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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23 其次,至宋代,地理类著作突然增多,尤其是各类方志大量涌现,这些书中对泰伯的事迹特别注重搜集。如不少全国性的地理总志都记述了与泰伯相关的建筑、庙宇、事迹、人物等,如《太平寰宇记》卷92记录了太伯城,“西去县四十里,平地高三丈”。《元丰九域志》卷5谈到平江府古迹有吴泰伯庙,常州古迹有泰伯城,引《越绝书》说是吴泰伯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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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25 至于关于苏州的一些方志,记录泰伯的史迹,更是不惜笔墨,比较突出的如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该书卷上《封域》中叙述吴地历史,就免不了从泰伯和仲雍让位开始说起,并谈到了吴国的都城。同卷《风俗》中谈到泰伯精神对吴地的影响,如:“泰伯逊天下,季札辞一国,德之所化远矣。更历两汉,习俗清美。”卷中《桥梁》谈到宋代有至德桥,在泰伯庙前,“以庙名桥也”。《祠庙》内谈到汉代以来一直存在的泰伯庙,“在阊门内,旧在门外。汉桓帝时,太守麋豹所建,钱氏移之于内。盖以避兵乱也”。卷下《冢墓》引三国时的《皇览》说泰伯墓在吴县北梅里聚,去城十里。又引刘昭的说法云:“无锡县东皇山有泰伯冢,去墓十里有旧宅,其井犹存二。”在书中,作者对泰伯是充溢着赞赏的口吻,谈到太伯“清风大节,足以兴万古之善”,是人间的最高境界,并将永远影响后人,而“仲雍比德泰伯”,与太伯一样是至高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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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27 再如《吴地记》,也有相似吴国历史的记载,如:“周太王三子,长曰泰伯,次曰仲雍,次曰季历。季历贤而生圣子文王昌,昌必有天下,故泰伯以天下三让于季历焉。周与吴皆后稷之后,姓姫氏。吴国泰伯在位四十九年,无子,弟仲雍立。”稍后出现的南宋范成大的《吴郡志》,在卷12《寺庙》中记录了泰伯庙不同时代的变化,卷48《考证》大量征引了两汉以来各类史书对泰伯事迹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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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29 一些关于吴地的笔记也不时记载到有关泰伯的史迹,如《中吴纪闻》卷6“苏民三百年不识兵”条云:“承平时,泰伯庙栋犹有唐昭宗时宁海镇东军节度使钱镠姓名书其上,可谓盛矣。”与泰伯相关的史迹,只要吴人谈到,就十分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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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31 宋朝的一些文人,常常用诗歌来表达对泰伯的敬崇。如蒋堂的《春卿遗稿》,有《泰伯庙》一诗:“泰伯何为者,不以身为身。逊避天下位,奔走句吴滨隐。德昭来世遗,祀传斯民吁。”再如范仲淹的《苏州十咏》,内中有《泰伯庙》诗,云:“至德本无名,宣尼一此评。能将天下让,知有圣人生。南国奔方远,西山道始亨。英灵岂不在,千古碧江横。”[168]刘敞《公是集》卷17《题浙西新学》云:“吴前泰伯后季札,礼让继为天下师。迄今遗风未全灭,得逢贤侯益昭晰。”类此诗歌还有很多,不再列举,说明泰伯遗风在宋代仍很浓烈,而宋代文人对泰伯是十分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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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33 至于宋朝政府,顺应民意,对泰伯也是表露出敬崇的态度。哲宗元祐年间,知苏州黄履言“吴泰伯以礼义变蛮荆之风,今庙貌虽崇,而名号未正”,于是恳请朝廷为泰伯高赐匾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70谈到元祐七年二月丙辰,“诏吴泰伯庙以‘至德’为额”。表面上看,这件事情并不复杂,但实际上却是表明了朝廷对泰伯“至德”精神的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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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35 二、对泰伯“至德”精神内核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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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37 宋朝人对泰伯的敬崇,更加突出地表现在对其史实、思想的探索与讨论上。宋人的这种讨论十分热烈,无论是专门为《论语》作注作疏的书,还是其他的文集篇章,关于泰伯思想和史实的探索在学术界十分普遍。我们粗略地分成这样几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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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39 1.泰伯“让”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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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41 据《史记·吴太伯世家》记载:“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数,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太王将王位传给了小儿子季历以及孙子昌。在这个过程中,一般认为太伯、仲雍两人是将王位让给了季历。宋代学者对太伯的这个“让”进行了严肃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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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43 那么,什么叫“让”?叶梦得《春秋考》卷4说:“让者,己所当得,不自有而推之与人之名也。尧有天下而推之舜,舜有天下而推之禹,谓之让。故周之有国,泰伯不自有而推之仲雍,仲雍不自有而推之季历,泰伯终谢而去焉,以授于文王。故孔子曰: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本来应该是泰伯所有的,现在让给了季历,这就叫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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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45 自北宋开始,很多人认为泰伯之让不能简单地认为是让了个王位给弟弟,而是要从整个“天下”的角度来考量。《程氏经说》卷7:“泰伯之让,非谓其弟也,为天下也。其事深远,故民不能识而称之,而圣人谓之至德。”这种观点为宋人普遍认同,如钱时在《融堂四书管见》卷4中认为“殆非让国也”,“泰伯让国,而直曰让天下”。从让王位到让天下,泰伯的精神在不断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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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47 而事实上,周部落刚刚从岐山来到关中,所占之地只限于一隅,泰伯所让最多只是一个占地不足百里的王位,何谈是整个天下?