,请更作一两篇……予因题三绝句……尚差数行未满,翌日诣之。忽见自札后宜之题诗曰:“若把文章邀劝人,吟看好个语言新,虽然不及相如赋,也值黄金一二斤。”宜之每宴洽之际,常惨然悲郁。如不胜任,合坐为之改容,久而不已,静询之,答曰:“此踪迹安可迷而不返耶。又何计以返,每思之,不能不悲也。”遂呜咽久之。他日忽以红笺授余,泣且拜,视之。诗曰:“日日悲伤未有图,懒将心事话凡夫,非同覆水应收到,只问仙郎有意无。”(其后宜之适人,一日孙棨过其门,宜之使福之遗以诗)云:“久赋恩情欲托身,已将心事再三陈,泥莲既没移栽分,今日分离莫恨人。”(孙览之,不胜感喟,深悔失机。)(“王团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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