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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大统三年(东魏天平四年,公元537年)十月初一,西魏的先头部队在宇文泰率领下,抵达了距离许原东魏军驻地只有六十里的沙苑,沙苑的大致位置在今陕西渭南的渭河北岸与洛河汇合处偏西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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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对这支东魏军的情况不太了解,宇文泰派东秦州刺史达奚武去执行对东魏军的侦察任务,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达奚武奉命带着三个精干的士兵,穿上东魏军的军服,在夜色的掩护下,溜到了距离许原不足百米的地步,偷听到了东魏军的夜间巡营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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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奚武大摇大摆的进去东魏军营,以东魏军将领的身份公然侦察敌情。东魏军有二十多万,互相之间不认识很正常。他们见达奚武气势霸道,有将军的气派,再加上达奚武穿的是东魏军装,根本没人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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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奚武为了让演技更逼真,不停的拿鞭子抽打那些在夜间违犯军规的东魏军士兵。越是这样,东魏军越相信眼前的这位霸道将军确实是高丞相派来巡营的。等达奚武把东魏军的情况摸清楚后,趁人不注意,溜了出来,把这些极具军事价值的情报交给宇文泰,宇文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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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达奚武在营中过于招摇,引起了高欢的怀疑,或者是想给宇文泰制造更大的军事压力,第二天一早,高欢下令部队开拔,向沙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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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沙苑到许原的直线距离不过六十里,不太适合展开大规模阵地战,但高欢的二十万大军却可以依靠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强行吃掉宇文泰的那些小虾米。东魏军人主要是由粗悍的鲜卑人组成,属于典型的游牧风格部队,擅长骑兵作战和阵地战。而西魏军队中的汉人较多,而且骑兵较少,所以西魏军是典型的汉族式作战风格,擅于城战,而不擅于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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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西魏军在相对狭小的平原地带和东魏军作战,将会死的非常难看。现在对宇文泰来说,唯一可行的对抗战术,就是避开平原地带,找一处地形比较复杂的区域,尽量避开东魏军的野战优势,然后再寻机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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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刺史李弼给宇文泰出了个主意:“在沙苑以东十里处有个河湾,这里河道纵横,有很多芦苇杂草,不利于贼军大规模作战。我们不如把贼军引过来,然后伏兵杀之,可获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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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立刻率军狂奔到河湾,将军队分成两个部分,隐藏在渭河北岸的芦苇丛中。李弼带右军,赵贵带左军,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浩荡的芦苇丛中。宇文泰则率小股部队充当饵兵,把高欢引过来。宇文泰和李弼、赵贵约定,以鼓为号,听到鼓声响起,你们就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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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二这一天的傍晚,东魏大丞相高欢率二十万大军,踏着夕阳的余晖,在宇文泰的引导下,顺利地进入了西魏军的埋伏圈。高欢骑在马上,已经远远望见了狼狈逃窜的宇文泰,高欢大喜,生擒黑獭,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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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复杂的地势,高欢不是没有看到,但他并不相信宇文泰有胆量在这里布局,这里能埋伏人吗?高欢有些轻敌,他相信明年的今天,就是宇文泰的祭日。但大都督斛律羌举看着浩荡的芦苇丛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宇文泰如果要逃命,应该逃到平原地带,怎么会逃到河边的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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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羌举提醒高欢,小心中了宇文泰的诡计。斛律羌举提出了一个与高欢不同的意见,他认为这里的地势不利于我们大规模剿灭黑獭,宇文泰不走大道,偏跑到这里,摆明了是要设埋伏坑咱们。宇文泰的主力部队应该就在这里,长安一定是空虚的,大王不如趁其虚直捣长安(《北齐书·斛律羌举传》作“咸阳”)。等我们攻下长安,黑獭西逃无路,一举可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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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羌举这个建议极其毒辣,一旦高欢采纳此计,正如胡三省评论的那样:“使斛律羌举之计行,西魏殆哉。”此计几乎就是孙权偷袭荆州的翻版,正是吴军偷袭江陵得手,才造成荆州军心的彻底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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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高欢的自信心已经极度膨胀,他没有采纳斛律羌举的奇招。高欢不想放弃生擒宇文泰的机会,也许有另一层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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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攻克长安和生擒宇文泰之间,高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擒贼先贼王”,只要拿下宇文泰,歼灭西魏的主力部队,长安反正已经是座空城,可不费吹灰之力而得之。不过高欢还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斛律羌举认为宇文泰在使诈,他又不想放弃生擒宇文泰的机会,那不如放上一把火,烧死宇文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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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高欢采用火攻,其实是可以取得斛律羌举之计同样的效果,只不过先后顺序不同而已。想必斛律羌举对火攻也没有什么异议,但吏部尚书侯景却坚决反对用火攻,他反对的理由让人感觉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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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劝高欢:“宇文泰躲在这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为我擒。能捉到活的,何必要死的。再说,我们说烧死了宇文泰,天下人也不相信,不利于大王的威望。”这叫什么理由?简直就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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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省说侯景“此言固亦有恃众轻敌之心”,有道理,但并不全面。如果说侯景是宇文泰的卧底,也没有什么证据。但侯景之所以说出如此荒诞的建议,一个最大的可能就是:侯景不想让宇文泰这么早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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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如果宇文泰被烧死,则高欢统一北方必成定局。像侯景这样的人物,如果离开了乱世,就无法实现个人价值的最大化,看看盛世时代有几个名将就知道了。或者侯景在防备高欢,一旦高欢统一,不排除出于高欢稳定高家统治的考虑,除掉侯景等老资历武将,然后再提拔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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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侯景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要宇文泰不死,他必然是高欢最大的劲敌。宇文泰活一天,高欢就必须重用自己,这反而确保了侯景本人的安全。而且侯景的野心不比高欢小,侯景很有可能希望有朝一日能取代宇文泰,称霸一方。侯景在高欢手下混的再好,终究只是二把手。谁不知道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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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这种深层次的考虑,侯景极力反对采用火攻,不过侯景的反对意见在逻辑上漏洞百出。但就是这样不三不四的反对理由,居然被高欢采纳了,唯一能解释的理由是:高欢的脑袋肯定被驴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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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下令军队向前推进,二十万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根本就顾不上阵形了,乱哄哄抢成一团。东魏弟兄们都知道黑獭就藏在这个烂泥潭里,谁不想立头功?大家又担心别人抢先下了嘴,没少暗中下黑脚使绊子。本来很有型的东魏战阵,变成了一群无头苍蝇,人喊马叫,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响亮的咒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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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藏在不远处的芦苇荡中,不停的窃笑,他知道,自己名扬天下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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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东魏军即将接近河湾的时候,宇文泰小声喝令身边的鼓手:“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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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声鼓声“咚咚”地响起,西魏军的左路赵贵、右路李弼激动的下达了攻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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