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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元善见感觉到耻辱的是,高澄用的是“令”字,他命令自己,一切行动都要事先禀告崔季舒,否则后果自负。男人都是有尊严底限的,何况是大国皇帝,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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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很喜欢这种政治征服的快感,他从来就没有尊重过元善见,甚至在与崔季舒的书信中称元善见为“痴人”,说的直白些,就是傻子二百五。在东魏官场,除高欢之外,再无一人能让高澄瞧得起。不要说元善见这个傀儡,就是高澄的一母胞弟高洋,照样被高澄骂成傻子,甚至还奸污了弟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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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元547年,高欢去世,高澄大权独揽后,他对元善见的看管更加严厉,甚至经常当众羞辱元善见,并以此为乐。最经典的一次羞辱事件,发生在高欢去世当年的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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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元善见召集群臣在殿上喝酒,高澄做为“首辅”,自然要出场亮相。虽然这次是元善见请客,而且他也是皇帝,但抢镜头当主角的却是高澄。在高澄眼中,他才是东魏舞台的男一号,元善见只是个跑龙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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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高澄不尊重元善见已经成了一种不良习惯,这次也不例外。高澄贪喝了几杯,有些醉意,他醉醺醺地看着元善见,举起大酒杯,大大咧咧劝酒:“臣高澄请陛下喝此杯。”按君臣礼数,高澄应该离席下拜,跪在地上,双手执杯,恭请皇帝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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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不像是在劝酒,更像是在赏酒。群臣都在场,高澄如此不尊重皇帝,让元善见面子上如何下得来。元善见是官场公认的好脾气,但羔羊也有怒吼的时候,元善见也有些醉意,突然来了脾气,他面色不悦的回敬高澄:“天下没有不亡的国家,大将军有意,朕可让此位,朕这辈子是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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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善见的这句牢骚其实不疼不痒,要是高欢,装聋作哑也就过去了,偏偏是高澄。高澄从小就威风惯了,除了父亲高欢,没有谁敢顶撞高澄,元善见也不行!在高澄的内心深处,元善见不过是高家养的一条狗,狗敢对主人发脾气?如果不给元善见点颜色瞧瞧,以后高澄在官场上的威望就会大减,高澄当然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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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勃然大怒,他突然站起身上,指着元善见大骂:“朕,朕,你就是长着一双狗脚的朕!”骂完了,高澄还觉得不解气,又让他的走狗崔季舒冲上前,按倒元善见,在百官的惊叫声中,狠狠打了元善见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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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在公开场合殴打皇帝,在历代官场上也是极为罕见的,还不如刘裕闷死司马德文,至少司马德文已经感觉不到羞辱,但元善见还活着。亲眼看着自己被羞辱,却无力还手,这才是男人最大的悲哀。曹操不尊重汉献帝,杀了皇后皇子加国丈,但曹操从来不敢对刘协本人下手,甚至刘协讽刺曹操,曹丞相都要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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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善见在高欢时代遗存的最后一丝尊严,被高澄无情的摧毁。虽然在第二天,高澄和崔季舒当面给元善见道歉,说臣等都是大混蛋,不应该对陛下动手却脚,伤了陛下的面子。可这样的道歉,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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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被权臣羞辱,大多数人都保持着沉默,他们都是高澄的人马。元善见如何受辱,与他们没有关系。真正为元善见受辱而感到愤怒的,只有几个东魏官场上的边缘人物,比如侍讲荀济、祠部郎中元瑾、大长秋刘思逸、华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济北王元徽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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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大器等宗室对高氏篡夺元家天下愤愤不平,是很正常的。荀济在官场上是公认的老刺头,当年在南朝时,就因为看不惯萧衍佞佛,没少讽刺萧衍,后来怕萧衍报复,所以北逃入魏。在东魏官场,荀济依然不甘寂寞,成天跳墙惹事。荀济之所以成为元善见的支持者,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看不惯高澄的狂妄做派,并非他对魏朝忠心,他本就不是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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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很相似,当年曹操专权,董承、王子服、吴子兰等人就密谋诛杀曹操,荀济等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但所不同是的,董承在汉末官场上最起码也算得上是准一线人物,而且当年支持汉献帝的高官并不少。荀济等人连东魏官场的准二线都算不上,要兵无兵,要势无势,他们要能成功,才是对高澄最大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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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济等人在宫里挖条地道,通向北城,准备挟元善见出逃,寻找一家可以容纳元善见的军阀做战略交易,重演元修西奔那一幕。其实当时北方天下,除了高澄就是宇文泰,哪还有什么足够分量的军阀?荀济有个性,但他永远改不到身上浓重的书生气,想法太天真,做事太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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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就败露了,荀济等人悉数被擒。高澄大怒,带着甲兵闯进宫里,不顾君臣礼数,厉声质问元善见为什么要造反?难道忘记我高家父子的辅弼之功了吗?当然高澄还没有打算废掉元善见,所以他把矛头指向了元善见身边的几个妃子,也算是给元善见留个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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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元善见已经被高澄的无礼激怒了,压抑在心中十多年的耻辱彻底爆发了出来,他怒不可遏的驳斥高澄:“自古唯闻臣反君,旷古未闻君反臣!荀济等人所为,我确实知情,但我是当今皇帝,为恢复大魏社稷,即使杀你,有何不可?社稷可安!不杀你,大魏亡国就在眼前。冲着女人发威算什么爷们?有本事你冲着我来,我有一颗好头颅,你自可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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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善见的义正辞严,震撼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高澄在内,谁都没想到,元善见会有这么大的勇气!高澄沉默良久,避席叩头,哭嚎着请罪。元善见已经习惯了高澄的虚伪,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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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善见已经不打算再活下去了,他甚至希望高澄能痛痛快快地给他一刀,这样活着,是一种莫大的屈辱。但高澄现在还没有对元善见下手的计划,只是将元善见关了禁闭,以后再和元善见摊牌。至于荀济等人,被高澄烹杀于闹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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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元善见确实没几天好活了,高澄废魏称帝已经箭在弦上,只是时间问题。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高澄永远等不到这一天了,在不久后,高澄死在兰京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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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来,元善见激动的差点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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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的死,让元善见看到了大魏中兴的希望,他在恍惚中,看到了高祖孝文皇帝在空中向他招手,鼓励自己,勇敢,再勇敢一点,元家的天下,你一定能够夺回来!对于这一点,元善见很自信,他私下告诉还算能得说上话的人:“大将军今死,似是天意,威权当复归帝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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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高洋,元善见根本就没把高洋当盘菜,高澄死了,高洋会是自己的对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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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了多久,高洋会给元善见一个准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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