宋人认识到了这一点,如刘敞《公是先生弟子记》卷4进行解释说:“惟至德者,能以百里王天下。能以百里王天下者,虽未得天下,能以百里让,是亦让天下矣。让者,推己之所能有而与人者也。”按这种意思,泰伯在当时虽只让的是百里王位,但也已经可称为让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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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49 林岊《毛诗讲义》卷7《大王论》也像许多当时人一样,谈到了泰伯“让”的实质:“泰伯孝乎父,率仲雍以之吴;季历友乎兄,施文王而缵绪。伯非无故而让,伯之让以天下而让也。何则?商之衰久矣,天下有待乎圣人之兴也。历为父,昌为子,旦发为孙,天之生大圣也,不数今其聚于吾季之门,安得不以天下之故而让吾国焉。”从历史的纵向来说,泰伯是为了以后周人能得天下才让国的,所以究其实所让的确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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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1 不过,南宋陈埴对“让天下”有自己的理解。《木钟集》卷1云:“使不偕逃,亦自足以造周,故又言以天下让。”他认为孔子将泰伯和周文王一样称为至德,说明如果泰伯即位,也能缔造一个周王朝出来,从这种意义上说,他是让出了天下。所以他又说:“周之得天下来历,自泰伯之让始。”泰伯让位,周就开始得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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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3 不过也有学者冷静地认为所谓的“让天下”,只是后人的追述,在当时并不是真的让出了天下。洪迈说:“稷躬稼而有天下,泰伯三以天下让,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皆以子孙之事追言之。是时稷始封于邰,古公方邑于梁山之下,文王才有岐周之地,未得云天下也。禹未尝躬稼,因稷而称之。”[169]在宋代,很少有人能够这样客观地理解,并且用文字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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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5 2.泰伯的“三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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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7 孔子在《论语·泰伯》篇中说泰伯是“三以天下让”,这句话成为三千年来的美谈。至于孔子这里所指,究竟是一让天下还是让了三次,或是这个“三”有另外的理解,从汉朝以来学术界是有不少看法的[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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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9 晋孙盛《周泰伯三让论》曰:“孔子曰:泰伯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郑玄以为托采药而行,一让也;不奔,二让也;断发文身,三让也。”由此看来,较早对“三让”按实数进行探索的是汉代的经学大家郑玄,这种看法对后人影响很大。就拿这个孙盛来说,他在这篇文章中提出了不同于郑玄的“三让”,说:“称三让者,其在古公至文王乎,周之王业显于亶父,受命于昌,泰伯元览,弃太子之位,一让也。假托逊遁,受不赴丧之高,潜推大美,二让也。无嗣而养仲雍之子以为己后,是深思远虑,令周嗣在昌,天人叶从,四海悠悠,无复纤介疑惑,三让也。凡此三者,帝王之业。”[171]至于这种说法的依据,看来只是孙盛自己推理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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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1 东晋江熙《论语集解》中提到时人的“三让”有两种看法,后来梁皇侃《论语集解义疏》卷4引用了这两种说法:“一云泰伯少弟季历,生子文王昌,昌有圣德,泰伯知其必有天下,故欲令传国于季历以及文王,因太王病,托采药于吴越,不反。太王薨而季历立,一让也。季历薨而文王立,二让也。文王薨而武王立,于此遂有天下,是为三让也。又一云太王病而托采药,出生不事之以礼,一让也。太王薨而不反,使季历主丧,死不之以礼,二让也。断发文身示不可用,使季历主祭礼,不祭之以礼,三让也。”唐代张守节的《史记正义》对此也作了引述,说明这两种观点当时有不少人是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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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3 在宋代这样一个文化极为发达的时代,人们当然不会忽略这个问题,而且也不会只是恪守前人的观点而不作一些推进,所以讨论异常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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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5 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卷下《事志》说:“泰伯三以天下逊……《吴越春秋》云:‘古公病将卒,令季历归国于太伯,而三逊不受。’盖孔子称三逊者,著其实也。……王季尝归国于太伯,而泰伯不受,不为虚言也。”认为三让的确是事实。因为古公死的时候是想让季历把王位归于太伯的,只是太伯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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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7 理学家程颢在解释孔子的这段话时说:“泰伯知王季之贤,必能开基成王业,故为天下而三让之,言其公也。三让者,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他的“三让”与前代略有不同,但总体上与郑玄的观点比较接近。程颐也说:“泰伯之让,……不立一让也,逃之二让也,文身三让也。”[172]兄弟两人的观点完全一致。二程的说法为不少宋朝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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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9 戴溪在《石鼓论语答问》卷中赞同二程的看法,认为三让根本不是让了三次天下。他说《史记》中泰伯知古公欲立季历而亡去荆蛮,断发文身,“却不曾见他三让”。如果泰伯“迁延退让至于再三,百姓亦自得而称矣”,与孔子的话就有矛盾了。如果泰伯当初“不立、不逃去,若逃去不断发文身,亦恐未免有顾恋意思”,所以程氏的“三让”解释应该是比较准确的。他认为泰伯是不可能预先知道“文王之圣可以得天下而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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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71 有人虽和二程的看法不完全一样,但比较接近。如钱时《融堂四书管见》卷4的解释是:“三让,先儒谓固让也;或曰逃荆蛮一也,文身断发示不立二也,并仲雍而去之三也。”与二程的观点是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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