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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55 占龟之兆,首仰足开,体相做外高内低状,形神交错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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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57 范增默然,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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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59 又占卜请问说:“范增罹病,有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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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61 占龟之兆,首俯足闭,体相做折断状,形神内外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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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63 范增看了兆相,神情惨然,他招呼卜师说:“请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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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65 卜师向前来,跪坐支起身子,沉心闭目,然后缓缓问道:“在下愚钝,不敢请问天事,只敢以人事相问。君侯最初跟随武信君(项梁),曾经献策请求拥立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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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67 范增答道:“拥立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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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69 卜师问道:“武信君败于雍王(章邯),君侯为何不预先告诫武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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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71 范增答道:“我事前已经有所劝告,武信君轻敌自负,听不进去。况且,武信君败时,我随项羽在襄城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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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73 卜师又问道:“项王擅自杀害卿子冠军宋义,君侯为何不加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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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75 范增愤然,急切说道:“哪里的话!卿子冠军,不过是以口舌之幸成为大将,又多外心私通齐国。当时,楚军久留不进,师老兵疲,如果秦军攻灭赵国,更加强大,我军闻讯将会气馁而丧失斗志,结果必定失败。在如此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除了项王还有谁能够安定楚国,统率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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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77 卜师说:“明白了。”继续问道:“项王在新安坑杀秦军降卒二十万,君侯为什么不加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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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79 范增回答说:“我固然是劝阻过,但是,项王也有他的不安,因为秦军降卒心有怨恨,已经有所预谋。六国的吏民,遭受秦人砍头、剖腹、断肢、破胃的暴行,他们复仇泄恨之心,也淤积了二百年之久。想当年,秦军曾经坑杀过四十万赵军降卒,新安之变,赵人最是不可忍。当时,项王意在惩罚首谋,忧虑的话才刚刚出口,将士们已经人人拔剑出鞘,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苍天有眼,如果认为诸侯们不可以处死二十万秦军,而处死四十万赵军的秦军还可以十世杀戮二百万诸侯军,我范增是不敢苟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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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81 卜师说:“项王杀死子婴而焚烧秦王宫室,君侯为什么不加以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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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83 范增回答说:“确是如此。秦王子婴,是秦的公子,能够宽赦不诛吗?想想看,我楚国的先君怀王被秦欺诈客死秦国,楚王负刍被秦俘虏幽闭而死,项王的祖父项燕和叔父项梁也都死于与秦军的战斗。再想想看,秦灭六国,诸侯王投降后谁能得以保全性命?子婴岂能不以死来偿还先祖的罪孽?秦的都城内外宫室遍布,朝宫巨大而不成体统,离宫都是仿造六国宫室,囚禁六国宫女,完全是用来炫耀秦国威风的建筑,诸侯们能够容忍其继续存在吗?灭秦诸侯各国,各自处理自己的恩怨,谁能加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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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85 卜师又问道:“项王违背怀王之约而不把秦国封与汉王,君侯为什么不加以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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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87 范增答道:“项王并非违约,而是计量功劳的结果。楚军出动之时,北上救赵难,因为要正面抗击秦军主力;西去入关易,因为是乘虚而入。假使刘邦与宋义一道北上救赵,想来当是项王攻入关中,秦亡于楚。而刘邦与宋义救赵必败,败而秦军进入彭城,楚也会亡于秦。紧要的是,刘邦进入关中以后,不回复成命而私自占领秦国,封闭函谷关阻止我军进入,这是率先违约,并非项王先违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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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89 卜师又问道:“那么,项王为什么不就势定都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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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91 范增答道:“为了保存怀王之约,昭示楚与汉分置于不同的地方。况且,项王的亲信部下,没有一位秦人,都是楚国本乡本土的将士,谁能不思念故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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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93 卜师向前敬贺道:“卜之于天而君侯左也,卜之于人而天为右也。尽管如此,请问义帝死于江上之事,真的是侍卫们的暴行,抑或是谁支使所为?君侯知道这件事情呢,抑或是不知道?请再一次卜问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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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95 范增不能回答。当晚,背上痈肿生疮,七天后病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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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97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范增死前与卜师的问答,宛若对自己一生中所参与的重大历史事件的回顾总结,诸多不太明了的事情,都可以从他临终之言得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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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6999 项梁定陶军败被杀时,范增随同项羽、会同刘邦一道在襄城作战,不在现场。事前奉劝项梁警惕章邯的人,除了宋义以外,还有范增,这些都在情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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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7001 新安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历史上多有所怀疑,我也表示过难以置信[13],由范增的立场来看,事情确是也有辩解的余地。也许,范增曾经劝阻过,是从政策的角度,但是,从情感的角度,他充分理解各国将士仇恨秦军的心情,特别是赵国将士的冲动,他以为是不可阻挡的合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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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97003 至于项羽杀秦王婴,焚烧秦国宫室,范增也自有他充分的说辞。这些说辞,从楚国的立场上看,也是合于一方情理,并非不可理解。想来,灭秦之初,六国与秦国之间多年积累的怨恨甚深,没有猛烈的宣泄是难以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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