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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63 当两个文明程度不同的社会,接触以后,较高的社会文明,总会输入文明程度较低的社会中去。这本是有益无害的事,然而文明程度较低的社会,竟有因此而陷于衰亡的,这是什么原因呢?无他,明明可用来生利之物,你却不用之于生利,而用之于浪费虚耗之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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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65 在历史上,每个朝代开国之后,总能盛强安稳一个时期,独晋朝不然。从武帝平吴(公元280年)到洛阳沦陷(公元311年),不过三十一年而已。这又是为什么?我们知道:一个人享用过度,就精力耗损,志气消沉了。晋初有一个远从魏武帝、近从晋宣帝遗留下来的腐败的文臣和骄横的武人的政治集团,其中荒淫奢侈之事,真是不胜枚举。我现在且举其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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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67 其一,是晋武帝的女婿王济。武帝有一次到他家里去,他留武帝吃饭。肴馔的讲究,不必说了,《晋书》上说他“悉贮琉璃器中”。琉璃就是现在的玻璃,当时中国还不能自造,大约是从西域来的。其二,当时的豪门,多好斗富,其中最豪富的是石崇。晋武帝因为和姓王的有亲戚关系,暗中总帮助着他。有一次,把内府中一株三尺多高的珊瑚树,赏赐给一个唤做王恺的。这王恺,便要把它去夸示石崇了。石祟一见,就举起铁如意来,把它打碎。王恺觉得既可惜,又可气,不免声色俱厉。石崇却说:“不足多恨,今还卿。”唤人将自己所有的取出来,三四尺长的六七株。王恺乃爽然自失。珊瑚也非中国所有,大约是从南洋来的,不都要花钱到外国去买吗?这在当日,实在是异常奢侈的事情。当时这个政治集团中人,有如此不合理的享受,他们的精力,还能够不耗损?志气还能够不消沉吗?何怪五胡一崛起,一班好战的人,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纷纷的倒坍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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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69 这班人财自何来,历史上没有详明的记载。论其大略,总不免向农人头上剥削,只要看《晋书》的列传上,叙述他们的产业,总说田园水碓甚多,就可知道了。田是种谷物的,可以收取租米。史书上记载也颇多。园是种果树、开池养鱼等等的。《晋书·王戎传》说:他家有好李,要把它卖出去,又怕人家得其种,都先钻其核而后卖之,大约就是园中的出产。水碓则是舂米的,当时使用颇广。晋惠帝时京城被一个叛将围起来,这叛将把城外的水决去,城中的水碓,都因无水不能动,乃将十三岁以上的男子总动员,来舂米给兵吃,就可见对水碓相需之殷。他们拥有广大的田园,水碓多数又为他们所有,豪门资本就侵入了工商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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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71 中国人民的忍耐性,和农村经济的坚韧性,是极大的。然而其忍耐和坚韧,也总有一个限度的,古来有多少好战之徒,都失败在这个限度的错误估计上。当洛阳沦陷之后,索琳、麴允还翼戴愍帝,在长安建立了一个政权,不几年又覆败了。于是元帝只得退却到江东,成为偏安之局。当时有一个刘琨,在并州,即今日的太原地方,还艰苦支持了好几年,也终于灭亡了。刘琨和索琳、麴允,都是很忠勇的,为什么都不能成功呢?那就由于农村经济的坚韧性,此时已变成脆弱,而人民也再不能忍耐了。试看《晋书》上叙述长安的情形,是“户不满百,荆蒿成林”,而刘琨初到并州时所上的表,则说现在晋东南境,一路都是白骨遍地,太原则四山都是羌胡,不能出城樵采,本地既无出产,粜买的通路,又极艰苦,便可知其致败之由。五胡中最成功的是鲜卑,鲜卑之所以能成功,是由于慕容氏所根据的,是今热河、辽宁之地。拓跋氏所根据的,是今察哈尔、绥远之地,倒是比较安静富庶的。慕容氏既入中原,辽东之地,为高句丽所据,辽西亦受侵扰,拓跋氏末年,六镇大乱,其固有的根据地失掉,鲜卑也就完了。这岂非百代的殷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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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76 三国史话 [:1706986205]
1706987177 三国史话 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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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79 三国史话 [:1706986206]
1706987180 诸葛亮南征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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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82 诸葛亮之南征,《三国志》记其事甚略。《亮传》注引《汉晋春秋》曰:亮在南中,所在战捷。闻孟获者,为夷汉所服,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营陈之间。问曰:“此军何如?”获对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看营陈。若只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擒,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师而用之。或以谏亮,亮曰:“若留外人,则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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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84 《马谡传》注引《襄阳记》曰:亮征南中,谡送之数十里。亮曰:“虽共谋之历年,今可更惠良规。”谡对曰:“南中恃其险阻,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反耳。今公方倾国北伐,以事强贼彼知官势内虚,其叛亦速。若殄尽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仓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亮纳其策,赦孟获以服南方,故终亮之世,南方不敢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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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86 攻心攻城,心战兵战,后世侈为美谈,其实不中情实。案当时叛者,牂牁朱褒、益州雍闿、越嶲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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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88 褒之叛在建兴元年,闿、定则尚在其前。(见《后主传》:建兴元年夏,牂牁太守朱褒反。先是益州郡大姓雍闿反,流太守张裔于吴。越嶲夷王高定亦叛。据《张裔传》及《马忠传》,则闿前次已杀太守正昂。《吕凯传》云:雍闿等闻先主薨于永安,骄黠恣甚。又载亮表凯及王伉,谓其执忠绝域,十有余年,则当先主之世,闿亦未尝服从也。)闿又系为吴所诱。(见《蜀志·张裔、吕凯传》《吴志·步骘、士燮传》)其答李严书,敌绝桀慢(见《吕凯传》)。盖其蓄叛谋久矣。其心岂仓卒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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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90 《李恢传》云:为庲降都督……住平夷县。先主薨,高定恣睢于越嶲,雍闿跋扈于建宁,朱褒反叛于牂牁。丞相亮南征,先由越嶲,而恢案道向建宁。诸县大相纠合,围恢军于昆明。恢出击,大破之。追奔逐者,南至槃江,东接牂牁,与亮声势相连。南土平定,恢军功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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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92 《吕凯传》:永昌不韦人也。仕郡五官掾功曹。(雍)闿又降于吴,吴遥署闿为永昌太守,永昌既在益州郡之西,道路壅塞,与蜀隔绝,而郡太守改易。凯与府丞蜀郡王伉,帅厉吏民,闭境拒闿。及丞相亮南征讨闽,既发在道,而闿已为高定部曲所杀。亮至南,表以凯为云南太守(亮平南之后,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永昌郡为云南郡,又分建宁、牂牁为兴古郡),王伉为永昌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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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94 《马忠传》云:亮入南,拜忠牂牁太守。郡丞朱褒反,叛乱之后,忠抚育恤理,甚有威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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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96 昆明种落,西至楪榆,其距越嶲,已不甚远。亮兵自越嶲而出,至云南附近,必已与李恢、吕凯相接。永昌本未破坏。自昆明以东,又为恢所平定,则亮之战绩,当在越嶲、云南之间。既抵云南,遂可安行至滇池矣。亮之行,盖至滇池为止。自此以东,盖因李恢兵势,更遣马忠往抚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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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198 《后主传》仅云:南征四郡,四郡皆平。《亮传》亦仅云:率众南征,其秋悉平。不详述其战绩者,亮军实无多战事也。七纵七擒事同儿戏,其说信否,殊难质言。即谓有之,亦必在平原,非山林深阻之区。且以亮训练节制之师,临南夷未经大敌之众,胜算殆可预操。孟获虽得众心,实非劲敌。累战不捷,强弱皎然,岂待七擒而后服?况攻心攻城,心战兵战,乃庙算预定之策,非临机应变之方,谋之历年,当正指此,安得待出军之日,然后问之?马谡亦安得迟至相送之日,然后言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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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200 《李恢传》云:军还,南夷复叛,杀害守将。恢身往扑讨,锄尽恶类,徙其豪帅于成都,赋出叟、濮耕牛战马、金银犀革,充继军资,于时费用不乏。此所谓军还者,当指亮南征之军。所谓费用不乏,亦即《亮传》所谓军资所出,国以富饶。其事相距不远,故承其秋悉平之下终言之。则是亮军还未几,南夷即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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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202 《后主传》:(建兴)十一年,南夷刘胄反,将军马忠讨平之。《马忠传》亦云:建兴十一年,南夷豪帅刘胄反,扰乱诸郡。征庲降都督张翼还,以忠代翼,忠遂斩胄,平南土。而据《张翼传》,则翼之为庲降都督,事在建兴九年,刘胄作乱,翼已举兵讨胄,特未破而被征。然则胄之乱尚未必在十一年;即谓其在十一年,而亮之卒实在十二年八月,相去尚几两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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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204 《马忠传》又云:初,建宁郡杀太守正昂,缚太守张裔于吴,故都督常驻平夷县。至忠,乃移治味县,处民夷之间。又越嶲郡亦久失土地,忠率将太守张嶷,开复旧郡。《张嶷传》注引《益都耆旧传》云:忠之讨胄,嶷复属焉。战斗常冠军首。遂斩胄。平南事讫,牂牁兴古僚种复反。忠令嶷领诸营往讨。此事当在建兴十一二年间,亮亦尚未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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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206 又《后主传》:延熙三年春,使越嶲太守张嶷平定越嶲郡。《张嶷传》云:自丞相亮讨高定之后,叟夷数反,杀太守龚禄、焦璜。是后太守不敢之郡,只住(安定)县,去郡八百余里,其郡徒有名而已。时论欲复旧郡,除嶷为越嶲太守。嶷在官三年,乃徙还故郡。定莋、台登、卑水三县,旧出盐铁及漆,夷缴久自固。嶷乃率所领夺取,署长吏。郡有旧道,经旄牛中至成都,既平且近。自旄牛绝道,已百余年,更由安上,既险且远。嶷乃与旄牛夷盟誓,开通旧道,复古亭驿。又《霍竣传》:子弋……永昌郡夷獠,恃险不宾,数为寇害。乃以弋领永昌太守,率偏军讨之。遂斩其豪帅,破坏邑落,郡界宁静。此事在弋为太子中庶子之后,太子璿之立,事在延熙元年,则弋之守永昌,当略与嶷之守越嶲同时,然则不但终亮之世,南方不敢反复为虚言;抑亮与李恢、吕凯等,虽竭力经营,南夷仍未大定,直至马忠督庲降,张嶷守越嶲,霍弋守永昌,然后竟其令功也。诸人者,固未尝不竭抚育之劳,亦未闻遂释攻战之事,此又以见攻心心战之策,未足专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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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87208 要之亮之素志,自在北方;其于南土,不过求其不为后患而止。军国攸资,已非夙望,粗安粗定,自系本怀。一出未能敉平,原不足为亮病,必欲崇以虚辞,转贻致讥失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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